郑思望向窗外,那个女人已将一头红发染成黑色,郑思只是在想,所有理发师都跟她说染红色头发就不能再染别的颜色了。
那女人戴着墨镜,衣着搭配混乱,似乎是看到郑思也在望着她,转身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换车了,看来并不是你净身出户时候所形容的身无分文。”
刘明有些无奈“郑思,你就是计较得太多,说吧,今天什么事?”
郑思盯着他三秒才开口“我找你是为曲珍。”
刘明点点头,并未显出惊讶“她家是不是出事了,一周前还是两周前她跟我咨询过刑法方面的问题。”
“她老公让人绑架了。”
刘明皱眉,抬起头看她“那曲珍一定六神无主,你这个朋友任人差遣惯了,没个主见,那天我怎么问她她都没说发生什么,只是简单扼要问了情况。现在怎么样了?你找我难道是陈杜生有不测?”
郑思摇摇头“他还好,瘦了不少,但脂肪肝没了,也算因祸得福。”
郑思干笑一声,发觉刘明仍是在皱着眉头认真听,突然觉得玩笑开得不合时宜。
“曲珍咨询你刑法的事是因为绑架老陈的犯罪分子是她的外遇。”
刘明哑然,好半天攥着拳头冷笑一声“见了鬼了,你那个唯唯诺诺的朋友也能出轨!”
“以后不要用你那个XXX的朋友形容曲珍,她有名有姓,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放弃什么、鱼死网破追求什么,而且她也是你的朋友,你不能在咱俩离婚以后划清你我界限的同时也划清你跟曲珍的界线。”
刘明还要说,郑思毫不客气打断“再有,你应该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唯唯诺诺的人也是可以出轨的,他的决绝甚至让人措手不及。”
刘明愣住,俩人对视了很久,最终被窗外的一声喇叭声打断。
她在催。
刘明整理领带端坐在郑思对面“说吧,你说要我帮曲珍,我可以给陈杜生找个好律师争取特殊保护给予精神损失费,若是需要特殊部门鉴定,我也可以跟医疗口打通人脉问一问,但我必须跟你说这个很难,不要想着从惩罚判刑以外还要人倾家荡产赔付无法兑现的金额,力所不能及只能加重刑罚,并不会给自己争取到什么实质补偿……”
“刘明。”郑思突然看着他发问“你跟我生活的这些年,是不是一直这样理智的算计你我的得失?”
刘明笑着摇摇头“郑思,你今天打断我太多次需要回归主线的思维,我们……我们最终分开其实并不是我寻找到了新的快乐,而是我能解脱掉跟你的束缚感。”
郑思点点头,顺势低下脑袋“那我言简意赅,我求你找个律师,给曲珍那个外遇。”
刘明瞪着双眼,好半天结结巴巴说“老陈……我跟老陈也有过几面之缘,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郑思站起身,一边扎上她那颓废色彩的丝巾一边推给刘明一张□□“密码老样子,这件事一是你前妻求你,二是你好友曲珍求你,三是……三金钱是个好东西,你的现任现在需要一辆车,一年后就会需要一套房,你若不肯,车子就算赔给她了,像你这么抠门的人甘心?去跪在金钱面前吧,低下你的头,我给你的不少!”
郑思恶狠狠得说完,拎着包出去。
到了车里刘明系上安全带,边上女人连珠炮发问不止,刘明烦躁打断“开你的车!”
那女人识趣,又好言哄了几句,之后发动车子,路过一家银行的时候刘明突然发话“停车!”
他满脑子都是前妻憔悴的脸,跑下车到了ATM机前面插进去□□,在看到上面金额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他觉得,这也许是郑思全部的家当了。
郑思从咖啡厅出来后打车去了急救中心,陈杜生在那里住了两天的走廊被转移到了单间。
在楼下买了果篮和一箱奶,拎上楼的时候被告知已过了探视时间。
她坐在走廊里的塑料椅子里,不多时一人走到她身边坐下,郑思看了她一眼,那人朝她微笑。
“我是陈杜生的母亲。”
郑思无所适从,好久从情绪里□□才想起手边的慰问品“阿姨,您帮我带进去,这都是我给陈杜生买的,水果捡好剥皮的挑的,奶选的脱脂的……”
她接过来,低下头说“谢谢你了,也回去跟曲珍说谢谢她了……”
“阿姨,这个您自己跟她说吧。”
“曲珍在救杜生的那个夜晚俩人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儿子也尽了应尽的义务,也许我儿媳妇没跟你说,但我儿子原谅她了。”
“阿姨……”
“我儿子没有死,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阴冷的车库里,那个人给曲珍提供了全部线索,他为何不在一审的时候自己说出这些,只是为了让曲珍摆脱共犯的罪责,立功的是曲珍,那人心安了,但我儿子心不安,这条命捡回来应该感谢谁?你们现在一个个都代表我儿媳曲珍来看我儿子,说实话我受不了,我儿子原谅了她,我无法原谅!”
