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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试考场布置得十分严谨,守卫森严,检查也是十分严格的,许青珂目光瞥过那些负责搜身的卫士,眉眼有些微淡漠。
“青珂兄。”许青珂转头看到方子衡,这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书童,一清秀,一机灵。
女的?她自己是女扮男装的,又怎会看不出对方是女的,只是她自己毕竟伪装出了男子的气质跟名声,这女子却依旧有女儿家的秀美灵动,是一般男子怎么也比不过的。
她心里觉得好笑,想着方子衡一向稳重却仍旧没能阻止这女子,应该是疼宠的妹妹吧,拗不过对方也只能勉勉强强了。
但看对方年轻秀美,眉宇间全无半点郁气,女扮男装也全凭意趣,再想想自己即将面临搜身一环,不免有几分复杂感觉。
许青珂回以作揖,便也没再看他身边那两个书童。
方子衡是上江人,方家是官家,家世算是在三公子里面最好,反而是许青珂寒门出身,从未来发展来看,她是远不如他前途亨达的,因此跟方子衡寒暄的秀才极多。
许青珂在一旁随意应付了两句,刚要离开,却见章启风来了。
章启风是极轻傲的人,因才学的确不俗,且隐隐在方子衡之上,一向位列江东学子们榜首,这一出现也确实是引人注目。
多数是在章启风跟许青珂之间徘徊的,这两人是从未见过的,只是半个月前江东区盛传章启风对许青珂十分不以为然,扬言许青珂的天赋也只在断案,不思才学,只会旁门左道。
顺便说下,章启风是典型的文派官僚一系,重文轻军,且跟大多数文官一样清高。
只有他们看不上的,没有他们不如的。
翰林院派么?许青珂见到了这个人,也只是淡淡一笑。
这一笑被方子衡看入眼底,便有些琢磨起来,但章启风已经来了,而且直接越过了许青珂,只跟方子衡打招呼,打完之后就走了。
此时最尴尬的反而是方子衡,他抽着嘴角跟许青珂致歉,“抱歉,启风兄他只是有些不善交流……绝不是有意怠慢青珂兄。”
他这话说完,却见对面的人很平静得回:“道不同者不为谋,免了交流不费口舌跟心思是对的,方兄不必致歉,何况是替他人致歉。”
方子衡一愣,又看着许青珂,问:“不替他人致歉,这也是许兄与我道不同的地方吗?”
他几次邀约过这个人,皆是被拒了,后来他想着大概是因为寒门跟世家难以融合的地方,而许青珂恰好有这等傲骨。
现在想来何止是傲骨。
她哪来的自信?就凭着断案能力?
“不是”许青珂目光掠过方子衡的脸,说:“我没有道。”
只有谋,对功名跟权势,她比这些人更加渴望。
许青珂转身离去,方子衡目光闪烁,却想到对方刚刚瞥来的一眼意味深长。
他心中顿然有些凉测测,暗道莫不是暴露了?
“方子衡做了什么?”谢临云从旁边走到许青珂边上,与她同行的时候问了一句。
“嗯?”许青珂看向他,暗道这人远观便察觉到了异样,的确是在邯炀长进许多啊。
“倒也没什么,大概是在方家想与你谢家联姻之前,先利用他的亲妹妹来试探我这等寒门学子是不是可以拉拢利用的——尤其是在我被章启风一脉的人排挤的时候。”
“章启风那边的敌意源于有人散播你要问鼎解元的传闻,我刚到上江就听说了,但还没查到是他。”谢临云微微皱眉,他以前也隐约觉得方子衡不如表面上那样谦逊知礼,应该也是有些手段的,但他们这样出身的有些手段是很正常的。
但利用自己的妹妹……有些过了。
方子婧那姑娘他知道,机灵且浪漫,怕是不知道疼爱自己的哥哥心中所想的。
“不过也许是方家是真的想拉拢你,跟方子婧成婚是最大的诚意。”谢临云不知为何这样问。
他却远远没想到许青珂回顿足,且转头看他,那表情颇有些正经。
“所以谢郎君潜意识里也觉得方家在衡量你我的时候,你是不如我的?多谢夸赞,不过目前我对夺他人所爱无甚兴趣。”
然后就走了,号称江东出身最为清贵且在邯炀贵族圈子接受因而甚至不纳入江东公子行列的谢临云一时刹不住气。
——修了两年多的从容稳重,还是在这人身上破了。
第33章 解试,战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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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身搜文具是每个考生进场前必经的过程, 外袍要脱下,只能单衣单裤单鞋,没人能幸免。
小小的查房之中, 负责搜身的卫士看到许青珂的时候愣了下,暗道这青珂公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容颜殊色, 而且身形也比大多数男子消瘦,但个子是不矮的。
但他只是稍微翻查了下许青珂的外袍跟文具就要放她过去了,一如对方子衡等人也是明面上走了个过场, 搜身是不敢的——谁不知道这些公子哥儿的脾气极大, 乱搜乱摸惹得人不喜欢, 且说此刻还由着你,等考完发作报复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去年那一届隔壁江南州不就有有一个负责搜身的人动作过大, 乱了某个官家公子的衣服,惹得公子不喜,考完后差人查了背景暗暗报复。
一想到那人的下场, 这卫士端是半点也不敢碰许青珂的, 就算许青珂是寒门出身, 可人家得上官们看重,一飞冲天是肯定事情, 自己何必得罪。
许青珂被放过了, 接过了外袍重新披上, 系着带子, 后面一个就是谢临云。
