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畅快淋漓的说完就怕了,因为纳百川的脸色空前的凝重,就像山雨欲来风满楼似的,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强烈的不安,视线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纳百川蒲扇一样大的手,心想,他要是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自己肯定当场挂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她宁愿自己被纳百川一掌打得吐血,总好过他酒驾上街,成为马路杀手的好。
于是她强忍着心中滔天巨浪般的害怕,翻着眼睛迎上纳百川的目光,眼睛里还闪烁着坚定又顽强的目光,就像将要遭受敌人严刑拷打的地下党。
纳百川忽然嫣然一笑百媚生:“你说的很对,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周到。”
朵朵心中紧绷的弦一松,心有余悸道:“没事,以后注意就行。”
纳百川把包从朵朵手里拿过来:“那我送你下楼。”
“等一下,我把裙子换下来。”朵朵从帆布包里找出自己来时穿的那套破旧衣服和鞋。
“你穿着挺好看的,干嘛要换?”
“待会开拖拉机,我怕烟囱里喷出的黑烟把裙子弄脏了。”
朵朵其实是想把身上这条裙子留给妹妹陶爱云穿,她只比朵朵小两岁,身高差不多,她长得白皙,这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她穿上会更漂亮。
朵朵走进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就连头上的蝴蝶结也取了下来,及腰的头发又梳成两条大辫子放在胸前。
那件撕烂的外衣她没穿,上身就穿着打满扑丁的小汗衫,刚买的新衬衫她也不敢穿,妈妈胆子很小,要是猛的看到她穿着一件新衣服,一定会吓一大跳。
两人来到楼下,朵朵上了拖拉机,纳百川把那六个帆布包包递给她,朵朵在拖拉机上放好,又认真地想了想,看有什么遗漏的,没有,于是对纳百川说:“再见。”开始发动拖拉机。
纳百川喊住她:“等下。”从手上的那串钥匙上下了一把钥匙给她:“这是我家的钥匙,我明天去取钱,把欠你的三百八十块放在卧室的床头柜的抽屉里,你有空进城自己来拿,完事之后,把钥匙放在拿钱的那个抽屉,把大门关严就行了。”
朵朵不要,纳百川硬塞给了她。
朵朵急着回家,就没有跟他多拉扯,接过钥匙一踩油门,像回巢的黑山老妖一样在拖拉机的滚滚浓烟里绝尘而去。
城市的街灯渐行渐远,远处江汉关钟楼的大挂钟敲响了午夜的钟声,王子的盛宴结束,脱掉水晶鞋的灰姑娘被打回原形。
朵朵想,灰姑娘会和王子有后续,而她和纳百川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也不可能有交集了,她手一扬,把纳百川给她的那把钥匙扔进了怒吼奔腾的长江里。
午夜的大街,就只有朵朵的拖拉机在奔驰,夏日凉爽的夜风迎面扑来,朵朵放声大唱:“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该有你……”
是的,今天的遭遇对朵朵而言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手里的钱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第22章 穷家小户亲情暖
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朵朵才回到了向阳大队桃花村,老远她就看见自家土胚房旁边低矮的小茅屋里小小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心里一阵温暖,不论夜多深,有人为你留着一盏回家的灯,真好。
朵朵的妈妈林永芳听到拖拉机的声音急忙从茅屋里走了出来,见真是朵朵,大喜过望,等朵朵一停好拖拉机就迫不及待的快步走来,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急死妈了。”
她知道朵朵不喜欢她爸爸,不会在她爸爸那里留宿。
