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侯不喜这般结党,但旁支苏氏却一门心思扎了进去,于是平成侯多了一个心眼,按了不少人在旁支身边记录了不少证据。
后来平成侯府倒台时,洛王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罪名全有旁支背了,不过陛下可不管什么,哪怕是旁支也都算在了平成侯府的头上。
太子拿到证据迟迟不发难,想必就是在等此刻,陛下带着众多皇子去了山庄,洛王对京中的控制就减轻不少,此时再发难就能打个措手不及。
就在敏王和苏绪言两人出城门后不久,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拄着粗树枝颤颤巍巍走来。
她每迈出一步就像踩在尖刀利刃上,神色痛苦无比,浑浊双眼似披上了一层雾霭,干裂嘴唇微微张开,舌头时不时吐出,像是在极力喘气,但是又没有力气去喘。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为衣物,黑灰一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像条破布一样随意把身子裹了一下。另一只枯瘦手臂弯曲着,抱着一团灰扑扑的东西靠在胸前,然而凑近一看才惊奇发现,那一团东西竟是一个小孩。
一个已经干瘦到缩成一团的小孩。
路人纷纷嫌弃捏鼻而过,妇人一步一步挪到城门下,守城侍卫还未出言驱赶,妇人就一晃身子直直的扑倒下去了。
彼时郊外成安侯府的庄子里,长平不似老夫人时常管着小侯爷,身边的婆子丫鬟也压不住这个精力旺盛的人,因此小侯爷这几日是玩疯了,爬树掏蛋,下水摸鱼,上山打猎,下山捉虫是什么都做了一回。
之前还瞧着长平不顺眼,现在已经开口姐姐姐姐的叫了。毕竟长平也是个不安分的主,来了庄子里身子也好了大半,偶尔心痒痒还会带着小侯爷满山找狐狸。
外边日头已经下去了,闷热了一天终于能喘口气。长平眼巴巴的看着井里用麻绳吊着的西瓜,深深叹了口气。
“姑娘今日可不能再吃瓜了,老夫人吩咐了您三日才可吃一次。”红玉在身侧劝道,之前由着姑娘来,害的姑娘大病一场,他们可都铭记在心,现在是说什么也不会给长平吃瓜了。
“我就看看。”长平也知自己的身子,不过看着瓜还是不甘,于是转头对他们说道:“等会儿少爷回来只能吃一半。”
“为什么?”小侯爷刚抓了一直兔子来想给长平炫耀炫耀,哪知一踏进门就是晴天霹雳,顿时满面的笑容就没了。
夏季不吃西瓜那能叫夏季吗?
“你还小。”长平满眼关心,一本正经道,“小孩子吃多了肚子痛,还会长不高。”
“只有姐姐才会肚子痛。”小侯爷一咧嘴,抱着小兔子就跑了。
“给他一半的一半。”长平被他气笑,于是又减去了一半。
红玉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和小侯爷待久了,连姑娘也变得孩子气了。
西瓜只能看在眼里不能吃进嘴里,长平待的略心酸,于是打算自己先开饭,那小崽子就不管他了。
翌日,小侯爷拿着渔具兴冲冲跑进来,“姐姐我们去钓鱼!”
正在喝冰镇酸梅汤的长平险些呛住,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道:“你的小脑瓜在想什么?这个点日头正毒,我可不想晒晕过去。”
“姐姐……”小侯爷蹦跶上前,他昨日看了本杂书,里面就有钓了大鱼又烤起来,描写的味道特别香,口感特别好吃,看的他哈喇子都快流下来。
“不行。”长平一口拒绝,又让秋穗擦去小侯爷额头的汗珠,才慢慢道:“现在太热了,你光从屋里跑到我这都流了那么多汗,等下日头底下你还不晒成人干了。”
小侯爷低头一想,好像也是,不过还是好想去钓鱼。
“这样吧。”长平见他两眼期待,便说道:“你去看会《论语》,等会儿我抽背,若是过了,等到申时三刻我就带你去。”
“啊……”小侯爷犹豫,他看见书就头疼,但又不敢不听长平的话,因为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位姐姐好说话也说话,不然自己也不会玩的那么疯。但是硬气起来也是不多话,直接上手就抓,然后扔在日头底下。
权衡两下,小侯爷还是答应了,慢慢悠悠的扛着渔具回去了。
“还是姑娘有法子,在府时少爷怎么都不肯读书呢。”见越来越听话的小侯爷,红玉惊喜笑道。
然而长平却是摇摇头,一颗糖一棍棒吊着而已,要能想明白转了性子才是好,不过这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申时三刻的太阳比起正午要温和多了,长平如约带着小侯爷去河边钓鱼,小侯爷还顺便给长平也准备渔具。
于是带着些冰袋子和消热的凉水,又拿了不少雨伞他们才进了山里。
河水潺潺似铃音,山里比庄子里还要凉快许多,长平先是看着小侯爷把渔具摆好,鱼竿一甩就扔进了溪里。
长平一捂脸,无奈道:“你连鱼饵都未装上,怎么钓鱼?”
