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是这么说，但是担忧一点也没有少。本来说是要在这里住够一旬的，但是不过短短七八日汤姆便向贾母告了辞。
这么长得漂亮，行事也漂亮的孩子，贾母还是很喜欢的，但是千般挽留汤姆仍然一意告辞，又有黛玉在一旁游说，免不得让他们走了。
贾府的人是不知道汤姆走得这么急的原因，但是贾母好歹能知晓一二，无非是扬州那地界，内忧外患之下必定是不安稳了。
贾母留汤姆的原因除了因为这孩子确实讨人欢喜，还有一层是为了她的玉儿。
她这可怜的外孙女已经没了母亲，现在父亲又站在悬崖边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如果能留下汤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凭着国公府的威名怎么也能保住他们兄妹俩一条小命，日久天长的，也算是给她的玉儿留了一个兄弟，让她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
可是人要走，谁留得住呢。既然这兄妹俩都一意孤行，老婆子哪里还留得住什么，只能是为外孙女的未来多做些打算罢了。
汤姆走水路回扬州，顺风顺水之下速度快了很多。不过一两日便要出交河受灾的区域了，正是那个今年泛滥过的交河。
第70章 70
一灯如豆。
汤姆阖衣谁在内间，闭着眼，却并没有睡得着。交河的洪水是退了些，可是还汹涌着，河水拍击在船身的声音很响，带着潮湿的空气，一呼一吸之间似乎吸了不少的水进去。
在不可视的情况下，汤姆放开自己的听觉，搜索着一切的声响，水浪拍击的声音，外检恒其的呼吸声，船舱最底下水号子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耳朵的世界似乎清晰得微毫可见，又博大如混沌虚天。
昨夜回过林府，家中无事，看林如海的样子，汤姆也算是放下心来。
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汤姆有些迷恋这样的感觉，虽然身体躺在方寸之地，闭着眼不可视物，但是灵魂却如同挣脱牢笼，遨游世界。
“大爷，外头不对。”恒其像没睡着一样，一个翻身就起来，又抽出枕头下面的刀。
汤姆早就发现不对了，只是难得的放任着自己不做理会。
一条普通的小货船从江的上游下来，按说半夜里，为着安全也得收了帆缓慢前行，况且现在这方向还顺风顺水，就应该尽量放缓速度，更加小心才是。
可那小货船却不是，三张帆都高高扬起，跑得飞起，要不是没翅膀，有翅膀估计就上天了。
不过片刻已经到了汤姆这条船旁边，兵刃相击之声已到了耳边。汤姆不耐烦的起身：“出去看看。”说着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
恒其亦步亦趋的跟着汤姆，握紧了刀柄神色严峻，随时准备好冲上去为汤姆挡刀。
走到甲板上，那小船甲板上的争斗看得清晰，边沿上挂的两具尸体看起来很有形体艺术感。看着小货船的速度，相比也就这几秒的擦肩而过，汤姆不打算理会，转身就要回船舱。
“咻，咔。”绳索腾空，固定端抓在船身的声音让汤姆停下了脚步。
汤姆转身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剑，正要斩断那绳索，眼角瞟到那小货船上一张熟悉的脸，汤姆赶紧放缓手上的动作，右手回收，左手拽住绳索把下面的人拉上来：“救人。”
恒其完全是莫名其妙，但是一听汤姆的命令便管不得什么疑问就带着几个得力的家下人纵身跳到那小船上。
反派人物的衣着也太好认了些，明显是船上的船工。恒其虽然年纪小，但是武艺还不弱，还被送到军队里练了两年，现在的身手，不说好不好看，杀人还是利落的。
对方显然人手不济，只是仗着控制了船才抢占了先机，但对方一反应过来，那群船工模样的刺客就再也扛不住，只能节节败退。
这头汤姆第二次拉起绳索，他看着眼熟的那个面貌已经上了船。汤姆抢到他身边：“请殿下入船舱。”
“不必，就在此处。”那人立在船舷边上看着那小货船上的厮杀。
汤姆见他如此，也不多花，只是持剑立在他身边做护卫的样子。
那男子余光中看了汤姆两眼，汤姆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不过这两眼，那男子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那船上，只是也没有纠缠多久，那小船上的人很快结束。
几个男人随着垂下去的长绳爬上了汤姆的官船：“殿下，宵小已尽数屠尽，船已凿空，再行半里边会沉底。”
那被汤姆救上来的人果然是曾有一面之缘的瑾郡王。
瑾郡王不过点点头，汤姆见他脸上无异色便收了手上的剑：“殿下，夜里风大，不如请殿下往舱内请。”
