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美,他从未从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的妃子身上得到。
或许曾经有一个妃子有。
可娇媚刻意,如海上繁花,转瞬即逝了。
总透着几分虚幻。
他有些恍惚了,忍不住眨了下眼,却发现眼前许青珂依旧是许青珂,哪里是他的倾城宠妃。
于是他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但心情依旧好。
只是要送赏赐的时候被许青珂一句话打消了。
君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敌军会先火烧粮草。
也是,的确不能动了风声,让人以为许青珂已经献策替他解决此事。
蜀王点点头:“还是爱卿谨慎,是寡人一时着急了,你且放心,寡人会安排好……”
他也才刚说完,九皇子就用胖嘟嘟的身子跑来,好像……又胖了些。
许青珂皱眉,九皇子到了跟前,声音软濡:“仙子哥哥又要走了吗?小九能跟你一起走吗?”
时至今日,他大概是懂了,这个他极为喜欢的仙子哥哥是不能留在宫中的,他不能留,那就自己跟她走呗。
好简单哒!
“好你个小九,可是要舍了父王,要跟别人走了?”
九皇子顿时有些纠结了,一时舍不得疼爱他的父王,一时又舍不得许青珂,便是痴缠委屈得很,不知为何,此时的蜀王对他尤有几分心软,摸摸他的头,便说:“寡人许你今夜跟去,不过不许叫仙子哥哥,她可是你父王肱骨之臣,且是堂堂男儿,不可轻视。”
蜀王严肃,九皇子有些懵懂:仙子哥哥是轻视吗?明明是夸的呀。
不过君王都这么说,许青珂也不能说不让这小胖纸去,只能受了,倒是九皇子想伸手过来拉她手的时候,她垂眸一眼,九皇子顿时弱弱收回手,对对手指,但很快开心起来,在蜀王差人安排护卫护送的时候,两人等在殿外,过了一会才由着护卫护送出去。
九皇子叽叽喳喳,许青珂不会多说,却也不会不说,因此路上便有稚嫩的孩童声,跟三分柔软三分清凝的声音此起彼伏。
直到他们看到前首有宫人带人来。
很奇怪,一个宫人,带着另一个宫人。
也是巧了,竟在这道上撞见,前头的宫人管事儿脸色变了变,又不能避开两个贵人,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人上前。
他却不知自己身后被宫人们围着带来的那个宫人刚刚已经如同看见了什么可怕事物一般猛然低头,秀白的拳头紧握,还在颤抖。
“奴参见九皇子殿下跟许大人……”
一群人行礼,一群宫人而已,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许青珂的目光在他身上滑过,略颔首,宫人们刷刷分开,让出路来,她带着九皇子从他们中间走过。
宫人们可以看到这位如日中天甚至能领皇子回府被帝王亲兵护送的权臣身上那件不是特别锦绣但难掩清贵气势的袍子摆尾垂落地面,随着步履轻轻动。
低头的他们也只能看到这些,直到他们离去也不敢转头回看。
片刻后,那宫人管事才说:“走吧。”
但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中间抬起头来的宫人,比对了下两人的面容之美貌,却暗暗道终究有差距,还有气质跟地位。
一君王玩物,一君王权臣,天壤之别。
而墨子归从他的眼中看透了自己的身影,他抬了头,却又好像从此低了灵魂。
她定然是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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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到了府中,赵娘子他们虽惊讶,但也不至于惶恐,就是金元宝跟九皇子十分不对付,晚上的时候就吵了两拨。
别问一个孩子跟一只狗是怎么吵起来的。
此题无解。
许青珂随赵娘子褪下外袍,赵娘子说了一件事。
谢临云在傍晚的时候来过,还递了一张纸条。
像是转交的。
许请珂都不用看字条就知道是谁的。
“周阙。”
赵娘子惊讶,“那老狐狸?他不跟公子您见面,却行这等鬼鬼祟祟之事,也是古怪。”
“大概是不想看见我……既缅怀又厌恶,又怕会因为一些政见不和而冲突,不想对我不利,但事关核心,他也只能出手。”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很复杂,也很磨人。
许青珂却有些冷淡,尤其是她已经打开了字条,在身后替她解发的赵娘子看到了字条上的字。
——忠与义,概如何?
大概如何?