谢临云看到前头的许青珂正在穿着外袍, 一瞥之下自然见到那纤细的腰肢,他愣了一下,却不知许青珂此时的想法是去年让人做出的一个把戏果然是吓人的,这搜身都成了一个形式。
但也意味着蜀国的科举越来越不行了。
她垂眸,无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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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试连考三天,一共三场,一场考下来却是十分亢长的,而且还是连着的,不许外出,一连三天都宿在那逼仄的小空间里。
贡院一般条件都不太好,且这条件好坏还随着位置差别区分得更加彻底,比如挨着厕所的那简直是……
许青珂抽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有多少人表面叹息,内心欢喜难以言语,暗道三大公子抽了这么一个老天都嫌弃的位置,还能表现好不成?她若是考不好,自然是后面的才子上位了。
但有人去厕所的时候,路过许青珂前面,却只见到这人淡漠平静的样子,仿若那异味不能让她有一丁点动容似的。
这考试比以前的困难太多了,待遇也憋人得很,关在小空间不说,吃的也不好,馒头配稀拉拉的菜汤,一碗不见多少菜叶,而且三天只给三根蜡烛,不能洗澡,对于女扮男装的许青珂而言的确是挺磨人的,还好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将文具摆上,东西理好,坐下去。
一场考完,她大概距离那遥远的邯炀又近了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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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考完,阿青在贡院前面静等,倒是旁边江金云心绪不宁,仿若考试的是他亲儿一样,当然了,他可不敢自居。
贡院的门终于开了,多数人迎上前,昨天有一个考生因为体力不支被送出,可把他们吓坏了,如今看到自家的人出现,心中大石落地又倍感心疼。
许青珂走出来,本来就远比他人消瘦单薄,现在看起来更是清减了一圈,江金云还来不及暗骂朝廷抠门,阿青已经上去了,只是还未扶住许青珂,她就已经被谢临云扶住了。
有些意外,但她抬眼的时候见到谢临云的表情,不由心里一惊,侧开了身子,自然扶住了旁边的柱子,也让手臂离开了谢临云的托扶。
感觉到手掌上的纤细柔软离开,谢临云心中恍然若失,却也咬了下舌尖,驱散了那不该有的旖旎,冷了面,淡淡道:“看来你也不全然方方面面都在我之上的,起码身体比我差得多,跟女子一般。”
说完便看了上前来的阿青一眼,甩袖离去。
竟有几分负气的意味。
江金云有些惊疑:“我说公子,您这是在贡院里面又得罪他了?”
许青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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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试一完,考生们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是半点气力都没了的,洗澡睡觉,连饭都无力去吃。
阿青照顾了许青珂两日,今日又炖了江金云特地送来的百年人参。
他坐在榻边椅子上,端着小碗,许青珂卧靠着,接过碗,看着碗里的清透晶莹汤水,“这百年人参放在寻常人家,炖一炖大概可以活人性命的,可在我身上倒是有些浪费了。”
阿青看着许青珂依旧苍白的脸色,不住皱眉,他是后来才跟了这人的,对她的底细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知道她要报复什么人,至于她的身体——也只知道她是女子。
“之前见公子好像有些身法基础,不该这样弱。”基于一个武林杀手,他的确有资格评价许青珂的体弱。
“就是因为弱才学了些身法锤炼的,自保也靠天时地利,真让我跟你们这些武林好手比斗,怕是最末流的也能轻易杀我。”许青珂喝着汤,淡淡一笑:“我说它对我无用,是因为小的时候吃过太多,身体习惯了。”
阿青有些失神,这话大概可以有两个意思,第一,她的出身背景十分强大,足以让她在幼时经常服用价值连城的人参汤。
第二,普通人虚不受补,会经常喝人参汤的人定然是天生羸弱有病疾的,不得不用它吊着命,要么就是年幼时经过大难,身体亏损太大,用人参续命。
不管是哪一种,这人都必然受过很多苦。
“江金云昨日来说,让公子你多休养些时日,等身体好全了再去邯炀。”
“去邯炀……”许青珂捧着碗,指尖莹白抚过碗的瓷白。
“本就是去不了的,要打战了。”
阿青闻言默了下,是的,要打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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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要打战了,却是上江海域跟海盗的战役。
估计蜀国朝廷怎么也没想到上江海域横行的那些海盗竟有胆子在解试期间夜间突袭了官运的粮船,夺走了整整五艘满载粮食的官船。
那可是要运往西部大旱之地的救命粮啊!