瑾郡王话倒不多，抬脚就往前走。汤姆随后走了进去，待瑾郡王坐定便行了礼，待起来才说：“殿下一路辛苦，草民这里条件虽有些艰难但热茶热水还是有的，请殿下稍待片刻，草民这就去安排。”
汤姆说这话，瑾郡王倒是很认真的看了看他：“一切有劳了。”刚才轻慢的态度一丝不剩。
“殿下请稍待。”汤姆又拱手一揖，接着干脆利落的出去了。
汤姆出了船舱，嘴角略微勾起一丝笑意，不过一晃神又不见了。见汤姆出来，恒其走过来：“大爷，咱们……”
“去备些热水热茶，再料理点吃食，让仆妇送过去。让人远远的守着，无事不可近前。”汤姆往船头走了几步，离那房间远了，这才交代了一句：“再清理一个舱房出来我住。”
恒其没有劝什么，领了命便下去了。反倒是随行的王管事劝了汤姆：“大爷，这瑾郡王必定是为交河水患来的，况且如今这形势，这水患必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否则谁敢拦截一个郡王。如此情形，大爷已然是救了殿下一命，何不顺势而行，在郡王面前多展示展示能耐，这交河之患未必不能成为大爷一飞冲天的垫脚石。”
这王管事看起来倒是精明，只可惜也只是看着聪明。不过毕竟是对林家忠心耿耿的老人，汤姆还留了一些耐心：“去舱里呆着吧，没到扬州就不要出来了。若敢自作主张，就自己跳到江里去，别烦我动手了。”
汤姆在林家向来说话时算数的，王管事听了虽说心头有些不服却不敢不尊，诺诺的退下了。
不是不利用这个机会，而是机会不是这样用的。
交河水患，虽说是大患，但是只要粮米到位，便出不了什么岔子。交河是大熙的第二大河，沿岸皆是产粮之地，上游受灾下游便运粮上去，下游受灾上游也可运粮过去，河水之力，这水患的粮食到的时间估计比运粮到边疆的还早。
若真有问题也不过是各层官员贪点罢了，可现在两重圣人看着，谁都不敢做得太过分，都怕被对方拿住。因此交河这次虽说受难人数上了十万，却并不是什么大事。
真正的大事在阳山牧。
虽说朝上点了瑾郡王去交河做巡查，可若他真是要去交河灾区巡查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这地方可已经到了交河受灾区的边界了，既然到了，那必定是要顺着交河往渭水去。
渭水，阳山牧可是它的源头。
比起内忧来，外患更让皇位上那两位担心。圣人不愿意在自己在位期间出现外族掠夺领土之事，老圣人是从根上就不能忍受外族，至于再有一层，那就是想让自己的孙子拿住自己儿子的命脉，让以后的路更有保障些吧。
汤姆倒是想参与，但是这样一见面就着急火燎的抱大腿，未免太有失风度了，总要做个好看的样子才好。
“大爷，舱房收拾好了。”恒其回来和汤姆说。
汤姆点点头随他去了新的舱房，恒其正退下，汤姆叫住他：“还有多久到横口。”
横口？汤姆要回扬州便应该在文台县的码头补充水粮，然后转道去扬州。横口，那可是文台县的下一个码头了，如果去了横口，那就要绕太长的一段路才能回扬州了。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是既然是主人家在问，恒其只能抛开心里的疑问“再过两个时辰，明日早上能到文台县，傍晚时分能到横口。”
“那就直接去横口，加快速度，不要在文台县停了，直接过去。”汤姆交代。
“是。”恒其领命下去。
这船是为了能去看黛玉林家自己买的，上面的下人也是自己家的。之前虽是托着去交河的官员同路照拂，但是那巡按到了交河区域便去了受灾区，现在汤姆自己走，自由得很。
汤姆使恒其守了舱门，又回了一趟林府，等他重新回到船上船已经从文台县边行划过了。又行了不到一二里，瑾郡王那边就派人来请了。
第71章 71
依旧是些场面话。
“怀玉本该在文台靠岸？怎的又走了这么一段？这样子走下去，怕是回扬州的路就不好走了。”瑾郡王态度虽未放下，但对汤姆直呼怀玉二字，显然是想要亲近些。
汤姆自然是懂的：“这倒不妨事。父亲常在草民耳边念叨忠君爱国之事，我林家都是些文弱书生，但对老圣人的一片赤忱却不会减免丝毫。我草民虽不才，但能为殿下略尽一二绵薄之力，亦是我之幸。”
“怀玉风采，我平生少见，若你称不才了，世间哪有才人。只是这一路虽不远，但也耽误怀玉了。”既然船都到这里了，瑾郡王也不会觉得汤姆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一段路想来也是个表态，没有上赶着要跟着，也没有就此放手不干，汤姆的意思，瑾郡王是摸到几分了。
“殿下多虑了。草民本身少年，父亲总说草民闭门造车，如今有机会与殿下一同游览山河，这是草民的荣幸。怀玉领受之。”汤姆道。
汤姆的能耐瑾郡王是看清楚了，况且他有那么一个爹，带上汤姆，沿途有林如海的同年做一方主政，汤姆也能去拉拉关系探探路。
瑾郡王再没有多想：“若说领略山河之美，怀玉若无事倒可以和我一同走上一道。只是不知林大人能不能放得下心来。”
