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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芳菲巴巴地在礼堂门口等着，很多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可就是不见秦克成的踪影。不但不见秦克成的踪影，就连秦克成的舍友们也全都不知去向了。
柳芳菲望眼欲穿地等啊、盼啊，眼见着毕业典礼就要开始了，秦克成还是没有出现。就在柳芳菲等得快要绝望的时候，忽见陈俊豪、余成礼和王嘉亮急匆匆朝礼堂正门跑过来。
看到陈俊豪、余成礼和王嘉亮，柳芳菲不禁眼前一亮，心想既然秦克成的三个舍友都出现了，秦克成应该很快也会出现。然而，并没有！出现在礼堂门口的只有陈俊豪、余成礼和王嘉亮，秦克成始终没有现身。
“菲菲！”见柳芳菲站在礼堂门口，三个人不禁异口同声地跟柳芳菲打了声招呼。
“克成呢？克成怎么没来？”柳芳菲迫不及待地问。
三个人先是相互看了看，然后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说话。
“你们别推来推去的好不好？克成为什么没来？你们还不跟我说实话么？”柳芳菲有些急了。
“菲菲，毕业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参加完毕业典礼我们再跟你细说！”陈俊豪见状连忙说道，说完也不等柳芳菲回话便嗖地一下钻到礼堂里去了。余成礼和王嘉亮见陈俊豪进了礼堂，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柳芳菲，紧跟着也哧溜一下钻进大礼堂去了。
柳芳菲看出他们有事瞒着她，但无奈毕业典礼马上开始了，她也只能等到毕业典礼结束后再去问他们了！
毕业典礼结束时已是中午十分，全体毕业生在辅导员的带领下从大礼堂转移到大食堂，参加学校在那里举办的告别宴会。
在赶去食堂的路上，辅导员找到柳芳菲，说希望她能在告别宴会上唱首歌。柳芳菲心心念念惦记着秦克成，哪有心情唱歌？于是便以这两天嗓子正在发炎无法唱歌为由婉拒了。辅导员不好勉强，只好又找别人去了。
宴会的座位是学校统一安排的，每桌八个人，每两个宿舍一桌，差不多每桌都是四个男生四个女生。由于每个宿舍都有友好宿舍，学校特意将友好宿舍安排在了一桌。
柳芳菲她们宿舍只有三个人，秦克成他们宿舍也只有三个人，两边加起来也才六个人。所以别的桌都是八个人一桌，只有柳芳菲她们那桌是六个人一桌。
柳芳菲为了打听秦克成的消息，特意选择了离陈俊豪最近的座位。因为她知道，秦克成跟陈俊豪的关系最好，陈俊豪应该会知道秦克成在哪儿。
趁着宴会还没开始，柳芳菲忍不住离开座位，将陈俊豪拉到一边，一再追问秦克成的消息。陈俊豪见实在拖不下去了，于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柳芳菲，并用沉重的语气说道：“菲菲，克成去美国了，今天早上的飞机，我、成礼还有嘉亮一大早特意赶去机场给他送行来着。你在大礼堂门口看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刚从机场回来。”
“你说什么？”柳芳菲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人掉进了万丈深渊一样，一直往下沉。
“我说克成走了，去美国了。”陈俊豪回道，语气愈发沉重了。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柳芳菲喃喃地问，一边问眼泪一边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菲菲，你别哭！克成不让我们告诉你，我们也没办法。你快把信拆开看看吧，克成要对你说的话都在信里了。”陈俊豪忙说。
柳芳菲这才从陈俊豪手里接过那封信，一边流泪一边将信拆开，秦克成漂亮的手书立刻跃入她的眼帘：
菲菲，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飞往波士顿的飞机上了。
我和母亲已决定去美国生活！我的叔叔和阿姨都在波士顿，我叔叔在波士顿开了一家诊所，我母亲已经辞去了附院的工作，准备去叔叔的诊所帮忙。而我也会在美国继续读书，至于读什么，我还没想好。
你知道，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早都不在人世了，如今我父亲也不在了，叔叔阿姨是我和妈妈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了，我们想跟亲人呆在一起。
对不起，菲菲，我不得不再次把你丢下。尽管我很想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可是我做不到了，这辈子都做不到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余生该如何度过。
在失去父亲的这些日子里，我不止一次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每当我看到母亲悲痛的眼神，我就不得不放弃这种懦弱的想法。我的母亲已经失去她深爱的丈夫，我不能再让她失去我这个儿子了，所以我得活着。然而活着之于我，也不过是受罪罢了。
