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朝中的这些大臣开始渐渐明白,他们君后和女帝简直互宠,所以弹劾什么的……除了让自己被君后记到了报复人员的小本本上,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么?
后来有人评说,说在女帝统治之下的朝代,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那是最坏的时代——前任皇帝昏庸,又恰逢灾年,更有金国、白云城、乃至大漠中人虎视眈眈,因此大安内忧外患。
可是这也是最好的时代——本朝人才济济,女帝治国有方,而且再也没有哪一任皇帝,可以如此兵不血刃的给百姓带来长久的安宁。什么推广红薯土豆,蒸汽设备,火器轮船暂且不论,什么推进航海技术,向周遭探索新大陆也暂且不提。史书之中对于女帝之后大安与诸国的关系也曾有过诸多猜测。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些强盛的势力为何没有趁着大安积弱而将之鲸吞蚕食,反而和大安多有合作,甚至对大安提供了诸多帮助。
一直到很多年后,有人偶然找到一本女帝时期的丞相顾惜朝的手札,才仿佛依稀可以解开这个谜团。
云久女帝,白云城主叶孤城之外甥,西方魔教前教主之女,继任教主之幼妹也,至若与金国的汗王的关系尚不明确,只是通过金国史料依稀可以探之,那金国汗王之母似乎出身白云城,而后他成年之时,也曾在白云城中居住过数年。
就连那些觉得宫九当年的“让位”之举荒唐的老臣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换一个人当皇帝,恐怕大安不会有这么轻易而长久的安宁。
只是那是身后事,便任由后人评说去便是。一切是非功过,史书自有盖棺定论。
而此时,正是叶言欢刚刚登基的日子。所谓的登基大典之后,宫九硬是压榨礼部,让他们在三日之内举行了封后大典,只是这一次,他们封的不是贤良淑德,统领后宫的皇后,而【】是……君后。
“君后”这个称呼是礼部现拟定的,因为这种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就连礼部也是没有半点参考可寻,一切都需要重新拟定。而宫九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成了被娶的那个,甚至还特别恶趣味的在小言欢面前自称“臣妾”,直接让小言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至若那时不时的深宫怨妇状……不提也罢。
只是一般的深宫怨妇至多只是折腾宫人,而宫九一哀怨他家小姑娘俗事繁忙,都没有时间和他在一起耳鬓厮磨的时候,便会玩命的折腾那些让他家小姑娘繁忙的人。朝臣因此被折腾了很多次,却不知道他们君后如此不待见他们的原因,委实冤枉。
而今好歹是休沐日,小姑娘被活生生的折腾了一夜,那要求侍寝的君后将人翻来覆去的折腾,让一惯自律的女帝难得没办法爬起来练剑,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还只能趴在宫九的怀里,像是只小猫一样睡出小鼻涕泡。
她的眼角还是红红的,显然是昨夜被狠狠的欺负了。露出的一点肩膀上都是斑驳的吻痕,昨夜男人简直是将小姑娘从头到脚的啃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处。
小言欢到最后哭到声音嘶哑,一向体力超棒的二小姐也忍不住手指颤抖,只能委委屈屈的在男人怀里昏睡过去。
可是让叶言欢惊讶甚至震悚的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处在一个小酒馆之中,她的手中还有残酒一盏,叶言欢晃荡了一下酒杯,发现居然酒香凛冽,砸吧砸吧嘴,感受到自己口中未曾散尽的酒香,叶言欢想了想,最终将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居然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藏剑“校服”,因为九哥哥喜欢让她穿明黄色,所以小姑娘的衣裙大抵都是这样的颜色,再加上当了一两年“九五之尊”,叶言欢实在是对这样的颜色十分习惯了。
可是她习惯了,并不代表周遭的人习惯了。店小二战战兢兢的给她递上了一壶新酒,终于忍不住道:“姑娘……姑娘你还是换一身衣裙吧。”
叶言欢挑了挑眉,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冲着店小二笑了笑,转而问道:“还是敢问这位小哥,如今这是何地?又是何年?”
小二脸上分明的惊讶,不过在叶言欢掏出一锭银子之后,他还是如实答道:“咱们这是风沙镇,是大漠边缘的小镇,如今是物华二十五年。”
物华二十五年,居然不是长宁二年。叶言欢皱了皱眉,虽然他们白云城并不用大安的年号,不过叶言欢还是知道的,“物华”乃是他家九哥哥那个倒霉爹的年号。而自从她登基继位,便改年号“长宁”,若非为时尚早,一切还需要徐徐图之,她家九哥哥是就连“大安”这个国号都是想要更改的。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耶?