不说民间沸腾,朝廷也是震惊,一时间上江所属的官僚一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消息传来的夜间纷纷跳床,衣不遮体得商议起来。
当然,他们是恐惧,邯炀那边却是震怒。
奏章被蜀王一扫,全部落在地,甚至随着笔洗等物体狼狈得在地上散乱着。
朝野之中百官惊惶,最前列的内阁大臣们跟皇子们心思斗转之中也都露出了惊色,纷纷跪地。
“光是跪是没用的,寡人要知道,有谁能替我除去这上江海盗。”蜀王盛怒之下,反而克制了身体动作,只坐在王位之上,眉眼皆是骇人冷意。
军部的人皆是垂眼。
上江水域的海盗可不是乌合之众,仅凭上江的城军是远打不过的,那就得军部出兵。
谁去?这军资哪里调来?
最重要的是——上江知州那可是太子的人。
第34章 碧海潮生阁
蜀国是蜀王的天下, 可也是蜀王之子们想要争夺的天下。
这上江是蜀国港口,承商业脉络之枢纽,现在被海盗作乱占了海运, 这上江知州是当到头了,可一个萝卜一个坑, 到底谁能安排自己的人占了这个坑?
邯炀朝中为此互相攻讦谋划的时候,远在上江的许青珂也在喝着参汤,一边说道:“当朝太子霍允霄虽然嫡出, 但才学平庸, 远不如下面几个弟弟, 最重要的是他急功近利,脾气又大, 不修德行, 很让百官诟病,也让民间不喜。但蜀王自己本身是嫡出,当年为太子的时候险些被夺嫡, 因此除非太子有大过或者不可逆转的局势, 他不会轻易放弃太子, 不过近些年三皇子霍允彻在朝中表现越来越优秀,又是仅次于皇后的玉贵妃所出, 玉贵妃是当朝太傅之女, 母族强大, 仅次于皇后那族, 两族相斗, 蜀王为了平衡,也不能在这次巨大疏漏上依旧偏袒太子。”
阿青是江湖人,不懂朝政,但听许青珂这样分析,便是疑惑:“那上江本是太子地盘,如今是要被三皇子的人顶上了?”
“不是顶上,而是要先解了这海盗之难,解不了还有罪,解了才有功劳。”许青珂喝完了参汤,将碗递给阿青,“这世上总没有白吃的午餐,纵然出身帝王家已是占尽了好处。”
她这话里有多少薄冷,阿青不敢深思,只细想了,“所以这次会是三皇子的人出面去攻海盗。”
“不是他的人。”许青珂阖了眼,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是他自己会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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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亲自领兵去对付海盗?堂堂皇子不可能纡尊降贵吧,毕竟只是海盗而已。”
“谁知道,反正近些年三皇子在朝中势力日渐强大,且已入朝当值,屡屡优秀于太子,玉贵妃也甚得君上宠爱,因此我等马虎不得。”
霍允彻为何亲自来上江,谁也不知,但让上江的官僚十分恐惧。毕竟本身粮船被劫已经是大罪,他们现在一个个都是戴罪之身,若不是如今还需他们合力去对付海盗,恐怕朝廷的罪早就降下来了。
怀着这样的惶恐,大官小官纷纷战战兢兢等着霍允彻前来。
而对于许青珂他们这些学子来说,海盗距离他们还是有些遥远的,虽然因此他们也都被困在上江城中。
“为什么要禁止出城!”
“我们要回乡!”
学子们刚从贡院三日阴影中养回身子,且想着先回乡告慰下父老乡亲,结果直接禁出城了,一时间人心惶惶起来。
老百姓不敢质问官府,但他们一个个都是秀才,也算是功名之身,便是递了帖子询问。很快便得知是官府怀疑城中有奸细,通敌海盗,否则海盗如何得知靠了上江码头补给的粮船何时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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