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计划必须需要由母亲江氏的密切配合,而这个计划的成功与否,关键也是在于江氏。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惠儿那边已经嘱托了,待明日请安时再与母亲商讨此事也来得及。白岸汀打了一个哈欠,她自己也未曾好好休息过。从昨夜起惊醒后,就一直在辗转反侧,一闭眼全是可怖的场景。她不能也不敢休息。
白岸汀靠着信念支撑着自己走完回丰苑的路。她一进门,就看见了翠儿。咦?她拿的是食盒吗?“姑娘,翠儿见您今早寅时就出去了,想必是看小少爷。翠儿猜您可能没用早点,而现在都晌午了,特地准备了点您平时爱吃的食物在这等着您呢。”翠儿微笑,甜甜的解释道。
经翠儿这么一说,白岸汀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有点饿了。她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还是温的,也亏得这个小丫头有心,在食盒内部糊了一层浆纸。只是不知,这小丫头在这儿等了多久了?也难为她这番心思了。
白岸汀尽管很饿,但吃相还是很优雅的,这得益于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必须该有的习惯。她约摸用了半个时辰的膳食,饭菜也被她解决的差不多了。她漱了口,准备睡个午觉,也给自己放一个小假。
“翠儿,你把我先前做的那几件小衣找出来送到慧苑。”白岸汀吃完午饭,才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哎,真是大意,居然只想着吃了。她赶忙命翠儿把衣服送过去,这才准备午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昨夜有人一直盯着她,不过那人似乎没有恶意,不然她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活到现在了。
翠儿接到主子的命令,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小少爷的衣服那么多,再说还有锦绣坊,何需姑娘做的这几件呢?难道是姑娘的一点寄托,以姑娘的性格来说不会这样的,哎,多想无益,总归依照姑娘所说的做是没错的。
第二十二章 暗谋棋局
白岸汀午后醒来,又把白扶雨一事前前后后思虑了一遍。尽管她确定是柳氏所为,但是,她手中的证据,只有内含柳絮的衣服。以一件衣服指证柳氏,如果不知道柳氏的险恶嘴脸,就连她恐怕都不相信。
这个证据……白岸汀摇了摇头,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么能凭借着一件衣服去令他人信服?如果就这么莽撞的拿着衣服去找父亲,不仅不能取到想要的效果,更可能会落得一个诬陷姨母的罪名。这个罪名,她担当不起,更何况这原本就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想了想,嘴边弯起一抹晦暗的笑。
柳姨娘,你不是想要主权吗?你不是想让白扶风继承白府吗?何必这么费尽心机呢?元娘这就如你们所愿。白岸汀咂了一块香片,既然柳氏这么想夺权,甚至为了夺权不惜伤害一个幼儿。好的很,她知道柳氏的自私冷厉,但柳氏的做法超出了她所能容忍的底线。本来白岸汀不急于这一时的,本来她还打算给柳氏留点苟延残喘的机会,既然柳氏不珍惜,这么想赴黄泉路,那她怎么能不满足她的柳姨娘呢?