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是跟父母还有你一起度过的，然而那样的时光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菲菲，原谅我这个罪人吧！没错，对于你，我就是个罪犯！我不但亲手毁掉了你的梦想，还把自己的梦想强加给你，我用软暴力将你带入我的人生轨道，却又不能对你负责到底！我真的是悔不当初，如果当初我没有参与你的人生，如果当初我不曾影响你甚至给你施加压力，你也许早就是家喻户晓的明星歌手了。
你为爱情牺牲了梦想，而我却要这样辜负你，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菲菲，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然而，我也只能欠着你了，因为我已无力给你幸福，更无力给你一个圆满的婚姻。
我不会再回来了。菲菲，忘掉我，好好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嫁一个爱你的人。
原谅我不敢当面辞行，再见了，菲菲，请务必珍重！
在这个机器几乎替代了一切手工的时代，如此漂亮的手书实在难得一见。然而，手书再漂亮也无法掩盖那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创伤，更无法抚平柳芳菲读信时那在心头颤栗的痛楚。
看完最后一个字，柳芳菲忍不住泣不成声。她难过极了，只觉得万箭穿心。因为太过心痛，她甚至无法站立，她忍不住一边捂着胸口弯下腰一边喃喃自语道：“克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沈丹和叶雅慧见状，连忙起身离席将柳芳菲扶回座位坐好。陈俊豪见柳芳菲如此难过，心里也很不好受，想要上前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急得团团转。
“菲菲，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沈丹不知道内情，忍不住问道。
“丹丹，克成去美国了，他说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不要我了！”柳芳菲哽咽着说。
“怎么可能？他怎么舍得离开你？！”旁边的叶雅慧忍不住惊诧地质疑。
“是真的，早上俊豪他们几个去机场给他送行来着！”柳芳菲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流泪，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汩汩流淌。
好在刚刚举办完毕业典礼，好在这时告别宴会，大家或在共忆往事，或在依依惜别，很多人都在流泪，故而早已哭得稀里哗啦的柳芳菲并未引起特别的关注。
宴会开始后，大家开始疯狂地喝酒。没有人吃东西，也没有人一直坐在座位上，所有的人都在各个桌子之间乱串，所有人都在拿着酒杯东碰西碰，不是你敬我，就是我敬你。只有柳芳菲，不去给人敬酒，别人来给她敬酒她也不理，只一个人坐着默默地喝闷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唱歌，唱的是毕业歌。
然而她没心思听歌，也没心思去看是谁在唱歌。她的心思都在酒里，于是闷头继续喝酒。
也不知道喝完几杯后，当她重新将酒杯斟满，正欲再举杯时，拿着酒杯的那只手突然被人按住了。
柳芳菲忍不住抬起朦胧的眼睛看了看，意外地发现按住她的人不是别人，却是蒋碧彤。
☆、【65】
“碧彤，你干嘛？”柳芳菲迷迷糊糊地问。
“别喝了，菲菲！”蒋碧彤劝道。
“干嘛不喝？大家不都在喝酒吗？今天就是该喝酒的日子不是吗！”柳芳菲试图推开蒋碧彤的手。
“我知道，克成走了你很难过！可就算你喝完整整一个银河系的酒，他也是走了！”蒋碧彤说。
“这么说你知道了？消息传得可真快啊！”柳芳菲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菲菲，你要知足，起码你真正爱过，我却连真爱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蒋碧彤一边说一边在柳芳菲的身边坐了下来。
柳芳菲忍不住用朦胧的泪眼望着蒋碧彤，不知道是视线太过模糊，还是因为背光的关系，或者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总之，柳芳菲完全看不清蒋碧彤的脸。
“你不是一直都不理我吗？今天是怎么了？”柳芳菲苦笑着问。
“……”蒋碧彤没说话。
“你是同情我？可怜我？还是纯粹就像看我的笑话？”柳芳菲接着问道。
“都不是！菲菲，你可能觉得我和你之间的矛盾都是因为赵继航的缘故，其实不是的！”
“那是什么？”
“是嫉妒！”
“嫉妒，嫉妒我吗？”柳芳菲诧异地问。
“是，嫉妒你！”
“嫉妒我什么呢？”
“什么都嫉妒，嫉妒你有幸福且富有的家庭，嫉妒你的美貌和天赋，嫉妒你开朗豁达的性情，嫉妒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亮闪闪的星星！你天生就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而我就是不折不扣的丑小鸭！”
“碧彤，别这么说自己！你那么文艺，那么有气质……”