叶言欢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倒是并不慌乱,从桌上捻起一颗花生米扔在口中,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一切。既然是大漠边缘,那她便去寻爹爹好了。
这样想着,小姑娘收拾了一下,提起自己的轻重双剑,便要往沙漠之中走去。不过考虑到沙漠的可怖,叶言欢到底顿住,转而又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让他去帮着自己寻一匹代步工具,不拘马匹骆驼,再帮她准备些水和干粮。
店小二连声应下,让小言欢只需稍等片刻就是。
叶言欢却是没有想到,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便遇上了一个找她麻烦的人。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些胖,皮肤也是沙漠之中少有的养尊处优。他的服装在叶言欢看来有些眼熟,不过却又有些不大像。这人生得至多算是周正,然而他的眉目并不清明,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看起来就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一般。
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溜儿穿白袍子佩刀的侍卫——叶言欢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这种熟悉感是什么了,如果这些人的袍子胸口再开的大一些,手中携带的是双刀而非带环的大刀的话,那不是活活就是她家喵哥么?
微微皱了皱眉头,叶言欢别过脸去,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
那人走近酒馆之中的时候本是满脸的戾气,不过看见小言欢的时候倒是眼前一亮。他嘿嘿的笑了一笑,转而向着小言欢凑了过来。
“姑娘哪里来的?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娘子,该是江南人吧?”说着,那人的手就要向着小言欢伸过来。
叶言欢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
轻剑长欢,乃是九哥哥所赠。重剑乃是她家小舅舅请名家为她所铸,这样的两柄剑,叶言欢并不想让它们沾染上不干净的人的血。躲开了那只手,叶言欢的眉目之中多了几分冷然,乍一看竟是像极了她的小舅舅与兄长。
被一个小女孩的周身气势震慑,那青年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嘴硬一般的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居然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言欢当然不知道他是谁,可是那人周遭的护卫已经抢先答道:“就是,小姑娘我劝你识相一点儿,我们主子可是西方魔教的少教主,西方魔教你知道吧?那可是……”
之后的话,被叶言欢伸手按在桌上的动作制止住了。
沙漠边陲的树木难求,因此桌椅多半是就地取材,以石头的为主。这种岩石十分坚固,就连沙漠的狂风也无法将之侵蚀,这个小女孩素白的手掌按上去,然后抬起来,桌上便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手印。
叶言欢的眉宇之中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戾色,她抬眸望着那个青年,额角的五瓣红梅居然依稀如血,为她的眉眼更添三分魅惑。叶言欢冷冷的看着那些人,端起桌上的酒杯啜饮一口,而后缓缓道:“你是西方魔教的少教主?”
被叶言欢的眼神所震慑,那青年哆嗦了半天却也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他才嗫嚅道:“我……我是玉天宝,我爹是玉罗刹,我……我当然是西方魔教的……”少教主。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对面的叶言欢却像是被气笑了。她上下打量了玉天宝一番,而后抄起自己的轻重双剑,轻啧一声,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你是西方魔教的少教主,那我是什么?”
这会儿叶言欢是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了。她听过玉天宝这个名字,在她家九哥哥给她讲的“前世”之中。他们的前世如斯惨烈,却是没有她的存在的。
想到这里,叶言欢捏了捏自己的额角,开始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个玉罗刹了。就是找到了,对方还是自己的爹爹么?
不然还是去找小舅舅吧,或者先去解决掉皇帝?叶言欢在心中盘算着,不觉便是入了神。
趁着这个时候,玉天宝仿佛才从方才叶言欢的气势之中解脱出来,他强自镇定了一下,转而努力让自己硬气起来,止住了自己的哆嗦,玉天宝强做镇定,对手下说道:“去把她抓起来,咱们回圣教!”
