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郄顿时笑了,“听柳姨娘这话,我是指望王氏的儿子给我撑腰呢,还是指望姨娘的儿子给我撑腰?”
柳姨娘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大姑娘现下不觉得如何,但不管是大郎还是二郎,总有长大那一天。”
所谓空手套白狼莫过于此了,想借着虚无缥缈的兄弟撑腰来换不用还她生母的嫁妆,这自古以来不要脸的人说辞倒都是一套没改的。
陈郄素来觉得自己脸皮厚,够不要脸,才发觉跟柳姨娘比,还是差了些火候,“我要等他们能给我撑腰,就他们两兄弟跟他们爹一样年少有为二十中进士,我也得快三十去了吧?到那时候我还差他们给撑腰?”
不是陈郄看不上他们,实在是要到那时候她还混到要人撑腰的地步,估摸也活不到那时候去,到时候就不是差人撑腰,是差人上香了。
陈郄道:“柳姨娘,这些空的就别在我面前提了。别说是陈家两个小子给我撑腰的笑话,就当初我要不答应嫁给王奎,你们能容我活到现在?”
这话说出来就吓人了,柳姨娘赶紧要否认,陈郄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姨娘也别说你是无辜的,跟你没关系。陈家是什么状况,你天天伺候我爹,怕是比王氏还清楚两分。你敢发誓你没想过占着我娘的嫁妆给自己儿女留那么一分半点?一个王氏生的,一个你生的,想着靠他们两个给我撑腰,还真是怕死得不够早啊?”
“再者,姨娘来找我也没用。陈家的嫁妆要还的是傅家,可不是我。如今傅家已经回来了两房,姨娘还不如去傅家问问。”陈郄勾着嘴角道。
本来就不是她开口要的,来找她能有什么用。
“可大姑娘也该知道,这些年老爷为了仕途,家里能用的银子也都花销得差不多了。就是傅家要还,又能从哪里得来银子?如今老爷唯一值钱的,也就那七品官位了。大姑娘,陈家是对不起你,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是不是?七品官也是官,当官家的姑奶奶总比当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姑奶奶要强。”柳姨娘弯着嘴角道。
士与民,可谓天地之差,柳姨娘好似料定了陈郄会如何选择,说到这里已经是气定神闲,神情轻松。
陈郄听着可笑,这样的话她从她亲爹嘴里听到过,那时候他说的是别看你舅舅家对你客气,那还不是因为你爹我有钱,要你爹没钱巴拉巴拉。
“可是我有舅家啊,舅家可比娘家出息多了。”陈郄笑着回道。
柳姨娘眉稍一动,“大姑娘难道忘了,前些年傅家是如何对姑娘的?大姑娘给傅家的信,大姑娘可有收到过一言半句回信?就是傅家的三舅爷,当初是如何找姑娘要银子的?这样的舅家,大姑娘也敢去信,这心眼也未免太粗了些。”
陈郄看向柳姨娘,要笑不笑道:“照姨娘这么说,我这亲爹靠不住,舅家靠不住,丈夫靠不住的人,活该去死一死才是出路了?”
柳姨娘嘴角一抽,连忙道:“大姑娘想差了,卑妾不过是想说,娘家总比舅家要靠得住些。”
陈郄觉得挺没意思的,“姨娘,这里也没外人,我们俩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知道我娘的嫁妆还剩下多少?”
柳姨娘看着陈郄不说话,端着茶杯的手指部微动。
陈郄顿时笑了起来,“哈哈哈,柳姨娘是打算告诉我,我娘的嫁妆一分都不剩了?”
柳姨娘捏住茶杯,道:“大姑娘想差了。”
陈郄收了笑,冷下脸来,眼神犀利,“那就是陈家一分银子都没打算还傅家?”
“陈家是料定傅家爱惜名声不会把嫁妆的事情闹大,还是觉得自己光棍一条不怕穿鞋的?”陈郄起身站在柳姨娘面前,俯视着面前的人问道。
柳姨娘抬起头来看着陈郄并不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也是霍出去了一切来的,并不怕说这话出来惹怒傅家。
陈郄嘴角勾起,弯下腰在柳姨娘耳边轻声道:“那柳姨娘可知道,我为何请了三舅舅进京,而不是向大舅舅和二舅舅求救?”