其实是该如何。
“这是要让公子表明立场吗,是要拥护霍家王权,还是守那些枉死之人跟天下人的公义?这老东西可有些歹毒啊。”
是有些毒。
许青珂轻笑,手指一探,提了毛笔,点了墨,写了回答。
——自古善人才为难忠义,鄙乃恶人。
赵娘子哑口无言。
——————
蜀王亲自临朝坦言先帝驾崩前曾亲口跟他坦言当年之事,颇为后悔内疚,更说起一些旧事,乃是贼人蛊惑……
“赵詹此人,引江湖术士虚谷子,以药物蛊惑先帝,且图谋巨资,导致国库跟军款空缺,引起大祸,先帝懊悔,寡人也甚为心痛,至此念当年为此事而牺牲蒙污的二十万将士……”
长达三千多字的北地罪诏在后世成了蜀国长久皇朝末世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虽掺杂了诸多人心谋划,但依旧算得上皇权对百姓难得的一次妥协。
它坦诚了先帝犯错,列举了那些年里大肆挥舞着王权镰刀屠戮异己的赵詹数之不尽的罪恶,最后以千刀万剐跟诛九族结束西川的辉煌。
君王一次低头,超级权贵的一次覆灭,千千万万百姓乃至于那些因北地一事而前途苦痛的人却觉得这是一场命运的扭转。
或许他们还会想。
这是真的吗?
第159章 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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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假假, 看蜀王当日亲自下了君王令, 公正朝堂,要将正德侯赵詹满门逮捕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 全城贴官榜,第一部分是降罪赵詹, 第二部分就是设英灵冢, 请北地军的家人后代前来领抚慰款……
“什么?英灵冢?那是什么?”一个老人岁数大了, 眼睛有些花,虽然认得几个字,却也看不清官榜上的事儿, 还好旁边有各区坊的里正解释。
“就是要给那些被冤枉的将军们洗刷冤屈了, 而且上面说君上还会亲自选良辰吉日领文武百官烧香告慰, 然后但凡这些将军们的亲人都可以凭借一些身份凭证从朝廷领抚慰款。”
不管是耳聋目不明的老人们还是耳聪目明的老百姓们对此都不太愿意相信。
开玩笑吧, 朝廷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对了, 还有那昏……君上, 还能给人送钱?
从前不是剥从他们身上剥钱的吗?这是转性了?邪门!
“怕就怕是人去了,衙门不肯给啊,又搪塞各种,让人劳心劳力,倒霉的还有生命危险。”
有人小声嘀咕,略有怨气,俨然从前吃亏不小的亏,可其余人多有赞同, 可见朝廷在民间的威望已经黑如墨水。
——这还是国之心腹的邯炀!
也难怪蜀王殚精竭虑了,恐怕也意识到自己的水深火热不止于景霄如此军侯,也有民间。
“这次应该不会了,上面说了,负责主持此事的是谢郎君,便是那谢家郎君,周大人的弟子,相助的几位都是那些年轻儒生,清流得很,可不是那些……”
虽是压低了声音,可百姓们也有见识,一听就放下了半个心。
不过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君王做戏,且看几日后就知道了。
那就多等几日呗。
于是民愤多有平息,但只是沉淀下去了,会不会继续浮起来,就真的要看君心几何!
君心自然是诚恳的,愣是提调了许多这些年刚年轻入仕的官员,这些官员本来多被压在清水部门,要么不受重用,只能等着熬出头,却不知忽然来了这么大一馅饼,其中不乏多数跟谢临云交好的,因这一次圣人摆明了重用谢临云,将他直接升到四品,其余人便以为是他举荐,因此甚为感激。
而谢临云此时且还懵懂,去问了两个老师,得到的结果是——你跟了一个好上司。
谢临云没有问周阙两人自己该怎么办,而是思虑了一会,后在那些同僚朋友找他的时候,回:“非我,也非我两位老师,而是许大人举荐。”
许青珂!众人皆惊!