“阿姨,我来不是曲珍让的,您多心了,我跟陈杜生也是朋友,他住院我怎能不来看呢?是我的心意,您代我给陈杜生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慰问品。”
说着曲珍婆婆站起身朝里面走,郑思拦住她“东西不要就算了,你跟曲珍说我家门锁的密码是她大学时的学号,若是想去随时可以。”
婆婆未回头,推开门进了去。
*
傅珏在两个月后见到曲珍,隔着一层玻璃,傅珏苍白得笑了下“就知道会是你。”
曲珍将听筒按在耳边,看了她好久,傅珏有些尴尬,低下头“你想看到我憔悴的样子,我也遂了你心愿让你看到我憔悴的样子。”
“你的父母亲都好,陈杜生在西安托人给他们找了个心理医生,又在雁塔区买了间小两居供他们居住,不用再回咸阳老家。”
傅珏冷笑“逢场作戏罢了,他一早就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不敢反抗哄骗我多时,现在倒是假慈悲起来了,曲珍,我真的很讨厌人们在看其他人陷入颓废境遇的时候伪善得施以援手,但你这样假惺惺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你的大度叫人恶心。”
曲珍没说话,傅珏哭了。
“一切风平浪静,你跟陈杜生继续你们的日子,打碎的生活贴贴补补起来仍旧能够按照时间安排向前走,然后那个懦夫不敢来,派你这样的□□来抛头露面挖苦我。”
“我跟老陈刚见过面,他跟我说了这些,我自愿来看你。”
“曲珍。”傅珏突然倾身靠前,后面的狱警制止,曲珍朝他摇摇头。
“我哥是被我害得,我也知道你给他请了最好的律师,一边跟陈杜生继续婚姻一边顾及着我哥,你有多么令人恶心?你自己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恶心吗?”
“我刚跟杜生在民政局见面,我们分开了。”
“分开了……”傅珏一愣“他同意?”
曲珍微笑着点点头“我那天打开车库的门摘下他口中塞住的白布,他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对我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曲珍,我同意离婚。”
傅珏眼里闪躲着慌乱神色“曲珍,我的确为了我姐故意接近陈杜生并且蓄意勾引,我想让你们家破人亡,但我没有想过你们会真的离婚……抱歉……我只是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结局是永远是个死局,但决不允许带有感情色彩的成全。”
“你怎么不问问你哥?”曲珍歪头笑着看她,后面的狱警示意傅珏还有五分钟。
傅珏扭头看他一眼,之后低下头不看曲珍“你找的律师很好,我哥只是协同绑架,你又提供了国家高新技术人员的认证资格证书,五年的刑罚再加上改造他捱过去就好。”
“那我真正痛苦的事情才刚刚开始,离婚让我一身轻松,可是我要忍受几年的等待,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
傅珏突然抬头看她“你,你要等他?”
曲珍坚定得点点头“台长那个老狐狸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上班,我收拾好我所有的情绪了,我要为我俩攒一点钱,也许不会多,等到他出来,我们回他老家安定下来,咱们台在西安开了分公司,到时候我去也许不做主播了,坐枫姐的位置,等你出来,哥嫂会来接你。”
傅珏哑然,好半天后面的狱警过来拉她,傅珏被抓起来但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听筒“曲珍,难道你不绝望吗?”
