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有阿遥强烈要求他留下来用晚膳,可是范清河又不是看不懂眼色的,这位成王殿下性子这么冷,看着就不像是个好客的,他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
最后,范清河被秋霜送走了,临走是还带来不少鹿肉。这是萧翎给的,说是谢礼。范清河被这谢礼弄得很是糊涂,想破脑袋也不晓得谢什么,不过他还是不清不楚地收了。
范清河走了之后,大帐内再次没有了声音。福公公实在受不了这境况,腆着老脸率先问道:“王爷,您这回随皇上出行,可打了什么大件了?”
“猎了一些,你待会儿去处理处理。”
“王爷身手不凡,猎到的定是好物。秋狩结束后,没准那头名就落到咱们府上呢。”福公公应下,在心里琢磨着这猎物究竟要不要分,该怎么分。待想清楚后,瞧了瞧阿遥的脸色,有心叫二人亲近亲近,又问道:“那姑娘的狐狸,王爷可带回来了?姑娘可是念了好久呢。”
萧翎难得迟疑了一会儿,带着歉意道:“今儿未曾见到狐狸,明儿再去找一找吧。”
“不急,不急,只要王爷记得我们姑娘要的东西就行了,是吧姑娘?”
福公公殷切地看着阿遥,阿遥虽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可等到问及自己了,又别扭地转到一边儿去,手指戳着椅子扶手,只留一个撅着嘴,肉嘟嘟的侧脸给萧翎。
萧翎冷了冷脸,不悦道:“这又是怎么了?”
“王爷您可别介意,这不怪姑娘,都是方才文家表小姐过来了,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平白无故叫姑娘生了一顿好气。”
“怎么又是她?”
“是啊,又是她。可人家文姑娘要来,咱们也没有借口不让她来啊。”福公公也是无奈地很。若是可以,他早就想将文家人拦在外头了,这不是不行么,谁叫他们家与王爷沾亲带故呢。
“下回若是再来,直接打发了就是。”
福公公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了之后更加欢喜了,忙道:“王爷放心,以后再不会叫她们过来打搅姑娘。”
阿遥挺着小身子,悄悄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又欲盖弥彰似地压了下来,只是那满脸的得意劲儿确实怎么遮都遮不住。
这一桩事,算是揭过不提了。
不过阿遥的别扭劲儿,却是叫身边伺候的一众人都瞧得明明白白。好在他们没有往别处想,都以为阿遥还是小孩儿的占有心思在作怪,除了好笑,便只剩下怜惜了。
翌日一早,阿遥同萧翎起身后,便一道儿出门了。这处早间比京中稍微凉了些,微微有些湿意。映雪担心阿遥受凉,早早地给她多添了些衣裳。
阿遥倒是不想穿,只因多加了几件衣裳,显得她更加圆润了些,这样穿过去别人肯定会嘲笑她的。可阿遥一个人反对并没有多大的用处,萧翎没反应,映雪秋霜二人苦口婆心地劝着,连福公公,也是不住地点头,怎么也不让阿遥脱下。
没办法,阿遥就这么臃肿地出去了,连她平日里最得意的红色小骑装也觉得不衬她了。
出了大帐,没多久便到了昨儿进来的地方,此处如今已经来了不少人。
阿遥跟着萧翎去了皇上那儿。皇上周围也是聚了不少人,宫妃里头只有皇后一人,不过几个皇子却是都在,另有一些小的,阿遥放眼望去,一下就注意到了同窗的赵子裕。
赵子裕见了阿遥,也立即龇牙咧嘴表示不忿。
阿遥嫌弃地移开了眼睛,熟稔地跟着萧翎走到皇上跟前。皇上跟阿遥差不多,两个人都是圆的,只不过一个嫩一点,一个老一点。
周围人见他二人这形状,仿佛有些理解为何皇上这般喜欢嘉宁县主了。
皇上见了阿遥,高兴道:“没想到阿遥你出行竟然有这么大的架势,都快将阿翎比下去了。”
“县主出行,当然要这样前呼后拥。”
皇上大笑,道:“好,这才是皇家县主该有的姿态。不过,阿遥你这架势拿了出来,不得一个头名说不过去啊。”
阿遥啃着手指甲想了一会儿,竟然认真道:“那时肯定的。”
皇上瞪大了眼睛:“阿遥,朕是说笑的,不必当真。”
“不过是个头名而已,多大点事啊,皇上您等着,我必定会将这头名给您拿回来。”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嘲讽:“得了吧,就你这样还拿头名。”
阿遥怒视赵子裕。
赵子裕仗着有皇后和六皇子撑腰,也仗着自己童言无忌,喷道:“本来就是这样,去一趟山脚,还指望着能猎多少东西。再说了,你连平日里走路都要人抱,骑马更不用说了,估计奶还每断,这就样还想着拿头名,倒数的头名吧。”
“你!”阿遥扬着拳头要揍他,赵子裕哆嗦了一下,灵活地躲到了他姑母身后。
皇后将他护着,同阿遥道:“县主莫怪,这孩子被人宠坏了,嘴上没个把门,却也没有什么坏心肠。”
两个毛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众人便是心里不高兴,也不会真的插手去管。阿遥也知道今儿是揍不成这小兔崽子了,只狠狠地道:“哼,等着吧!”