再推就矫情了：“父亲常鼓励草民出去，现在能在瑾郡王身边，父亲必定是放心的。待草民回去休书一封，便随郡王天涯海角了。”
“大善。怀玉便去吧。只是咱们这一路恐怕艰难，怀玉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来得好。”瑾郡王笑着，汤姆拱手作揖退下。
“殿下，这林怀玉带着，怕会生事端。”汤姆出了门去，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一个粗壮男子拱手对瑾郡王说。
瑾郡王倒不在意：“林家现在只能依附于老圣人，他林怀玉难道还能对我不利。况且这林怀玉能得老圣人如此喜欢，三节两礼都少不了他，此子必定不凡。这一次，我见他行事也算磊落，不是阴诡之辈。既有才又有能，如何就不能用了。”
那汉子不再说话，退回一旁。只留下那瑾郡王抿着茶在深思。
汤姆回房间修书一份，递给恒正：“到了横口你走陆路，快马加鞭把书信给父亲，再把回信带回来。按照你的速度，拿到回信就直接去铁源驿找我。”
恒正拿了信，行礼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礼。
一路往下，马上要都横口了，汤姆换了束袖的武衫，腰间憋着一把短剑，敲响了瑾郡王的门，来人引他进去：“殿下，横口到了。再往下是两江交接之处，交河大水还未退完，若继续走水路恐生事端。草民建议换马走陆路，沿岸多变，不如去曲江府，再从曲江府转到去阳山牧。这样路虽长些，但能躲过许多不必要的风险，快马加鞭过去，也就多出一日的路程。”
“可曲江府多劫道，不若沿岸过去极快，沿途没有什么盗匪。”瑾郡王带来的一个男人道。
汤姆点点头：“这是自然，但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殿下此行目的。阳山牧能被人这么容易突破必然是有内贼，若按你们的原计划走水路或沿岸，必定有阻杀。既然都敢引敌叛国了，那我们不仅要受不少的磨难还一定不可能从对方口中得知真相。”
停了片刻，汤姆又说：“二来，曲江府虽多有劫道，但这一府之中有唯马头山是瞻，而马头山虽然劫道却并不杀人，前些年边疆战时，马头山的大当家也曾经带着山里的贼匪去援助，事后又只留了事后名，颇有侠举。既如此，我们不若先以金银买通，再使他们派出一二人来引我们过曲江府，如此，既免了刀兵，速度怕也要比沿江来的快。”
“说是妥当，只是……”瑾郡王身边的人始终是有些担心的。
汤姆倒不计较，毕竟瑾郡王的安危就是这群人的姓名：“既如此，不如分作两路。殿下派出两人，正好草民此处也有家下人，凑齐十人，让他们沿江去，咱们依旧绕道而行，这样也能混淆视线。”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这么方便，什么都不用说，他什么都安排好了。
“既如此，就按怀玉所说的来吧。”瑾郡王十分满意，刚才对汤姆的邀约果然是明智。
汤姆起身：“请殿下稍作准备，一到横口，咱们就得换马了。”
“怀玉不必如此，你们同辈，你父又是一方大员，何必自谦草民二字。”瑾郡王此刻的态度十分之好。
“是殿下，那我先去准备。”汤姆顺水推舟。
出了船舱，汤姆一路回房，招来恒其：“你选几个家下人，带着他们沿江往阳山牧走，不必同他们说要去哪里。等会儿瑾郡王那边会来几个人同你们一路，这一路必定不安全，你凡事小心，要是过得去，就在阳山牧和我回会和，要是过不去……你的父母家人我会好好照看。”
恒其在死人堆里面打滚过几年，此时听了这话倒也不畏死，之跪在汤姆脚下：“大爷只管放心，小人必定全力以赴。”多的再没有话。
汤姆挥手让他离开。
终于到了横口了，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一行人下了船，按照原定的计划分作两队，各自离去。
汤姆是跟着瑾郡王的，他们这一队人要去的方向是曲江府，这方向和阳山牧正好平行，一路驰骋，整整四日，总算是到了曲江府。
只是到了地方，众人却没有松懈，反而气氛更加紧张。
前面一段路的安全是在时间和想法上打了一个突击战。谁都不会这么及时的想到这群人的路线不是朝着阳山牧去，而是和阳山牧平行，等他们想到了，这些人已经到了曲江府。
只是接下来这段路，怕是要历经艰难了。
果然，刚进曲江府的平旗县，还未来得及收拢截道，随行的侍卫就发现了有人在尾随，想来对方先下手为强，以寇为守这一计是不成了。
本来是打算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出发，但现在显然不能走得这么轻松了，对方双向布线，已经走在了他们前头。
43/101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