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宫女是陛下听闻世子病重特许下官带来代为照看的,下官亦也随时注意世子康健。”
华荣夫人哪还有拒绝的道理,连忙点头并朝那天子方向遥遥一拜,“多谢陛下恩典。”罢了吩咐戴氏把外间的花厅收拾出来,就允了赵灵运照顾容桓了。
“公爷,夫人,下官还要回去复明,就此告辞!”
英国公向容大爷使了个眼色,引人出去后,他忍不住把目光停在赵灵运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查了不少资料的,可以说非常详细的交代了~~
因为不想考据(太占用时间)但每每还是忍不住要考据一些,朝堂政务,社会结构,房屋内舍都比照唐,但实际上很多譬如吃穿用度器皿家具等等都是明代的……不要在意细节
第89章
太医留了名宫女,这举动看似合情合理,还是惹人生疑。英国公上下审视着,目光如炬,面目威严,无形中积聚了摄人的压力。
赵灵运却心思翻了几转,还是面不改色地矮身下拜。“奴婢拜见公爷、夫人。”
这礼行的时候两手松松抱拳于右腹部,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微微伏身。【1】英国公特特注意了她上下交叠的手,皮肤略有暗黄粗糙,不像贵人养尊处优的手。
他却是没料到,赵灵运自开元观修持始,事必躬亲,不假手他人,就是在东宫也大多由自己来做。是以,这手要较那些贵女后妃等人,来得更寻常百姓人也是。
英国公略松了松眉,想着派个人在此处监视着,以防万一。倒是华荣夫人不疑有他,叫人上前说话。
“太医说了世子要用什么药?”
“回夫人,世子每每需用两支紫玉龙王参作引,其他药材不过较为寻常。”
“紫玉龙王参咱府里有的是,”华荣夫人侧头吩咐王嬷嬷,“去把库房打开,有多少拿多少,务必让世子早日好起来。”
“是。”
却说王嬷嬷领命去了,华荣夫人还想到屋里再看看容桓,被赵灵运拦下来,只说道太医刚用过针,这会还睡着,要好生休息。这才打消了华荣夫人的念头,戴氏也说有丫鬟婆子留守着,她也会看着安排,这才使得华荣夫人被簇拥着走了。
她一走,英国公自然也是要走的。只是向管事使了个眼色,安排了些武功高强的就伏在暗处,日夜交替,监视着院里动向。
节骨眼的关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灵运猜得到那些心思,也不当回事,等丫鬟婆子把一应物什器具备好了,戴氏搁门口站了会。
“世子身份不比旁的,你得小心仔细了,打起你那十二分精神应对了。”
场面话是要讲的,赵灵运配合的十分恭顺。
戴氏略微满意的点头,那边有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托来几个红布包。
“大夫人,”王嬷嬷见礼,指挥一个丫鬟打开布包,“这就是紫玉龙王参,大夫人请看。”
这紫玉龙王参本是个稀罕物,过去只有北地偏东的雪山才有,而那边人迹罕见,终年白雪皑皑。听说去了山里采参也往往是九死一生的艰难,除非是那经验老道的采参人,想挖着珍贵的紫玉龙王可是极其不易。圣上也不过赐予了英国公府十几株,这会儿都拿了出来。
戴氏随意看了两眼,示意王嬷嬷拿给赵灵运,赵灵运自然是识得的。翻拣了两下,只拿了两株,其余的要丫鬟包好,送去屋里锁进了药箱。
“世子还等着用药,奴婢斗胆,不留夫人在此了。”
说着,福了个身,而戴氏也点头,点拨几句下面的人伺候好了,也自去了。
赵灵运看她的身影慢慢走远,遣退了留下的丫鬟婆子,关上门进了屋去。
她从随身的药匣里取出一只小炉,架上砂锅,再从药箱里取出太医早已配好的药。并不用英国公府送来的,按照太医刚才开的药方所用的药,包括那两支紫玉参。
这样一面熬着,一面用小扇轻打,炉火熏着飘出一股淡淡的苦味。赵灵运偶尔扬眸扫眼床榻那边,见被褥起伏间,容桓依旧沉睡着,抬手拭了两下汗渍。
这一幕都被容桓尽收眼底,他偏着头,眼里含着意味深长,再察觉她看向自己时,又阖上双眼。
赵灵运垫着粗布倒了碗药汤,另一手夹着一包甜杏饯,走到床榻边。
似乎又回到了万年县那间小院,也是这般,容桓躺在床榻上昏睡,她亲侍羹药。赵灵运看了一会,坐上去,压了一片被角,身子大半贴向容桓,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混着药味水汽浮荡在鼻尖,他藏在被下的手不禁握拳又松开。