这世间最绝望的是什么?莫过于给了你希望却又狠狠的剥夺。柳氏给了前世的白岸汀对亲情的期盼,令她觉得自己是被关怀的;柳毅给了前世的白岸汀对爱情的希冀,使她沉浮在梦幻里不愿醒来。当他们露出本来面目时,美梦破碎了,决绝的白岸汀选择了自焚,她想以干净的大火烧尽过去的耻辱。
对于绝望二字,白岸汀深有体会,今次,也让柳姨娘尝尝吧。她会好好的陪柳氏演完这场戏,到那时,柳氏才会知道,究竟谁,才是戏子,谁才是看戏人。
白岸汀独自一人悄悄去了慧苑,她没有与翠儿说。不是信不过翠儿,而是不想让这事牵扯太多的人,就目前来说,这事还不需要告知,而且她更担心隔墙有耳。
到了慧苑,恰逢江氏刚刚睡醒起床。因为白扶雨的恶病,江氏这些日子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真是难为母亲了。白岸汀想到母亲,就忍不住对柳氏恨的咬牙。
白岸汀敲敲正房的门,江氏抬头看见了白岸汀。江氏臻首示意,表示白岸汀可以进来。在这些极为在乎规矩的门户大家,纵使是家中小姐来看望母亲,也需敲门示请,不然会被人指责坏了规矩。至于侧室的儿子女儿,从出生后就不允许跟在生母身边,一方面为了防止侧室连同庶出儿女威胁正室的地位,而另一方面,则是传统的礼数。
白岸汀还记得自己幼时是与母亲江氏居住在一起的,等到了童年时,她开始有了自己的嬷嬷,丫鬟仆役,而翠儿,正是那时被分到丰苑的。比起自己,白扶风似乎更值得同情,他因为是庶子,从出生时就被其他嬷嬷带着,直到大了些才知道谁是生母。
但知道又怎么样呢?在众人面前,碍于礼数,他永远无法叫柳氏一声母亲。他的母亲只有白家主母江氏一人,而柳氏,尽管是生母,他却只能跟随着仆子丫鬟一样,叫一声“姨娘”。就凭这一点,白岸汀相信柳氏有多么想取得白家主母的地位。当然,不可能只凭这一点。因为妾室的身份永远遭到鄙夷,不管多么得家主的宠爱,身份却会成为一生都解不开的禁锢。
这一点,从上次白敬业警告柳氏,柳家亲戚只能叫白敬业为老爷这一点,就能看出。
白岸汀暗笑,既然柳氏选择了当个妾室,那她就该安分守己,做一个妾室该做的事。她的身份并不值得同情,因为这是柳氏为了荣华富贵自己选择的。且不说柳氏每日向江氏请安的情况,单就心怀不轨这一点说来,足以是死罪。
白岸汀进了正房,看了看还在饱受折磨的白扶雨。“母亲,四弟还好吗?”白岸汀问江氏。
“哎,这病连大夫都没有头绪,不过看样子,今天有些好转的迹象。希望扶雨福大命大,能抗过这一劫。”江氏忧心忡忡,一脸凄然,直叫白岸汀心疼。
“母亲真的想听天由命?”白岸汀有些急了,她觉得被下毒一事不能由自己明说,一个过于聪明的女子往往不得善终。这是从老一辈就流传下来的俗语,虽然她不信这些,但她不想令江氏因为自己的聪明妄断而伤神。
“都到这地步了,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不听天由命又能如何?难道还能逆转乾坤不成?我们又不是神。”江氏叹了口气,说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连说了几句“得罪”。江氏觉得她刚刚的一番话已是冒犯了神灵,至于直接说出“神”这个字,更是大不敬了。
“如果还有转机呢?母亲可曾考虑过,不是四弟偶感恶疾,不是他无福无命,而是有人下毒而为之呢?我是说,此事不是上天注定,而是人为使然。”白岸汀意识到用词有些严重,忙换了另一种表达。
经白岸汀这一点拨,江氏愣了一下,随即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江氏怒气无法遏制,她这些日子一直烧香拜佛,希望菩萨不要带走她的儿子,就在她快要放弃,只期望菩萨能够好好待她儿子时,突然有人告诉她,这一切不是上天注定,而是人为使然。多么可笑,多么荒唐,她每日素食祭祀,竟从未想过是他人加害的结果。