“啊?”小侯爷抬头一脸蒙,什么鱼饵?
长平只好把鱼竿收回来,又指了指边上的小罐,让他把蚯蚓给穿进钩里。
蚯蚓滑不溜秋的,看着略瘆人,小侯爷愣了下,不敢下手。然而长平也没兴趣下手啊,于是抬手一指红玉,“你来。”
在府里也没多干粗活的红玉顿时皱了脸,看看自家姑娘一脸肯定,看看小侯爷一脸期待,只好扯扯嘴角闭着眼睛捏蚯蚓。
长平笑着走开,她本就对钓鱼没兴趣,只是不放心沈晋一人上山而已。见几人还在那里折腾,于是将自己的渔具也给了他们,拿了一把伞遮着日光,打算去寻一处树荫来歇歇。
沿着河边走去是一片小石路,并没有什么大树可乘凉。长平干脆脚步一转进了山里,左右这整片山头都是成安侯府的地界,她也不怕会迷路。
幸而山里有一处小溪流经,溪水涓涓凉爽舒适。长平收了伞,在大石块上铺了绣帕坐下,又褪去鞋袜放在一边,将脚慢慢踩进溪水里,长平忍不住嘘唏出声,溪水轻柔似鹅毛轻拂双脚。
作者有话要说: QAQ今天就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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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与熟悉
溪水面粼粼,偶有树影轻晃投影在水面上。水底是一块块或大或小的小石块,棱角被常年流过的溪水冲刷的圆润光滑,一个个躺在那倒是也有趣。
在水里待久了还是有些凉意,不过尚且能接受,长平干脆一边提着罗裙,一边弯腰捡起水底的石块来。
站直后双脚踩在石块上有些隔,不过长平也不在意。一些石块上面花纹奇异,久看之下像他物,一些石块细腻有致,莹润有泽,摸着舒服极了。
长平将好的扔在地上,不喜的又扔回水底里,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林间唯有风吹树动声,不知何时起忽的响起了脚踩枝叶缓步声,长平神色凛然,握紧了刚刚拿起的石块,犹豫着是要回头查看,还是拿了鞋就跑。
长平正出神,没发觉自己一脚踩偏往前滑去,眼瞧着站立不稳就要摔去,听见后边脚步慌乱,然后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没跌到水里,却是跌进了那人怀里。那人也不客气,直接就弯腰横抱起往放置鞋袜的地方走去。
长平挣扎几下,抬眼却瞄见冰冷银白面具,露出的薄唇微微抿起,似带着些怒气。
不知何为,长平却是放宽了心,甚至放松下身子靠在了他坚硬胸膛上。耳边是咚咚心跳声,头顶是温暖呼吸声,长平弯了弯唇角,水眸滟滟含星辰。
苏绪言昨日就来了,只是昨日已入夜便没有过来,今天好不容易见长平单独一个人了,没想到一来就抱了个满怀香。
瞥见怀里佳人柔顺靠着自己,苏绪言胸口一股闷气,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九儿如此温顺他是喜的,但一想到要不是自己赶上了,而是其他男子救了她呢,难道也这般吗?
苏绪言见大石块上还铺着绣帕,于是将人放在了上面,又毫不犹豫的蹲了下去,伸手似乎想要握住眼前这双还在滴水的玉足。
长平虽对他莫名放心,但脚还是不能乱摸的,于是扭身一转,将脚缩了过来。
“姑娘家的脚可不能乱看乱摸。”长平戳着他的银质面具,道:“公子不露真容,是想占完便宜就跑吗?”