赵灵运垂眸轻眨了下眼睫,一手捧了他的脑袋,一手舀了药送到唇边。动作轻柔,细心入微,脸上更是柔情似水,一双眼眸含着脉脉情愫。
承认爱上容桓对她来说没用什么不堪,太子和楚襄的处处刁难也不过是想看她为情所困。本来她这样的人,心里谋划的都是算计,如何把持县主府的执印,如何入朝壮大县主府,她是如此笃定,却见不得容桓同他人同驾马车,往日的戏弄也好疼宠也罢,都给了他人。
或许她是由于不甘,也或许是她习惯把控,总归是赌容桓放不下她。便是被太子和楚襄取笑又如何,真真假假说到底也分不清,可赵灵运大抵没猜到赵承嗣竟恨毒了容桓,那一剑,若不是容桓自小军中历练,怕是早就没命了。
赵灵运喂完了药,又塞了颗甜杏饯到嘴里,嚼烂了再送到容桓口中,舌尖扫过齿列,浸染了甜味,再尝不到苦。
做完这些她抬的头来,一张平淡无姿色的脸上隐隐酡红着,眼角雾蒙蒙,无端地生出了媚态。她按了按鬓角的假面皮,小心避开包扎的胸膛,头趴伏在他的肩窝里。
一会,一道闷闷地声音传来,“承嗣把你伤了时,我恨不得扇他个耳刮子,是我对不住你。”
容桓慢慢睁眼,伸舌舔了下唇边,回味着赵灵运的甜腻。没被压着的手险些放上她的背,到底忍耐住,只眉间扬起雀跃的弧度。
而赵灵运却渐渐放缓了鼻息,睡着了。
容桓这才支起了身子,以防万一,又点了他的睡穴,把人抱进床里,手臂拦着不盈一握的细腰,头凑近了,从额头吻至嘴唇,还在鼻尖之处轻轻咬了一下。
赵灵运的手被容桓五指穿插交握在一处,细嫩的指尖手背变得粗糙干燥,想起她那时在万年,县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他搁在嘴边亲了两下,又顺了两下头发,罢了放下帐幔去到花厅。
无用不知何时已等在一边,正躬身垂目。“世子,楚襄那边传的信,韩姑娘已知道您的事,不过被喊贵妃拦着没出宫。”
容桓坐上暖炕,招手叫他过来,“韩七早就和他们通了气,怕是我装病拖延。”
无用倒了杯茶递去,“可是大姑现在在咱们这……想除掉韩姑娘没那么容易吧。”
“不急,”目光若有似无地瞥眼赵灵运,容桓举杯嘬了口,“这原本也是我答应她的,至于怎么做,端看她自己了。”
“世子,您明知大姑此次前来另有打算,您为何还……”
“我却是想看看,她到底要置我于各种地步。”
“那大姑,这……可是……假的?”
无用不禁疑惑了,赵灵运对世子的心思可说明晃晃的直白了,无用初见她言行举止,也是骇了一跳。然而依世子所言,又似乎不是这样。
容桓笑了笑,“她既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如就放养着。至于假的真的,倒不全在意了。”
“世子说的是。”无用嘴上应着,心内却不置可否。
容桓摆了摆手,“楚襄有没有说他要如何处置楚煊?”
“世子您这时候撤了襄助楚煊的势力,诚王那边便是怀疑也无大碍。本是无名小卒,那边看来不过是给公子添堵,且镇远将军一日无事,楚襄再如何也承不了嗣。”
容桓点了点头,至少明面上,楚襄楚煊兄弟二人不和多时,而镇远将军又宠爱继夫人颇深,他一日不松口让楚襄承嗣,楚煊便还是镇远将军府的小将军。
不过,楚襄不急也是为了拖延做戏。既是给太子看也是给诚王看,不过到了这时候大约不会再拖了。
虎狼军入鹰扬卫,南北衙禁军皆在诚王手里,推不下太子,兵变不过瞬息之间。
太子该是有所动作了,容桓放下茶杯,定定看着那床幔后的人影。
现在看来,县主府的西北军要操练起来,而能做此事之人又非楚襄不可。赵灵兮逃跑,楚襄追妻,不过是幌子罢了。就是欧阳剑,他为人也是城府极深,这时仍常三不五时去往诚王府中,不知是什么身份,还要多加留意才是。
他与楚襄的合谋怕是也要到此为止了,中庸之道到底不合瞬息万变的朝廷内外。赵灵运,他其实不太敢去赌,她本是野心勃勃,又何苦作洗手羹汤的妇人。
留得一时是一时。
“书房暗格里的那些文书,你留一些,剩下的都烧了吧。”容桓揉了揉额际,有些疲乏了。
无用应了,“世子还是要注意身子,您这伤忌劳心劳力。”
“行了,你去吧。”容桓叩了下桌面,“把那些个守在我院里的侍卫打发远些,爷烦。”
“是。”
待无用去后,容桓盘膝而坐。微阖了双眼,气息吐纳,内功心法自在周身大穴运行,直到身心轻盈才睁开眼来。
门外,有脚步声往这边来。容桓复躺回床塌,解了赵灵运睡穴,好似一切未发生,只有她挨着容桓睡了一会。
那人已经走到门前,身影印在门上,敲了敲,“女官可是在?女官?”