“等着就等着,你有难耐尽管使出来啊。”赵子裕也嘴欠,他本来是不善争辩的,可自从和阿遥对上,嘴上功夫真的是一日千里了。
这二人谁都不饶过谁,直到皇上带着众人重新上了山,西学堂的人才都上了马,向那单独的小山进发了。
赵子裕高坐马上,见到阿遥一个婢女抱在马背上,不由得嗤笑一声,果然是没断奶的,随时都要人抱着,真有出息。
只他没得意多久,到了那地儿,他就知道阿遥的讨厌之处了。
这小山上的猎物不少,只不过都是些兔子山鸡之类的,不会伤人。赵子裕自持箭术不凡,总想在同学面前摆摆威风,好一扫前几次之耻。
可他没瞄准一物,总会有人捷足先登,将他的猎物先猎了过去。而这讨厌的人,除了阿遥再没有别人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赵子裕也怒地摔了箭,翻身下去,跑到阿遥身边重重地踹了一下她的马。
马儿嘶鸣一声,好悬没有奔出去,映雪费了大力气才将它稳了下来。
阿遥被震地差点将早上的早膳都给吐了,见到赵子裕那张脸也是气地不行。当下就一骨碌从映雪怀里跳下来,对着赵子裕就是一脚。
这一脚,可是丝毫没留情,赵子裕还没看清楚就被阿遥踹地飞了出去。
与之相随的,是身边众人的惊呼。可奇怪的是,这里头竟然还有女子的惊呼。
阿遥晃神间,就看到一支羽箭从前面向她射过来,阿遥屏住了呼吸,向后一倒。
“姑娘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完成啦!
☆、天雷
映雪的话犹在耳边, 阿遥却已经避之不及了。那羽箭直直地往她这边射,纵使阿遥先一步往后倒过去, 也依然擦着阿遥的胳膊过了。
映雪惊地从马上跌下来, 惊惧地扑到阿遥身边:“姑娘,你怎么样了?”
阿遥带来的几个侍卫也是忙不迭地赶上来, 生怕阿遥有什么差错。阿遥被人围住, 一时间未能回神,只觉得手臂上有些麻。
映雪将她的胳膊抬起来, 见上头的衣裳已经被擦破了,露出一个口子, 右手臂也红了一些。映雪心疼地不行, 赶紧将阿遥抱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哄道:“姑娘别怕啊,我们这就回去。”
阿遥捏了一下映雪的衣裳,示意她莫慌, 回去是要回去,可回去之前, 还是应该将事情问清楚。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别人欺负。
理解了阿遥的意思,映雪也不敢擅作主张了。阿遥的同窗们这时候也被吓唬地不敢说话了,唯一一个还倒在地上的赵子裕眨了眨眼睛, 原先十分的火气已都变成了后怕。刚才那支羽箭,可是对着他的方向射来的,若不是阿遥那一脚,只怕伤的人就是他了。
如此想着, 赵子裕对阿遥的感观也复杂了起来,怎么说,阿遥也是为了救他而受伤。曾几何时,那丫头竟然将他看得这么重了。
那边一众贵女见事情闹大了,不由得下马匆匆行至阿遥面前。
前头那个持弓的少女盈盈拜下,口中道:“县主恕罪。”
映雪面上阴寒,质问道:“却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闺秀,又是恕哪门子的罪?”
阿遥不说话,映雪说的便是代表她了。那姑娘并不见慌忙,答道:“臣女乃刑部侍郎杜家三女,方才一时手误,伤了县主,还请县主看在家父与令伯父同衙之谊上,原谅则个。”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就难免叫阿遥多想了。刑部侍郎啊,难怪听起来这般耳熟,原来是范二叔原来的同僚。
阿遥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姑娘,见她神情颇有些倨傲,明显不像是认错的样子,顿时没了大事化小的心思。再看她身边,十几个世家贵女,其中有一个还是阿遥熟悉的,昨儿才骂了一顿的文家姑娘。
文清见阿遥看了她一眼,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而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坦然地回望着阿遥。
阿遥嗤笑了一声,这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上赶着给人家利用的蠢货。
被阿遥盖了戳的杜姑娘久不见人叫她起来,打从心底不耐烦了。文清瞧着她的脸色,略想了片刻,便站出来替她说了话:“县主勿怪,方才臣女等人在此处射猎,一时兴浓,未曾注意到县主过来了。又因杜家妹妹忙着猎一只白兔,匆忙间射了箭,没把握好准头,这才生了这场误会。追根究底,杜家妹妹也是无心的。”
阿遥被映雪稳稳地抱在怀里,听着这话也是一脸冷然。
只是阿遥忍得住,炮仗脾性的赵子裕却是忍不住了。他刚才才被人扶了起来,如今却是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怒地奔上前对着杜云芝踹了一脚,将之前在阿遥那儿受的气全发泄在这倒霉姑娘身上。
呸了一声,赵子裕愤然地望着众人道:“她是无心的,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什么鬼兔子我们根本不知道在哪儿,还想着拿兔子开脱,合着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是?”