“气质？”蒋碧彤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并耸了耸肩膀，随即又接着说道：“菲菲，你们大家看到的都是假象，是我故意呈现给你们的样子！知道我为什么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文艺女青年的样子吗？因为那是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最俭省的方式，把自己弄成小清新的样子并不需要花很多钱！”
“碧彤……”
“菲菲，你让我把话说完，今天不说的话恐怕以后再没机会说了！我们家其实很穷，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工资很少，而且我还有一个在读书的弟弟。我很自卑，尤其是上了大学之后。我怕别人知道我真实的情况瞧不起我，所以我隐瞒了自己的家世，恶补了很多文艺方面的知识和技能，故意把自己装扮成文艺女青年的样子，还假装清高！别看我装得有模有样的，其实我非常心虚，每天都担心自己会演砸。你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很难演的。比如，我假装爱上赵继航！”
“假装？难道你不爱他？”柳芳菲愈发诧异了。
“我不爱他！”
“怎么可能？你因为赵继航生我的气，气得都从我们宿舍搬走了！”
“菲菲，我骨子里其实是个很现实的人。我爱慕虚荣，喜欢妒忌，我既没那么文艺，也没那么爱赵继航。我从咱们宿舍搬出来，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太嫉妒你了。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对我而言都是煎熬。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好，有时候我也会因为你的好而感到内疚，我也努力改变过。可是不行，我就是做不到不嫉妒你！”
“……”柳芳菲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柳芳菲没说话，蒋碧彤于是又接着说道：“我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喜欢甚至爱赵继航，虽然他的确挺优秀的，但我跟你一样，是不喜欢他的世故和功利的。我是想跟他在一起来着，不过那只是在我的精神追求无法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做出的所谓现实的选择，毕竟赵继航的家庭背景很好，他的父母都是当官的，他自己的素质也不错，我觉得跟他在一起的话比较有前途，仅此而已。赵继航只是我嫉妒你的借口，一直以来我借着他发泄对你的妒火，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这些成为永远的秘密？你不说的话没人会知道的！”柳芳菲忍不住含泪问道。
“很简单，我欺骗了所有的人，但我无法欺骗自己！你知道那种心情吗？别人都不知道你是谁，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因为这样活根本就不是在活自己，而是在活别人，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活！菲菲……其实……我也……喜欢秦克成，喜欢他的真诚和坦率，喜欢他的不世故不功利。但我知道秦克成喜欢的人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有机会的，所以我连尝试都没敢尝试！”
“碧彤……”听了蒋碧彤这话，柳芳菲的眼泪不禁汹涌而出。
“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怜你，更不是想看你的笑话，我只是想在我们各奔天涯之前告诉你真实的蒋碧彤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在最后的关头做回我自己，不然这五年的大学生活都不知道该算谁的。菲菲，坦率地说，现在我也还是嫉妒你！克成虽然走了，他始终是深爱你的，只这一点就够我嫉妒一辈子的！”
“……”柳芳菲没说话，只流着泪苦笑了一下。
“克成走了，你还要继续读研吗？还要做医生吗？”蒋碧彤问。
“为什么不？”柳芳菲反问。
“我以为你是为了他才做医生的！”
“我是为了他才做医生，所以我才要一直做下去，我一边做医生一边等他回来！”
“万一他不回来呢？”
“他会回来的，因为我嘱咐过他。”
“菲菲……待会儿宴会一结束我就要去火车站了，我就不跟你喝酒了，因为你已经喝得太多了。”
“碧彤……一路平安！”柳芳菲感觉有很多很多话要讲，可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好，最终只说了一句一路平安。
“差点忘了，赵继航刚刚走了，他不好意思来跟你告别，有一句话他让我代为转告你。”蒋碧彤忽然提到了赵继航。
“什么话？”柳芳菲问。
“对不起！”蒋碧彤回道。
“……”柳芳菲什么也没说。
“菲菲……无论克成能否回来，都希望你……好好的！”蒋碧彤将手移到柳芳菲的手腕上用力握了握，随即起身离开了。
就在蒋碧彤转身的一刹那，柳芳菲看见她在伸手拭泪。望着蒋碧彤离开的背影，柳芳菲竟无语凝咽。
这真是惨无人道的一天，所有的人都泪水涟涟。谁都不曾想到，盼了整整五年的毕业是这副德行。虽然早就知道总有一天要各奔天涯，可真到了这一天才明白什么才叫各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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