朵朵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抱住妈妈狠狠亲了一口,神秘的眨了眨眼:“我今天呀,忙着去捡钱了,所以回来晚了。”
林永芳虽然和朵朵母子情深,可从没见她和自己这样亲热过,有些不习惯,推开她,不解的问:“捡钱?”怕朵朵涉世未深,而城里坏人多,朵朵被人利用了,于是紧张地问:“捡什么钱?该不是在外面被人哄着做了什么坏事吧。”她严肃地盯着朵朵,告戒她:“不干净的钱咱可不能要。”
“我知道的。”朵朵把那六个帆布包包从拖拉机上拖了下来,看见三哥陶爱家也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叫道:“三哥,快帮忙,把这几个包提到家里去。”
陶爱家走过来,和林永芳、朵朵一人提了几个帆布包往茅草屋里走去,陶爱家边走边问:“里面是什么,这么重。”
朵朵笑嘻嘻道:“全是好东西。”
朵朵的家有三间正屋,是前两年大哥结婚时新建的,以前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时,她们兄妹五个和妈妈挤住在一间茅草屋里,而爷爷奶奶和大伯三叔家一人三间正房。
朵朵家新房子用的土砖是朵朵和妈妈以及几个哥哥自己一块一块夯出来的,盖房子也没请工匠,全是一家人动手建房,只是买粱买瓦买窗户玻璃以及门窗木工活要钱,就这点钱她家里还得借。
三间房的中间的一间做了堂屋,是吃饭和招待客人的地方,其他两间房一间给了大哥大嫂,另一间后来给了二哥二嫂,朵朵和母亲妹妹还有三哥就只得正屋旁边搭了两间小小的茅草房,里面大的一间朵朵母女姐妹三个人住,陶爱家就住在外间。
朵朵这一世的父亲陶成安在北京当过兵,因为长得帅气,所以被选中当了国防兵,又加上小时候读了几年私塾,认得一些字,所以转业的时候没像别的农村兵回到农村,而是被破例分到了省会城市一个大型国营单位工作,好歹是个小小的干部,但是回来的少,即使回来总跟朵朵的奶奶李春华和朵朵的大伯三叔一家有说不完的话,自己的妻子儿女在他眼里像是外人,根本懒得理,工资也从不给自己的妻儿用,但是每次回来,林永芳对陶成安却是非常好的,单独给他做好吃的,几个孩子也被她赶到别的村民家借住几天。
母子三人进到屋里,妹妹陶爱云听到声音,也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走到外间,朵朵关心地问:“云云,今天好点了吗。”
妹妹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很健康,那时朵朵这一世的伯母秦卫红也同年生下了一个儿子,比爱云大三个月,
朵朵的奶奶李春华一向不喜欢朵朵这一世的妈妈,因为朵朵的妈妈娘家姊妹很多,很穷,妈妈总是时不时的接济娘家,所以惹得婆婆痛恨。
林永芳生下小女儿还没出月子,李春华就赶着她去上工,说她来帮她带孩子。
李春华重男轻女,每次把两个儿媳妇生的孩子抱到田间给他们的妈妈喂奶时,把大媳妇生的孙子陶正海抱在怀里,把林永芳生的孙女陶爱云往田埂间的草地上一放。
夏季的草地对于只有个把月坐都坐不稳的小孩子来说,很扎皮肤,那时农村人都很穷,是不给小婴儿做夏天的小衣服的,小小的爱云总是被扎的哇哇大哭,李春华从来就不理,每次还会送来一碗蛋羹,但只给大媳妇吃,朵朵的妈从来就想不到一口。
村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李春华做得太过分了,说女孩子不能直接放草地上,至少屁股下要垫块布才行,不然被草扎到隐私部位就不好了,孙子倒可以随意放在草地上,她却生怕孙子扎到了。
再加上冬天的时候,李春华总是把穿着开裆裤的小爱云往冰冷的石头上一放就不管了,因为一直疏于照料,陶爱云的身体慢慢就变得很差,动不动就生病,对朵朵贫苦的一家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朵朵昨天去城里和郑会计一起去卖桃子,走的时候爱云正在发烧,乡下的孩子,发烧都不会去看医生的,喝点姜汤,慢慢拖好。
朵朵因为原主的记忆,特别心疼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爱云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答道:“好多了。”
抬头像不认识地看着朵朵,笑着问:“姐姐怎么叫我云云?”
