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只有苏绪言知道,敏王回来之后就偷偷指使自己去熬姜汤灌下几碗,又加了两层厚被子出了汗,才免了风寒之症。
敏王冷冷瞥他一眼,要不是多年好友,他还真想把苏绪言打一顿,好叫他嘴上把关。跟小九待久了,这些倒是学的快。
“如何了?”
“还能如何,自然是被反击,灰溜溜回来。”说起正事,苏绪言端正神色,道:“他以为高丝国的人个个不长脑呢,带了两队人马就去偷袭了。对面被你偷袭两回了,怎么着也长记性了。想立功,也不动动脑子,竟会做你做剩的事。”
敏王披上衣袍,大半铜色强健胸膛露出,闻言嗤笑一声,道:“他们要是会动脑,还能活到现在?”
苏绪言:“也是。对了,九儿来信了,说是陛下快不行了,洛王已沉不住气,打算用地图和太子对峙。”
敏王眯起眼,问:“他哪来的地图?”
“你说呢。”提起这个,苏绪言就气得咬牙,虽然长平信里写的含糊,但他还能不知长平习性,既然有这事,长平肯定应承下来。
果不其然在断利的来信中就写到了木盒,聪明如他,稍微猜想一下就明白了长平在打什么主意。他又是气恼又是欢喜,恨不得现在就脱身回京。
“我一直想问。”敏王看他脸色不佳,心中便知晓是谁给的,他捂住额角,头痛问道:“以你的才智心性,为何这么多年了,小九还是这般任性。”
苏绪言笑着咬牙,“你的妹妹你心里没点数?”
大赫九公主,几乎被陛下宠上天,谁敢教训谁倒霉。又长着那样一张明艳面容,苏绪言是想教训也舍不得教训啊。
深知情况的敏王叹气,道:“既然如此,我们也需加快步伐了。那个抓到的叛者,问出什么来了?”
苏绪言抽出一纸来,说:“你自己看看吧,当初秋猎高丝国王子失踪一事,果然有蹊跷。洛王手中无军马,那王子想要得到大赫支持,便来了这一出。这一战本该慢慢打的,拖到你出错被除,拖到太子的人失误,再由洛王亲自出马来个一举拿下。只是谁都没想到,陛下的病来的那么突然。”
“而你又在这里守着,我根本不会出错。”敏王接下话。
苏绪言笑了,“所以他等不及了,洛王咄咄逼人,他不得不先除掉你,到时控制了漠北大军,洛王有了地图又怎样?”
敏王摇摇头,沉声道:“我亦没耐心了,动手吧,早些回去。”
十日后战鼓雷鸣,铁马嘶鸣,敏王和苏绪言分开两路杀入漠北腹地。敏王一路势如破竹,只取敌对主帅项上人头,对残余兵马穷追不舍。追到沙地深处,眼前兵马似乎慢了下来,而脑后察觉传来冷冽破空声,敏王猛然偏头,握着缰绳回头,又是一道冷箭飞来。
他抬刀挡开,直接将其劈成两半,然而对着后边放箭之人轻蔑一笑,取过马背上的弓箭搭好。
那人慌张失措,打马欲逃,然而才转过身,就见利箭似飞星窜来,贯穿其眉目,他落马倒下,当场而去。
敏王放下还未搭上箭矢的弓,冲远处的苏绪言比了比手势。
苏绪言亦回礼,两人默契相笑。
东宫内,太子翻阅着漠北传来的密信,怒得打翻了手边茶盏。他不明白敏王不争如莽夫鲁莽,怎么会突然有了异心,自己在漠北的人马竟连连丧命。
漠北不利,朝堂上也没顺心多少,洛王更是步步紧逼,他思忖片刻,问道:“洛王得地图一事,确认属实吗?”
温载沉吟半刻,才道:“安插在洛王府的人确认了此事,但……”
太子抬头看他,“但是什么?”
温载:“这不像是陛下所为,当年地图持有的四家如今死的死,散的散。这般费尽心力拿到的东西,怎么会轻易给了洛王。”
太子凝眸,“你的意思是就算属实,那地图也并非父皇所赠。”
温载拱手,“极是。”
“他何来如此胆大?”他们都很清楚地图的价值,更明白父皇为了地图步步谋划,可以说是敢碰地图,就是在碰父皇的逆鳞。
“逼急了而已,太子您为储君,名义上洛王争不过,漠北又有敏王,他插不上手,还能如何。无论真假,太子您都得做好准备,若是真的,来日待您继承正统,洛王依旧可凭借地图对您有威胁。”温载徐徐开口道:“敏王也得防,他在漠北太顺了,顺到不可思议,微臣怀疑是陛下……”
太子沉默,只觉得一股寒意打心底升起,“不会的,父皇向来看不上他,怎么会为他铺路!”