“谁,是谁?”江氏发问的语气有一丝颤音,甚至还有点表意不明,不过白岸汀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问的是,是谁要谋害白扶雨。这种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内,白岸汀也按捺住心中的愤怒,劝慰道,“母亲请先安定,我会把我知道的一一讲述。”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四弟感染恶疾,直到我那天晚上偶然发现瑞香鬼鬼祟祟,很明显受人指使在做某些事情时,我察觉出不对劲。之后我找了机会询问瑞香,她说出了实情。先前莫姨娘一事,瑞香受她的主子指使,从中暗害。我那时开始怀疑柳氏,她确实有很大的嫌疑。而在上午,我看见了惠儿。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扶雨恶病的来源——柳絮。扶雨的衣服里填充物并非棉花,而是柳絮。柳絮会从呼吸道进入气管,引得呼吸疾病。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从我知道的消息来看,不管什么,都与柳氏无关。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计划很好,要不是偶然间发现的柳絮,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扶雨的病。”白岸汀说到这儿,顿了一顿。
“所以……你送来了衣服。”江氏在心中想到,没有打扰白岸汀的思路。白岸汀令翠儿送衣服一事,她刚刚听下人禀告了,开始也不解,现在才恍然大悟。江氏没有插嘴,她知道,白岸汀肯定还有后续的话。
白岸汀说完后,拿起檀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大概是上午的茶了吧,入口寒凉,还有股涩涩的味道。不过她真的极度口渴,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她端起茶杯牛饮,饮完后,咂了咂嘴,继续道。
“元娘方才想出一个一箭双雕之计,赶忙来与母亲细说。只是这计还需要母亲的配合,唯有我们协力,方可为扶雨报仇,为我们母女鸣冤。”白岸汀目光炯炯望向江氏,坚定的道。
“元娘有何计策?先不说计策,你真的确定是柳氏所为吗?看她平日的形式作风,也不像这等十恶不赦之人啊!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错怪了她怎么办?”江氏犹豫。
对于江氏的这番踯躅,白岸汀倒是真的没想过。因为在她潜意识中,柳氏已经被打上了十恶不赦的标签。“母亲不必多虑,如果不是柳氏所为,这个局也不会困住她。我说过,这个局,是为伤害四弟之人所备。如果与柳氏无关,到时自然会捉到别人。”白岸汀这番话只是为了安慰江氏这种心理,在白岸汀心中,如果不是柳氏,这个局还有谁会义无反顾呢?明确的说,这个局,就是为了柳氏而精心准备的。听了她的话,江氏点点头,一颗悬着心也放了下来。只是,她并不知道,白岸汀心中的真实想法。
白岸汀看见母亲的模样,虽然有些善良的过分,但或许正是这种最初的善良纯真,打动了父亲吧。这种善良单纯,前世的她也是有的,正因为随母亲的性格,才会与母亲妹妹,一同被人欺骗,被人玩弄,最后的一场大火,焚尽了前尘旧梦,也焚尽了白岸汀的善良单纯。
如果说每个人都要经历磨难,那么凭什么受苦受难的,总是她们这些默默为他人付出的人?白岸汀会为了母亲妹妹而改变,但母亲妹妹的单纯,未必不是她所羡慕的。如果必须要付出代价,那么她愿意用自己的污浊来保持她们的纯洁。更何况,她只求自保,不会令自己走上污浊的道路。
第二十三章 疾风劲草
“元娘,你说的计划是什么?可以向我透露下吗,我不想看你一人操心劳累,我毕竟也是白家的主母,是你和扶雨的亲母。”江氏恳切的看着白岸汀,道。
白岸汀回神,脑中迅速的过了一遍母亲方才说的话,笑笑,“母亲您说笑了,这事还要麻烦您呢。有您的帮助,元娘也可以偷个懒。这计划,元娘会向您慢慢细说的。”末了,白岸汀调皮一笑。
江氏看见白岸汀小女孩的姿态,也忍俊不禁的笑了。最近因为白扶雨的病,整个慧苑和丰苑都笼罩在极大的压抑痛苦中,而身为慧苑和丰苑的主人,江氏和白岸汀的消极情绪更是深深的影响着这两处别院。如今事情有些明了,江氏和白岸汀的消极情绪都一扫而空。毕竟,事情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江氏细瞧这个大女儿,这一年来她经常看着大女儿走神。自从元娘意外落水后,不管是在性格还是处事方式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差别。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她与一年前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这不是一种臆测,而是作为母亲的直觉。