狱警抽掉傅珏手中的听筒,她只看到曲珍灿烂的微笑,未听到曲珍说得那句“绝望像一片海,希望像一艘船,我们也为你买了船票,过期不候。”
☆、细雨如粉
参加郑思葬礼的人不多,曲珍开车接陈杜生一同前来,他剪了利索的短发,戒烟戒酒一段时间虽然让他持续消瘦了许多,但精神状态不错。
他上车就开始抱怨北京分公司的待遇问题,讲他母亲每日唠叨他再找一个,天天肥育似的给他灌高汤,电子烟的香气让他嗓子眼发腻得想吐,科研到了瓶颈期,单片机的技术工人无法配合他的节奏完成项目进展,牛牛要转到皇城根小学必须要一套学区房……
曲珍微笑着听,不多时老陈扭头看她一眼“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曲珍眨巴着眼睛抿着嘴点头“怎么不好,前夫给了我一辆车,房子跟我一毛钱关系没有还给了我一半的折价费,前任婆婆上周末上楼给我送了一蒸笼的三鲜馅蒸饺,前夫住在楼下也从未上去打扰过我,台里工作忙,我今天请假台长说批就批还让我多放了我一天的假,你说我何德何能。”
“你这就是臊我了。”陈杜生知道她打趣,干笑了声“曲珍……不是我不愿意上楼看你,你每天几时回来的,踩着高跟鞋在地板上走,有一次你掉了东西咚的一声,我妈还说你毛毛愣愣的指不定是把手机砸了。”
曲珍掰了一把轮到了八宝山公墓,倾身贴着方向盘四处张望“应该是这条路吧……”
“郑思家的门锁密码我发给你了,你回去看了吧。”
曲珍没说话。
陈杜生却说“女人得这个病死的,到场的人应该不多。”
“她跟她爸妈说自己移民去了美国,几年回不来,我还要想想几年之后怎么跟她父母交代,哎,她给我个棘手的问题。”
虽然她轻描淡写说着,可是陈杜生知道她探身躲开自己目光是为了什么。
她比以前坚强,也比以前学会了更多生活中五花八门的演技。
曲珍跟老陈到殡仪间的时候刘明已经哭得瘫坐在地上,边上那个女人抱着臂冷眼看着他。
“你前妻艾滋病死的,不会是跟你吧。”
还未等刘明答话,曲珍走过去扳开那女人肩膀“请问你是谁?”她明知故问但仍旧一本正经“郑思的遗言里只需知情好友到场,亲属一概未被邀请,而郑思的朋友我都认识,但我不知道你是谁,请你出去。”
那女人怒目瞪了她好久,在刘明要站起身打圆场之时曲珍突然莞尔一笑,指着郑思的遗像“既然都是好友,咱们一起给郑思磕个头,这儿不能上香,咱们每个人就跟郑思说说掏心窝子的话,感激也好忏悔也好,一人五分钟。”
那女人皱眉,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刘明开始歇斯底里“那个男人呢!那个让郑思得病的男人呢!”
曲珍冷哼,蹲下身看着他“刘明,咱们大学哲学系的老师说过,凡事因果效应,到了眼前我跟你讲讲什么是因果,一个感情缺失放纵的女人找到身体慰藉弥补,所有的后果,始作俑者让她绝望跌入谷底的男人应该负一半责任。”
刘明不说话,一个劲儿得哭,曲珍冷眼看着他,最后说“你们都出去吧,我跟郑思说些话。”
陈杜生和刘明都被清出场,曲珍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目睹完火葬之后抱着小匣子出来。
“她给自己买了墓地,多么贴心。”
她笑了下,难掩满面泪痕。
入葬完之后陈杜生自告奋勇开车,曲珍倒在车后座上卸下所有的情绪开始恸哭。
陈杜生开了很大的音乐声将这些掩盖过去。
到家,陈杜生帮她拉开车门时说“你刚刚说的对,我也反思,咱们走到今天我要负一半责任。”
曲珍未作答,拎包下车夺过他手中的钥匙锁车然后朝楼道方向走,陈杜生跟在后面“一场婚姻,各自都要反思都要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老陈。”曲珍在按电梯的时候扭头笑着看他“谢谢你哦。”
陈杜生晃神,很想靠前去拥抱她这样如今单薄的女子。
“谢谢你未晚的成全。”
*
曲珍浑浑噩噩的从这两日的情绪中走出,期间枫姐有些不放心她给她打了个电话,曲珍没有接。
再见她时曲珍来上班,神采奕奕,午餐给组里定了几盒披萨。
“都解决了?”枫姐小心翼翼得问,曲珍好奇看她“什么?”
“没什么。”枫姐拍拍她肩膀“加油!”
“加油可以,但枫姐可以不可以大人大量再网开一面。”
曲珍搓着双手作揖,枫姐埋怨立眉“又要早下班一个小时!”
“吴南邶说他在里面研发出了一种更好的监狱防御系统,准备申请专利呢,我得去把报告拿出来,姐,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枫姐撇撇嘴“他真是为了减刑不遗余力了!”
曲珍皱皱鼻子“毕竟老婆孩子都在外面,老婆是个不中用的之前又输液又情绪失控,胎儿是否有影响要及时汇报呀。”
枫姐有些难过,揽过她手臂“医生建议你这胎流掉,你住院期间输了两天的液体被查出来怀孕,胎儿还那么小的时候你又这么多事情缠身,不行就放弃,以后还会有的,人民医院也会有出错的时候,但小心谨慎的建议你不得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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