温载无声叹气,洛王自大,太子却自负,以为做了太子就可无忧,可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会有什么变数。
他狠下心,道:“漠北即便大捷,归来也需得一两月。如今陛下身子越发不如前,干脆将地图一事透露到陛下耳中。是真,我们提早防范,是假,我们就作壁上观,洛王自会被陛下厌弃。不能再拖了。”
“殿下,不能再拖了!”
彼时洛王府,魏清廉狠声逼迫,“地图一事,殿下实在欠考虑,现下烫手山芋在手,漠北又有敏王把控着,高丝国自保都难,哪里还记得咱们的约定。若是被陛下知晓一切,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太多,临睡前想起还没发,用手机传的,排版问题就等明天再修改
小天使先将就下(???????)
☆、丸子与毒发
“容本王再想想法子。”洛王烦躁不已,难以想象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殿下!”魏清廉再次喊道:“究竟是谁将地图送来,殿下不如将那人供出,说不定还能……”
洛王表情扭曲了一瞬,把沈晗供出又有何用,她拿地图无用,且又不知地图的事,父皇怎么会相信,肯定猜到她背后有人指使。
地图泄漏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沈晗,那人信誓旦旦说着同为一条绳上,怎可能自寻死路,查出是府内的人泄了出去,现在无论怎么解释,父皇都会对自己存疑,更何况还有个太子在旁添油加醋。
见洛王神情不定,魏清廉心凉透顶,慢慢握紧双拳,压低声音道:“殿下如今我们唯有一条路可走,成便是万人之上。”
“那败呢?”
魏清廉苦笑,“还能比现在情形更糟?”
洛王眼中露出挣扎,即使和太子夺嫡败了,他也可做个闲散王爷的,可是如今却进退两难,不是生就是死。
魏清廉再进一步,心中老血都要吐出,若不是自己女儿嫁给他,魏府上下与他相牵连,他活腻了才会这样。
“别犹豫了!想想当年的平成侯府,即便是陛下心尖上的九公主嫁去,依旧落得个全府抄斩,其中缘由他人不知,殿下您难道也不知吗?”
听了这话,洛王猛然一怔,只觉全身发寒。是啊,他怎么忘了,父皇究竟是多么狠的一个人,亲生血缘又如何,到头来在父皇心中还是比不过地图。
此时此刻,唯有破釜沉舟。
“姑娘,洛王府的人又送来东西了。”
断利端着锦盒进来,长平正伏在案头看苏绪言回的信,信中言明他们就要抵达,比众人预期的还要早上一月。在上折子给陛下时,大军虽未出动,但部分人马已经跟着敏王和苏绪言先行一步。
她抿了抿唇,心里既是担心又是欣喜。归来意味着安全,可京中风云翻涌,何尝不是一场恶战。
“拿来给我。”
断利把锦盒递给她,从里边拿出一瓷瓶来,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是什么意思?
长平又把锦盒翻来覆去查看一遍,还是没有别的。
“姑娘,还是退回去吧,洛王不安好心,上次还让您……”断利担忧道。
“他又和你讲了。”长平笑看她一眼,猜到苏绪言准会让断利管着自己,可是如今是骑虎难下,谁身上也不干净,“我懂分寸,你先下去吧。”
“可是……”断利犹豫,还想再劝几句,但见长平垂着眸子只顾手里瓷瓶,只好退了出去。
长平打开瓷瓶,瓶口处插着纸条,瓶身里黑色无味的丸子。她心觉不好,慌乱把纸揉开一看,只见上边写着‘交由小安子’。
长平面上血色褪尽,满眼不可置信,瓶身上的冰冷一点一点沁入指尖,叫她难以握住这小小的瓷瓶。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不会……”长平喃喃,倒出瓷瓶里的丸子,惊慌喊道:“断利!断利!”
“诶,姑娘何事?”听见长平不同以往的声音,断利匆匆忙忙跑进问道。
把一粒丸子放进断利手中,长平推着她出门,“现在马上把这个大夫,让他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啊?什么?”断利一头雾水。
“快去!”