朵朵微怔,原主原来一惯叫妹妹爱云的,她虽有原主的记忆,却有自己的习惯,一般喊比自己小的人的名字都是喊叠音的。
她不自然地打着哈哈解释:“我在城里听见别人喊女孩子的名字都是喊叠音,比方红红、园园,比喊小红、小园要好听,所以才喊你云云的,你不觉得比喊爱云好听吗?”
陶爱家笑着道:“云云是比爱云好听,我以后也喊小妹妹云云。”
陶爱云有些羞涩,又有些兴奋,含笑不语。
朵朵看了爱平一眼,脸红艳艳的,可本该鲜艳的嘴唇却一点血色都没有,脸上的颜色很不正常,于是说道:“等过几天,我带你去大医院检查检查,看到底是什么病。”
林永芳心疼的看着小女儿,愁眉苦脸叹气道:“你妹妹是要去大医院检查才好,可家里哪有钱。”
朵朵神秘的笑着道:“钱的事妈妈别急,有我呢。”
林永芳以为她是说的在队里开拖拉机挣工分的事:“你那几个钱还要给你奶奶治病,还要还你大哥二哥娶媳妇欠的债。再说你三哥今年准备复读高三考大学,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哪里能有多的攒下来给你妹妹看病。”
第23章 分东西
朵朵撇撇嘴:“奶奶有什么病!只有‘要钱病’,只要从我们家要到钱了,她每个毛孔都是舒适的,要是要不到钱,她就卧床不起!”说到这里,厌恶地皱了皱眉:“老是嚷嚷着不行了,怎还没死呢!”
爱云吃惊地看着朵朵,极度怀疑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怎么性格突然大变,一只小绵羊秒变吃人的小老虎!
爱国低头轻笑,朵朵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不过她这几句话把奶奶可真是刻画得入木三分。
林永芳却不高兴起来,虎起脸来教训朵朵:“你说的是人话吗!那可是你爸的亲妈!你的亲奶奶!你这不孝孙!”
朵朵在心里不屑哼了一声,妈妈真是懦弱得没有底线了,人家那样欺负她,她还那样维护别人!
但她不想惹妈妈不高兴,跳过了那个话题,先不忙说钱的事,她怕一千多块钱猛地甩在林永芳手里,把她吓出心脏病来,得慢慢循序渐进,让她有个适应过程。
朵朵先把装有糖果点心的帆布包包先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一家大小惊呆了,这些糖和点心她们大多连吃都没吃过,也没见镇上供销社里有卖过。
朵朵剥了颗糖先塞进林永芳的嘴里,这一世的这个妈妈吃了太多苦了,朵朵有好吃的当然第一个想到她,又剥了一颗糖给陶爱云吃。
至于三哥陶爱家他自己拿。
林永芳一面吃着甜甜的糖果,一面惊讶的问:“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朵朵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斑驳的木板门闩子插得严严的,方才压低声音小声地把昨天的奇遇说给林永芳听,当然没有提自己撞烂纳百川吉普车的事,也只字不提自己是怎样厚着脸皮对纳百川说想跟家人买东西的事,至于敲诈汉口饭店两个守卫的事她就更三缄其口了。
妈妈胆小,她是知道的,她怕实话实说吓到妈妈了。
然后把那几个帆布包包也一一打开,指着其中一个说:“这里面全是买给妈妈的。”
把一个帆布包推到爱云面前:“这里面全是云云的。”
“这个都是三哥的。”
陶爱家惊喜道:“我也有!那个家伙怎么这么有钱?连我的也买了!”
朵朵从装自己东西的那个帆布包里摸出两块表来,给林永芳和陶爱家一人一块:“妈妈有了手表,以后不用等鸡叫起床,有了手表不误事,至于三哥,上学戴块手表多神气!”
陶爱家把手表塞给朵朵:“我是去读书,又不是跟人比吃穿,要这些奢侈品干嘛!”
林永芳把自己那块表试戴了一下,满心喜欢。
朵朵踌躇了一下,叮嘱道:“这块表妈妈不许送人。”
林永芳神色微滞,朵朵是担心她把这块表给她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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