然后去找他爹,让他爹给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一个教训,再把人放到自己的房里搓圆捏扁,让她再不敢神气。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都有几分不敢动手。可是迫于“少教主”的威严,那些侍卫最终还是往叶言欢身边凑了凑,再将她包围了起来。
本以为是一场血战,毕竟那姑娘手中的长剑看起来可不是吃素的。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叶言欢居然半点也不反抗,就这么任由他们将自己绑了起来。
毕竟沙漠凶险,叶言欢之前并没有来过西方魔教,所以还是有个人带路的比较好。至若那绑着她的绳子……小姑娘果断表示,哪怕不用内力,那只有手指粗的麻绳,她还是一挣就断的。
并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免费向导加代步工具,玉天宝就这样愉快的带着对这个漂亮的小娘子一会儿向他求饶情状的想象,将人带回了西方魔教。
叶言欢被带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宫殿之中,当她被人扛进来的时候,大殿之中的灯骤然明亮了起来。小姑娘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见的便是坐在宽大的软塌之上,单手撑着下巴,却带着宽大的黑色兜帽的男人。
玉天宝刚想要说话,却被男人摆手止住,叶言欢被玉天宝放在了地上,这会儿仰头看着玉罗刹。小姑娘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的哼唧了一声:“你穿白衣服好看,黑衣服丑死了。”言语之中,却是不自觉的带出了撒娇的意味。
这是她的爹爹,她凭什么不能撒娇?如果他不认她……那她就去找小舅舅了,就再也再也不要理他了。从来都是懂事而体谅他人的小言欢,这会儿却忽然有些任性了。被莫名的丢到了这里,分明亲人近在咫尺却是对面不识,她是真的委屈了。
在大漠,就没有玉罗刹不知道的事情。他确定自己没有闺女,只有一个真儿子和一个假儿子,所以当那个小姑娘自称自己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的时候,他觉得诧异而可笑。这会儿见见她,也不过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弄清楚了之后杀了便是。
可是听见这孩子有些不客气的一句话,玉罗刹居然意外的没有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下意识的放柔了语气,对叶言欢说道:“那……那我去换一件?”
说着,不仅是玉天宝,就连玉罗刹自己都有些惊呆了。叶言欢却是震断了手腕上绳子,只丢下一句“我去找小舅舅了,不理你了。”而后身影居然骤然在空气中消散。
她十分敏锐,方才的一刹那,叶言欢分明感受到了来自玉罗刹的杀机。她爹居然想要杀她,虽然知道各中缘由,但是小姑娘受了委屈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去寻小舅舅了。
这下,玉天宝是真的被吓住了。他下意识的去看他爹,却见玉罗刹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就随着那道身影而去。旁人或许不知,可是玉罗刹不会错认,方才那姑娘用的那一招,正是他们明教的不传之秘,是只有教主才会的——暗、尘、弥、散。
难道这真的是自己的孩子?玉罗刹心中一跳,赶忙追了出去。
叶言欢想要从大漠到白云城,就非得取道大安不可。她只能回到那个边陲小镇,去取自己的那代步工具。见到了她,那店小二一个激灵,连忙喊道:“哎呦陆大侠,不用了不用了,那姑娘回来了?”
陆?小言欢眉头一跳,果然见到一个身穿红色斗篷的四条眉毛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瞪了那小二一眼,道:“你难道在耍我?这西方魔教怎么可能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方才这小二说有个姑娘被西方魔教的少教主劫走了,想要托他打探一下,看有没有可能将人救出来,陆小凤深觉这件事棘手,不过到底这店家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小姑娘遭遇不幸,于是就说自己姑且帮忙打探一下。
然而还没有等他动身,这姑娘居然自己回来了。
小言欢在玉罗刹那里受了委屈,不过却也不会迁怒旁人,很容易想清楚各中缘由,她冲着店家微微拱手,表示感谢,而后对陆小凤说道:“陆小凤,哥……咳,西门吹雪在万梅山庄么?”
她的态度自然熟稔,问话问得理所应当。因为太过自然,以至于陆小凤下意识的就答道:“他平常又不爱出门,现下当然还是在万门山庄了。”
叶言欢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是对店家道:“那麻烦将我托您准备的东西给我罢,我马上就要上路。”
“哎?哎哎哎?那个那位姑娘啊,万梅山庄里如今有个峨眉姑娘了,你确定你要去找西门吹雪?”陆小凤连忙喊道,说出来的话直接让叶言欢的脚步顿住。
一想起孙秀青,叶言欢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提了提自己的双剑——方才她用了暗尘弥散从西方魔教跑出来,却没忘了带着自己的剑。
“孙秀青,呵,一个不顾师父养育之恩,只想着小情小爱的女人罢了,我缘何因为她就不敢回家了?”叶言欢笑了起来,却更加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当了几年皇帝,这种表情她用的最是纯熟。在小姑娘看来,有些朝臣你跟他好言好语的商量是不行的,就非得吓唬着他们,他们才肯乖乖听话。
陆小凤被那句“回家”搅的一脑袋浆糊,却是反应奇快的跟上了叶言欢的脚步。他要去看西门的笑话,这样难得一见的热闹,他一定要看到。
叶言欢这一路辗转,却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手中捧着是一块寒冰,寒冰之中有着一朵花的青年。他的眉眼叶言欢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们二人相伴着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而就在叶言欢开始这段奇遇之前,他们两个还曾经交颈而眠。
那个青年看着她,忽然愣愣的将手手中的寒冰递了过来,他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就已经惊道:“九哥,你这不是你好不容易冻住,回去要给沙曼的么?怎么会想要递给她?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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