面具下的苏绪言脸色铁青,黑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黑眸深邃若藏有深渊,长平莫名一惊,不自觉撅了噘嘴。
这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可是该气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苏绪言真的是要被气炸了,九儿一失忆,性子竟又恢复到当初贵为盛宠公主时,让人恨得牙痒痒。
换成其他贵女遇此情形,早就羞的不成样了,偏偏就她还有胆子调戏人。
苏绪言气的不行,连话也不想说,干脆握住长平还未退去的手,按在自己面具上,然后由着她的手将面具拿下。
面具后俊逸无双的面庞一点点出现,长平的眼睛也一点点亮起。
自己猜的没错,这人面具后的容颜果然很对自己胃口。
“我们……”长平略略倾身,青葱嫩指勾起他的下颚,语气温软如水,一派女流氓搭讪姿态,“我们该是认识的。”
长平的语气非常肯定、坚决,像是在说一个事实,而不是在问苏绪言。
方才还满腔怒火的苏绪言被长平这么轻轻一句话,心中怒火熄了个一干二净。她忘了所有人和事,却还记着他。
长平目光灼灼盯着人,眉尖又微微蹙起,仿佛在回想着有关于眼前人的记忆。
苏绪言被瞧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揽进怀里,明明都滚过好几次被窝了,现在还要来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戏码,真当是苦中作乐了。
“沈姑娘对待其他人,也是这般言语吗?”苏绪言抬眸看她,从袖中抽出一块方帕来给她,“擦干净,免得着凉。”
“你果然认得我。”长平却是勾唇一笑,接过方帕细细擦拭脚上水珠,转了转琉璃眼珠,又道:“那公子对待其他姑娘也是这般吗?闯闺院,擅入庄子,这里还是成安侯府的地界呢。”
苏绪言从她白皙玉足上移开眼,恍惚间又似回到了当年之景,当年的长平明艳摄人,牙尖嘴利,半分不退让。
“沈姑娘与其他姑娘自是不同的。”苏绪言缓和了神色,说道。他拿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能和其他姑娘相同。
“那公子也是不同的。”长平立马就接了过去,微微侧过身子穿上鞋袜,抚平裙摆站了起来,对着苏绪言行了平辈礼,只是水眸略抬直勾勾盯着人,“小女名唤沈晗,若与公子以前称呼不一,公子大可不必在意,唤之前称呼便是。”
所以这是笃定自己和她认识了,果然还是长平的性子,连与人搭话也霸道的很。
苏绪言轻笑出声,如玉面庞染上醺人笑意,“在下苏者,是敏王府下门客。”
敏王?长平想起那日将军府门口的男人,方才在水中还不觉得冷,现在却是莫名冒起一股寒意来。
眼前之人也怪异的很,她原以为是容貌有异才会戴上面具,但是分明是个翩翩公子模样,为什么还要戴着面具呢。
长平想不明白,不过她连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明白,就更不想去探究他人,她只知道这人她瞧着十分顺眼。
“苏公子救我一命,不如今晚就留下来用个饭,正巧家弟钓了一些鱼来,就当借花献佛了。”长平想将人留住,不知为何。
苏绪言本就有这个打算,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长平拿了几块刚刚捡起的石块,转身一看苏绪言又戴上了面具,面具在阳光之下有些反光,叫她微微眯了眼。
长平弯弯唇角,眉眼之间一丝戏谑,“苏公子为我摘下面具,难道也是因为我与其他姑娘不同吗?”
“当然。”苏绪言当即点头,语气理所当然。
长平心中宛若吃了蜜般甜滋滋的,这些日子里她也见过不少人,辰自渊的有意靠近让她厌烦,太子和洛王,她虽觉得面熟但并未有多少情愫,敏王更不用说了,话都没讲过就让人发冷。
唯有眼前的这个人,明明行为似登徒浪子,可她就是觉得安心甜腻,心尖像被猫爪挠了一下,□□到心底发颤,
两人之间隔了一拳不紧不慢的往外走着,苏绪言只觉满身都是身侧人的清香,若有若无甚是撩人。
她入宫见陛下,他在宫外提心吊胆,生怕她出不来了。后来听说又受伤了,他是恨不得命断利去将人抢过来,带着人远走高飞算了。
可又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不行,他的九儿合该光艳动人、荣华富贵才是,决不能因一时麻烦而慌乱了脚步。
直到她进了成安侯府里,苏绪言的心才真正放下心来,成安侯府虽落败不少,但陛下顾着面子,绝不会亏待了侯府,如今长平进去了,更不会让她出事的。只是自己第一次闯进侯府里,发现长平竟不认得自己了。
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些日子的,既想见长平,又不敢见长平,万一这个小没良心的将自己忘个一干二净呢。可是又放心不下,虽安排了人在成安侯府里,但是纸上信息终是表面的,总要亲眼看下才能安心。
幸好,幸好。她还记着自己。
日落西山,已不似出来时那般炎热了,长平收了伞,远远见小侯爷已经从钓鱼变成挽起裤脚下河摸鱼了。
长平走进一看,大鱼是没钓到,倒是有几条泥鳅似的小鱼在桶里游来游去。长平无奈捂脸,刚刚还说家弟钓到了鱼,没想到立马就被打脸了。
“晋哥儿!你的鱼呢?”
“这里这里!”小侯爷大声应着,双手一合猛然扑进了河中,在河中扑腾几下,竟真的抓住了一条大鱼。
“你给我上来!”看着全身上下湿嗒嗒的小侯爷,长平是气的不行,“谁叫你下去的,中间河水那么深。”
“可我前几天也摸过鱼。”小侯爷不服道,他怎么都钓不到鱼,现在好不容易抓到鱼了,姐姐难道不应该夸一下自己吗。
“那是溪水,浅的很,能跟这个比吗?赶紧给少爷擦擦。”想起后面还跟了人,长平又是满脸讪讪,颇为不好意思,“苏公子见笑了,鱼是少了点,不过我们庄子里还有其他野味。”
“不碍事,倒是小公子聪明伶俐,徒手捉鱼甚是厉害。”苏绪言笑道,给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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