柳姨娘眼神一缩,陈郄已经直起了身子朝着门外走去,“姨娘,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人害我一分,我必百倍还之!别想用些虚的来想忽悠我,我与陈家之间,在逼我自尽以证清白之时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陈郄愿意嫁给王奎,满足陈家人的私心,可不是跟陈家人示弱自保什么的,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要陈家家破人亡不得好死啊。
“傅嬷嬷你看,这人不要脸起来,可比鬼令人害怕多了。”陈郄撇着嘴角道。
傅嬷嬷也没想到陈家能这么光棍,尤有些不信,“傅家几个舅爷都在京中了,他还敢如此,这是打算连七品官都不要了?”
陈郄眯着眼想了想,“许我那爹是想来告饶的,不过来带话的人嘛……”
傅嬷嬷眼睛睁大,“姑娘的意思是,柳姨娘她是故意激怒姑娘的?她打算做什么?”
“谁知道呢?”陈郄摸着下巴道。
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架秧子起火更好看不是?
第036章 状告
傅二爷还未回京,傅三爷在傅家呆着也没空闲。
在听说了陈家不愿意还嫁妆,又满了十日之期后,傅三爷可是说话算话之人,立马就去了京畿府告状,跟冯家携手状告陈家悔婚,吞没傅家姑奶奶嫁妆。
也是这个男权癌的社会,妻子的嫁妆较真未必能落在自己和自己孩子手里,然而当初给出嫁妆的娘家却是能轻而易举的收回去。
夫权与父权,能撕出个什么结果出来,陈郄坐在树下摇着扇子可是有兴趣得很,赶紧使唤了两个人去外面打听去了。
陈老爷是万万没想到傅家真敢去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傅家和陈家还是姻亲,双方都在官场行走,有半点不好的传言对两家都是同样有损。
就当初傅三爷在陈家闹那么一场,陈老爷心里着急之中隐隐也有些不以为意,傅三爷的败家与纨绔,京城无人不知,他上门闹自己姐姐的嫁妆,自己只要一句傅三爷自己败光家产就想来贪墨自己姐姐嫁妆就能彻底还击回去,因此以为傅三爷只是嘴里说说。
加上傅家大爷回京述职,关乎升职与否,在这个关口必然不想闹出事来。
其实陈老爷料得也不差,傅家大爷不说当初分下的家产不菲,而家中妻子持家有方,并看不上出嫁姐妹那点子嫁妆,就是自己在外当官五载,冰炭孝敬也收了不少,就越发不可能看上。
故傅家大爷一回京,把傅三爷父女留在府上,也是为了拦住傅三爷找陈家要嫁妆之事,免得传出去丢人现眼。
姻亲之家,没留下子嗣的多去了,也并没有几家会把嫁妆要回去,傅家大爷再看不上陈家老爷,也得顾忌自己颜面,没得让人轻视自己重铜臭之物,有辱读书人风骨。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傅三爷也不是几个下人拦得住的,趁着傅家大爷出门走访之机,跑出来闹妖了。
就是京畿府府伊接到状子也有些目瞪口呆,陈家的事情他这个当父母官的也听过一耳朵,暗地里也嘲笑陈家蠢得发指,可这一个吏部侍郎加跟一个举人联手来告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都是官场中人,谁家有麻烦不是能私下解决就绝不上公堂,吏部侍郎冯家倒好理解,悔婚一女二嫁的确是大事,冯侍郎要较真也可能,可傅家姑奶奶那点嫁妆,傅家也不至于差那么点。
也是府伊大人才进京两三年,对京中旧事知晓得不多,等师爷将傅家三爷早年的壮举一解释,也就完全明白了。
这状子有冯侍郎出手,就必须得接了,不过傅家大房也在京城,这也得延后再说了。
傅家大爷在同僚家喝酒喝得好好的,一出门就听见这大八卦,第一反应就是朝着冯家去。
此时冯侍郎也才散班,听说傅家大爷上了门,就让管事的请到了大厅。
两人一见面,傅家大爷就连连道:“贤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说起来当初两家也算是一派人,不然也不会跟陈家约定婚姻,此时傅家大爷上门,冯侍郎也态度极好,将人请坐了,才摇头叹气,“傅兄请坐。此事我家若非逼到绝处,愚弟也不会如此。”
冯侍郎对此事其实也极为恼火的,陈郄虽然是陈家的姑娘,但他那时身份还不够,够不着与傅家结亲,就借着妻子与傅家大姑娘的情分给两家儿女订了下来,看中最多的还是傅家,后来陈郄在傅家极得傅家老太爷喜欢,他仕途顺畅得傅家老太爷点拨,未必没有这个缘由在里面,所以到后来傅家老太爷过世,陈家老爷被闲置,他也没想过悔婚这件事。
“陈家与我等并非一路人,可两家有婚约在,就看在未来儿媳的面上,我也昧着良心与他活动,好歹给他留在京城谋了个职位,可他是如何回报我这个姻亲的?傅兄你可知他做下的那些丧心病狂之事?”冯侍郎提高了音量道。
傅家大爷倒还真不知道,“这不是两家已经退婚,我那外甥女才再嫁旁人?”