断利不敢多问,慌忙离开。长平失魂落魄地坐下,心底那个恐慌的念头越发明显,她不敢深想,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
没过多久,断利又气喘吁吁回来,一脸愤怒,“姑娘我就说洛王没安好心,您还不信,他送的能是好东西吗?”
长平努力按住颤抖的指尖,问:“是什么?”
断利指节捏的咯咯响,“□□,大夫说一粒不会出事,但每日服下衰竭而去,并查看不出。”
“多久?”
“一月。”断利咬唇说,“我现在就把这个扔了,不,扔洛王膳食里,让他每日服下!”
长平喊住人,又掰着手指算了算,赶得及,苏绪言他们能赶回来。她急忙起身,道:“我现在写信,你连夜快马加鞭送到苏绪言手上,切记一定要快。”
“啊,好。”断利反应不及,还惦记着那个丸子,“姑娘那药呢,您不会要收下吧。”
“收!”
“陛下在用药?”
宫人颔首,将茶奉上。
似乎是知晓已病入膏肓,陛下的疑心越来越重,太医院开的药方需得三人在场,才能开始煎熬。一碗药也要先由太医院首尝过,太子尝过后,才会端到陛下面前。
就连自己也不想以前那般来去自如。
长平不知那个小安子有多能耐,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丸子放进陛下的药中。
良久后,太子从里间出来,他皱着眉头,脸色难看,见着长平在外,平日里惯有的温和也摆不出来。
长平站起福身,故作轻松,“殿下愁眉苦脸的,可是被药苦到了。”
太子“嗯”了声,嘴里发苦,抬手抚着额际,略感疲惫,“孤尚有事,沈姑娘自便。”
“殿下慢走。”
长平深感奇怪,太子的脸色怎会如此差,不像是忧愁带来的,反而隐隐显露病态。正想着,往外走的太子就被门栏绊了一下,幸亏身边小太监及时扶住。
看过陛下后,长平才踏出殿门,远远就见几位朝中阁老重臣朝这走来。长平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陛下灰败面色,忍不住闭了闭眼,还是到了这地步。
她垂下头想要退到边上先,忽听得匆匆脚步声跑来,长平抬眼看去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宫中禁地,步履慌乱,成何体统!”年逾半百的太师忍不住喝道。
“太子……太子……”小太监声音抖的厉害,“太子他晕……”
“住嘴!”出来迎接阁老重臣的太监总管厉声道,扯住人就拉进殿内,“陛下正寐着,你吵吵闹闹扰清净……”
留在外边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们此事有异,可是他们奉旨来面见陛下,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只好停在了殿门口。
长平瞄了眼里边,听见太监总管声音压得极低,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但是语气着急慌乱。
出事了。
长平捻着腰间宫绦,将自己往里缩了几步。她知道现在自己不适合留在这里,可是她担心会有变故,刚刚小太监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太子晕……
太子晕过去了?
方才便觉得太子面容呈病态,竟然真的病了。可是东宫里也有司药坊,那些医师就没发现太子身子不适吗。
太监总管又出来了,换上了那副镇定模样,“劳烦各位大人走一趟,陛下刚用完药,此时已歇下了,让大人们明日再来。”
“陛下龙体可还安康?”其中一人问道。
“张院首说是如往常。”
如往常般好,还是如往常般不见起色。
他说的含糊不清,几位大臣识趣的不再问,道过别后都离去了。
太监总管收起笑意,狠狠舒出一口气。长平这才从门后走出来,也跟他道别。他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长平还未离去。
他照旧露出笑意送人,长平刻意慢了几步,隐约听见里边慌乱跺脚声。
东宫内,陛下身披披风大步走进,他一手握拳抵在嘴下时不时咳嗽几声,本就灰败的脸色在听到太子吐血晕倒后更显难看了。
“如何?”
张院首收回搭脉的手,迟疑摇头,表示探不出是什么问题。
“看好东宫的人,谁敢多嘴一句就杖杀。”陛下立即扭头吩咐,他太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传出太子重病的消息,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他搭着眉骨,紧锁眉宇间尽是阴鹫,“查查朕喝的药。”
“陛下。”太监总管端着药渣说道:“太子孝德,每次试药都是饮尽,只能找到这些药渣。”
他把太子的药渣,还有陛下和张院首剩下的药汁全部呈上。张院首一样一样细细查验过,神情越发疑惑凝重,口中不可置信喃喃,“奇怪……”
他又来到陛下面前,恭敬道:“陛下,请让臣探下您的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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