与杜云芝交好的姑娘赶紧将她护着,知道赵子裕是皇后的侄儿,然而观他这作派委实叫人生厌,便抱不平道:“赵小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作甚,杜家妹妹又未曾伤到你。”
“小爷我还就是咄咄逼人了,你管得着吗,滚一边儿去!”
赵子裕仗着得宠天不怕地不怕,连家里的几个姐姐都不当一回事,又岂会怕这几个黄毛丫头。喷完了这些不长脑子的人,赵子裕重新将火气对准杜家那位,骂道:“还有你,胆子挺大么,就是不知道你那小命配不配的上你那胆子了。我告诉你,今儿你要不跪下来把头磕烂了,回头小爷我定叫你阖府做偿!”
这威胁还是有用的,起码杜云芝已经收敛了那一丝傲慢,渐渐开始慌张了起来。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本来她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只不过替自己父亲叫屈,见不得这所谓的嘉宁县主好,想要吓唬吓唬她。可偏偏她箭术不佳,关键时候竟然射偏了,真的射中了人,还惹上了不好惹的赵家人。
杜云芝抬头望了赵子裕一眼,见他面色凶狠,完全不似寻常小孩。她张了嘴,无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文清站了出来,再次替杜云芝说起了话:“赵小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如今是皇上亲临西山围场,真要闹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那儿面子上也不好看。不如我代杜家妹妹向您道声歉,这次的事情您也不要追求了。”
赵子裕眼神不善:“你竟敢威胁我?”
“赵小公子可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毕竟秋狩这样的场合,诸人都在,您有什么动作,都会被有心人算在娘娘身上。赵小公子明事知礼,自然晓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是为娘娘打算。”
赵子裕听她这般说,倒是没有再凶神恶煞了。来时他父亲母亲已经再三告诫,万不可给他姑母招惹事端。是以也没有再放毒话,只是狠狠地瞪了杜云芝一眼。
杜云芝感激地看了看文清,全然忘记了最初是谁将她的怒火挑了起来,也忘记了是谁引着她看到了嘉宁县主。
“呵,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映雪看了一场戏,终于开了口,“杜姑娘文姑娘莫不是心太大,忘了谁才是苦主了吧。”
若不是阿遥一直拦着想要看她们演戏,映雪早就吩咐侍卫将这人拿下了,什么东西,竟敢在她们姑娘面前撒野。
文清立即道:“映雪姑娘莫恼,方才赵小公子发难,我等这才忘了县主。杜妹妹,还不快给县主赔罪。”
杜云芝对着阿遥却没有对着赵子裕时犯憷,只是今儿这事怎么说也得有个交代。怪只怪她一时头昏脑胀,没想清楚就放了箭,若是再来一次,她肯定不会这样冲动。
太丢面子了。
杜云芝没有办法,不住地认错:“县主,是我臣女错了,臣女不该看花了眼,将箭射偏了,还望县主……”
说得还算中听,可惜阿遥已经不打算听了,或者,今儿的戏她已经看够了。
于是,杜云芝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晴天霹雳,轰地人心神俱震。
马儿嘶鸣,众人尖叫不断。尤其是哪些贵女们,惊慌失措地抱在一起,花容失色,哪里还有什么仪态可言。
就连跪在地上的杜云芝,也都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她不仅心虚,还畏惧,就怕这雷是冲着自己来的。
许久,众人才安静下来,只是心里还是不安,毕竟这白日厉雷实在叫人害怕。杜云芝哆嗦着直起身子来,刚开了口,唤了一声县主,当下又是一阵天雷。
“啊啊啊!!!”
“救命!!!”
尖叫的是杜云芝,只因这回的天雷实实在在劈到了杜云芝面前,离她只有一臂的距离。那地上都劈出了一个坑,土块石头被炸地飞溅开来。
映雪眼疾手快地用手护住阿遥,免得阿遥被土石砸到。杜云芝身边的哪些姑娘们,却生生受了这一石块,惊叫着四散开来,再也不敢站在杜云芝身旁。
至于差点被劈中的杜云芝,则是直接吓地昏了过去,脸上、衣服上皆被溅了大大小小的土石块儿,万分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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