冯侍郎道:“许傅兄还在心里嫌弃我这人嫌贫爱富,自己高升之后就看不上原先的婚约了?”
“贤弟的品行我还是知晓的。”傅家大爷连忙道,就是他心里有些这么想,这会儿也说不出来了。
冯侍郎却是要解释清楚的,他不在意陈家老爷如何看他,却不得不在乎傅家与冯家的关系,就把退婚之事说了个明白,“傅兄那外甥女,着实是命苦啊!这要不退婚,只怕活路都没有!我冯家也插手不进去,除了吞了这羞辱也无可奈何。不想这陈家还想拿那继室生的来填这个窟窿,当我冯家是什么?”
“傅兄,我家儿女日后还要嫁娶,若是此事不解释清楚,任人揣测抹黑,何人又再敢跟我冯家联姻?我冯家也不能背着这黑锅一辈子吧?”冯侍郎愤愤道。
读书人最重守信,两家本有姻亲在,即便是陈家先将女儿嫁出去了,但两家实力悬殊在那,要陈家出来说一句是冯家先嫌弃,外人也绝对深信不疑,就是陈家拿此要挟把陈家老二嫁进冯家来祸害冯家,冯家闹不得都得含血吞了。
冯家大郎是冯侍郎亲手带大的孩子,也是整个冯家的希望,自然不能毁在没娶一个好妻子这件事上。
所以冯侍郎明知道傅三爷不靠谱,却还是愿意跟傅三爷联手,这便是缘由所在。
傅家大爷到此时也无话可说了,也只深深叹气。
陈家老爷,当年看着是十分不错的,又哪知道会走到这种地步。
冯侍郎见状,就与傅家大爷道:“此事傅兄也不宜出手,傅三爷本也与上面两房分家,有举人功名在,又不在官场行走,身份实在太适合不过。”
不然冯侍郎也不会越过傅家大爷跟傅三爷勾搭了,实在是傅三爷各种条件都太合适,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傅家大爷,有些沉默。
陈老爷招了官司,倒是真急了,连忙上傅家找傅家大爷。
傅家大爷在冯家没在,傅三爷倒在,把人放了进来,玩着手里的翡翠珠子,“哟,陈老爷这是打算来还嫁妆啦?”
陈老爷见着傅三爷就烦,万没想到进傅家见着的是傅三爷,但人见着了也不能不打招呼,“贤弟。”
傅三爷摆手,“可别,谁跟你称兄道弟的?嫁妆呢?不还嫁妆就别来了。”
陈老爷嘴角一抽,暗想就知道傅三爷是为的嫁妆,哪是帮人要什么公道这等事,就道:“不知府上大爷可在?”
陈老爷没见着傅家大爷,傅三爷见他不是来还嫁妆的,就叫人给撵了出去。
再去冯家,刚好又跟傅家大爷错过了,冯侍郎对陈老爷也没什么好气,“你我两家已无别话可说,公堂上见吧!”
陈老爷到此时才觉得有些走投无路之感,连忙道:“两家本已解了婚约,冯侍郎又何必落井下石?岂非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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