慧极必伤。元娘的聪颖,对于整个白家来说,可能是好的,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这么成熟。元娘,她今年不过及笄啊!女儿这么成熟懂事,江氏感不到一点成就感,反而还有自责。再看看自己的小女儿白岸址,天真烂漫,却与阿姊也不过相差几岁的年龄。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留住小女儿的天真无邪,江氏暗暗下决心。她知道元娘的成熟已经无法改变了,那么只能好好的保护住岸址的纯真。她已经欠了一个女儿良多,不能再对不起另一个。
江氏并不知道,她方才所思的这些,也正是白岸汀想保护的。只不过,白岸汀想保护的人中,还包括了母亲江氏。不知是不是近来事情太多太突然,白岸汀总是在不经意间回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母亲,我们只需将计就计。”白岸汀狡黠一笑,接着道,“我们要对外散布消息,您明白是什么消息吧?”白岸汀拿过桌上的一块芙蓉糕,甜甜腻腻的,怪不得白岸址那个小妮子这么喜欢吃芙蓉糕,还真的有些不错呢。白岸汀正在向母亲细述这个一举扳倒柳氏的计策,心里不自觉的也高兴了几分。
“元娘说的消息,指的可是扶雨得了不治之症?”江氏猜测。因为江氏知道了扶雨的病因,知道了救治的办法,情绪也不在那么低落了。她看见元娘脸上开心的笑容,有些疑惑,虽说此举能够抓住凶手,想想的确令人激动,但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啊!就连扶雨抓周的时候,元娘也没有此时这么开心。不过江氏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些日子元娘太累了,所以抓住凶手不论对元娘还是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母亲猜的不错。我们正是要散布四弟重病的消息,这样才会令对方大意,从而露出马脚。而关键的是,我们要一直等,等到几日后四弟‘病故’。”白岸汀有些得意。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这是她思虑了很久的,她相信,以柳氏的性格来看,柳氏一定会落入这个圈套的。
“以不变应万变。”江氏点点头,“这法子保险,而且也不会伤及无辜,更能揪出凶手。”江氏对白岸汀的想法大加赞赏。这法子的确一箭双雕,不,一箭三雕,江氏又仔细的思虑了一遍。一则抓住凶手,为扶雨报仇;二也不会伤及无辜;至于三么,江氏与白岸汀相视一笑,经此一事,能够肃清府里的混乱现象,更能体现主母的一人之下的地位,有利于掌权。江氏对白府权利不感兴趣,她觉得白岸汀付出这么多,是该给她些奖励的,可以与老爷商量,将白府的一些财务情况,吩咐给白岸汀去做。
其实与其让白岸汀整日劳碌,进行所谓的提高能力,倒不如让她活的安闲自在。这才是江氏真正的想法。她不知道白岸汀是怎么想的,但从这一年的府内支收和下人反应来看,白岸汀的接管应该是甚得人心的。对了,江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元娘,母亲问你件事,你可要如实告诉母亲啊!”江氏对白岸汀神秘一笑,倒把白岸汀惊出一身冷汗,心想是不是有什么事被母亲发现了。
除了重生一事外,她再也没有向母亲隐瞒过。白岸汀左思右想,还是不得其路,只好硬着头皮道,“母亲何必这么见外?元娘哪会隐瞒啊,母亲但说无妨。”
“按理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应该思慕心上人了。你这个小蹄子,还不快从实招来。母亲也好帮你做主啊!”江氏一番话模仿着审讯官员的语调,带着几分滑稽可笑,只是,白岸汀知道,江氏此话,对自己更多的是体贴关怀。
“哪有。”白岸汀羞红了脸。这话是真的。前世的她见过的男子太少,因着柳毅的几句甜言蜜语,便以为他是顶好的,还非他不嫁,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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