赵灵运下了地去,顺手试了下容桓额头,罢了去外间开门,摆起一副□□面孔。“世子还在睡着,你大呼小叫的可懂规矩?”
那是个岁数尚小的丫鬟,听闻此话忙不迭福身一拜,“叫女官笑话了,夫人友请。”
赵灵运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她半晌,又敛眉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1】万福礼
去医院真是花钱又遭罪,老爷们要爱护身体啊,来自一个基本什么都不能吃的水獭语。
第90章
赵灵运随着来传信的丫鬟去了华荣夫人的晨雾院,几乎是同时间,又有一个丫鬟进了容桓屋里。那热在小炉上的药还在冒着热气,她四下看了看,揭盖盖子,把一株切片的紫玉参倒了进去。
这丫鬟自以为做得小心谨慎,下完要就蹑手蹑脚地出来,但见拐角站了个婆子,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各朝东西。
晨雾院里,华荣夫人倚着迎枕,额头紧紧束着眉勒,闭目时仍可见眉尾上挑,眼角斜飞。浑身的气度一股雍容,却一看便知是个专横跋扈的贵妇。相比之下,坐一边为她揉肩的戴氏则要眉眼柔和了些,发髻上簪着的凤尾步摇轻轻晃动,带动珠串叮铃,把这略显压抑的内室里平增一股轻松。
“母亲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十一弟自会吉人天相的。”
华荣夫人掀了掀眼皮,一张朱红薄唇冷冷道:“自从咱们府上惹了那个贱/人,就没什么顺心事。要说桓哥儿少时在军中,我是有担心但也没见他有过什么事,哪像这次?你看看,趟在那无知无觉的,像什么样子?我这做母亲的,如何能保重身体?就怕是如今这模样也与那贱/人有关系!”
话说到后来,已是气急起来。胸前剧烈耸动,手指频频按压额际。戴氏赶紧拍着后背顺气,“母亲莫气,若真是跟那赵灵运脱不了关系,父亲和侯爷他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哼!”华荣夫人挥开戴氏的手,一脸不屑,“那贱人,如今的日子怕不好过。要说当日还有几分能耐,进得了宫当什么女官,只恨黛玥那丫头不经事,没淹死了她。”
黛氏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要说这华荣夫人执掌中馈管理后院,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女子了,又是出身辅国将军府,不知比上京多少后宅女子来得厉害。曾经戴氏对她也是恭顺有加敬佩有余,只是她为人过于刚愎自用,又多有偏心,这也使得戴氏对她日加不满,今日看来,为了个容桓和赵灵运,完全不负昔日的精明,简直愚笨蠢钝。
戴氏低了眉目,声音越发柔和,“母亲,赵灵运能进得了东宫,那也是她的本事。这暂且不提,总归是韩二姑娘要过门的,如今咱们这个家庭,还是不比平江侯府,小心隔墙有耳。”
“那贱/人给你吃了什么迷汤,你倒说起她的好话来了。”华荣夫人意有不满,眼睛瞪着,眉毛一挑,训斥起来。
戴氏陪着小心说话,“咱们虽然不过问爷们的事,但咱家跟那县主府大抵是两条路子的。她有几分能耐,母亲您还不知?何尝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这不惯是倚着爷们给姑娘们穿小鞋。”
说的就是惊蛰菩若寺那一桩,更是捧了华荣夫人说话——别甄在东宫不若勾得容桓神魂颠倒,韩黛玥也不至推她下水。
华荣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点破她那点心思,“瑗姐儿明年该及笄了,你这做母亲的,平日就是太宠着她了,养成那么个娇惯性子。这些时候,我看她确实要比以往好了许多,她十一叔也是为了她好,要不你看看,府里这么多姑娘,怎么也没见他对哪个管教一二。”
戴氏不说话了,华荣夫人翻了翻眼睛,拿过一边丫鬟敬献的茶,嘬了一口。
这时有婆子在外面报:“医女官来了。”
戴氏借机寻了个借口自去了,出来时与赵灵运擦身而过,她扫了眼过去。一身朴色宫女宫装,头低垂着,半侧的脸不白不黑,五官平淡显老。见主人家行礼,无不规矩,戴氏不疑有他,自己也领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
晨雾院一应摆设照旧,屋里熏着华荣夫人喜欢的香料。花厅连接暖炕的梁下束着纱帘,上面打着璎珞,拖落到地。两边各站着两名丫鬟,衣色压身,便见着年纪都要比原先大上几岁。再往里走,暖炕上坐着华荣夫人,一边脚踏坐着个大丫鬟垂腿,另一边则站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
华荣夫人扣了扣茶碗,众人皆是低头无甚表情的模样,赵灵运也矮身下拜了万福,“奴婢见过夫人。”
“世子可是用药了?”
“回夫人,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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