本来他们还想着谢临云是要平步青云压过许青珂了呢,毕竟许青珂如今也才四品。
结果谢临云私底下跟他们这么说,且说完后还补充一句,“诸位,青云流散难以捉摸,来时便是时机,但也切莫泄露天机。”
青云直上九重天,并不能只看青云会不会一直眷顾,也得自己努力追着青云跑才行。
这意思是让他们看破不说破,暂时不往外传。
众人想想这圣旨来的突兀跟最近的民情变化,既一个个都是靠自己寒窗苦读才高中的,自然非蠢材,于是纷纷表示会守口如瓶,只是也默默感谢许青珂的知遇之恩。
哪怕暗地里觉得许青珂的风格可能不是十分清廉……
百官沸腾,被用的清流们却是保持了低调,不过这些迂腐的木头人多数清高,低调也正常。
百姓们的观望很快有结果了,因为刑部跟御史台已经联手出门去西川拿人!
“不知这回能不能抓到赵詹……”
“恐怕很悬。”
“这么些天,足够赵詹逃跑了。”
一些明眼人觉得君王心也不过是表明上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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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入夜,赵詹捏紧手中的密信,脸色无比铁青,额头满是大汗,“怎么会,怎么会忽然这样……霍万!霍万!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已是四十多许的赵詹还隐可见当年的狠毒,眉头拧起的时候,眼中凶煞。
他起身去密室取出一个小盒子。
“当年你是如何得到皇位的,我可出力不少,但你不会知道我留了多大的底牌……”
他刚要打开小盒子,却忽然看见密室墙壁上有一个高大的阴影……
他心惊,立刻拔出旁边悬挂的利剑,往后……
刷!一条血痕从他脖子上滑过。
那是一把血刃。
小盒子落入了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中,来者处理了下痕迹,无声无息离开密室。
月光照耀下,露出他的脸。
木然,如狼。
不多久,又有一批人来了,看到地上的尸体大惊!
“怎么回事!赵詹怎么死了!”
“你们看尸!”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说着,自己却是去找密室中……他看到了架子上略有粉尘却独独干净的一个四方印记。
证明那里曾有一个盒子。
君上就怕这赵詹当年牵扯太多,拿捏了什么把柄,小心为上,才将他们派来,结果现在呢?
人死了不要紧,东西不见了!
他的脸色苍白。
但脑子里忽然闪过刚刚那赵詹尸体脖子上的伤痕。
那伤痕太熟悉了,天下间兵器仅有一件……
他们血牙的血刃!
血牙有内奸。
他眯起眼。
————————
御史台跟刑部来拿人,当地的军队配合,团团包围了赵家,却发现赵詹已死。
赵家本不知道自家已经完了,还在吆喝着要去报官且去邯炀寻君上定夺,结果门被踹开,看到了无比森严的刀剑跟一张张冰冷脸。
“死了?怎么回事……”刑部跟御史台等人都是傅太何跟许青珂的下属,毕竟前来两人都不宜亲自来西川,可这两人一看到赵詹的尸体就深觉得不好了。
“完了……”
赵詹死,消息秘而不宣先传回宫中。
蜀王得知后先是一惊,接着一沉,先怀疑的就是又有人抢先一步谋划他,一时又是一番惊恐愤恨,找来血牙的头目。
“查”
下面的人沉吟片刻,道:“君上可有怀疑的人?”
蜀王:“得知寡人要处置赵詹的也就那么点人,自是其中之一,要么就是这些人的底下有人出了问题。”
那么点人,其实就三个人。
他,血牙头目还有许青珂。
“君上可觉得许青珂终究有些……”血牙头目缓缓说。
蜀王眯起眼,转着指上的大扳指,“她是聪明人,不会做这么暴露自己的事情,何况有好处吗?不过你还是查吧,查了寡人也安心些。”
血牙头目领命下去。
血牙已经返回,两日后回到邯炀,可有一人无声息入了宫廷。
蜀王眯起眼看他,“曹墨,你是血牙的二号人物,如今私下找寡人,他可知道?”
曹墨低头,跪地,“按照血牙的规矩,任务不成,反让人捷足先登,属下是领头人,首先该担责,以血牙规矩是妖断臂的,一断臂,属下在血牙必死无疑,属下不想死。”
“所以呢?你凭什么以为寡人会容你不死?虽然寡人之令的确凌驾于他。”
“因为曹墨在那赵詹的尸体上看到了血牙专属兵器血刃的伤口。”
蜀王顿时脸色一变。
血刃……血牙……内奸?
这个内奸是谁?
蜀王转了扳指,眼里一闪一烁,疑光吞吐。
血牙……恐怕已非他完全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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