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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看着那墨色的长盒，手中的骨扇几近破碎。
“持中。”林如海叫着这个名字，压抑的语气里压抑的情绪几乎把两个人都压垮。
陈先生脸色严峻，接过那墨色盒子的手几乎是僵硬的。
反倒是林如海，看着陈先生接过盒子，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气息都更平缓了一些：“持中，汤哥儿年少，许多事情我怕他一时气盛不可回头，你帮我好好的看着他。至于这东西，他总有一天能用得上，就要摆脱你到时候交给他了。”
陈先生低着头，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一句：“你自是放心，我必不负你。”说着也不等什么便冲出了书房。
林如海微笑的微微摇了摇头：“持中。”又在陈先生仓皇的背后作了一揖。
隔日，汤姆早起读了会儿书，往院子里走了走，指着散散心，却没曾想到，院子里一堆的下人正在挪动湖心里的太湖石。
好好的一个池子，被他们搞得一番腌砸。
“这是做什么呢。”汤姆皱着眉。
恒正赶紧溜到湖边上呵斥：“停下，做甚呢？”
带头的是二管家，见汤姆来了，赶紧上前，跪在两三步远的距离：“请大爷安。昨晚老爷交代把这太湖石挪出来，等大爷上京的时候一起带上，到时候不拘放家里还是带去亲家家里摆着，都好让大爷和姑娘能有个看头，高兴高兴。”
汤姆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抓不住重点在哪里：“放回去，做回以前的样子，这东西我不带。”
说着汤姆往正房去寻林如海。
正房里倒是安静，林如海正翻着手里的册子，见汤姆进来，招招手让他过去：“你来了。过来看看，这些产业都在扬州，为父想着不若卖了去，再在京里添些产业。”
林如海指着的产业几乎是林家在扬州的全部了。
汤姆略略的蹙了蹙眉头：“咱们家本就是扬州的根据，祖宗也从此发迹，何以要弃了扬州往京里去。一来祖兴之地不好弃，祭田也在此，若是卖了祭田往京里去，岂不是舍本逐末了。二来京里风云变幻，虽扬州也动荡，但到底是自己的地方，行事之间在此处留退路倒是使得。”
林如海合了册子，微微的叹了一声：“是了，是这个道理。既如此，拿家里的现银去京里添些产业也使得。”
“我见花园里下人在挪太湖石。”汤姆道。
林如海点点头：“那太湖石你们兄妹喜欢，不若挪了过去，让你们日日赏玩的好。”
汤姆这次真的是把眉头皱紧了：“父亲是何用意？林家危亡到如此地步了？竟要舍弃祖兴之地？”
“你放心罢。”林如海摇了摇头：“林家不会到那样的地步，只是这朝堂风云搅动，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回事谁落马，此番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扬州之地尽在掌控之中，我儿不必担忧。你将要上京，如今还是早早准备的好。”
林如海明显是不想多说的样子，汤姆虽然惊疑未消但却老实的回了房。
“去查查，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转过角门，汤姆吩咐恒正。
晚间，恒正回来：“大爷。朝里的事都是老爷和大爷说的那些，小的与巡抚家的、同治家的喝了一顿酒，并没有别的事项。家里也没有别的事情，最近盐商也老实着，码头上也没有多出来的货船。”
汤姆的指尖在桌上叩了两下：“你去吧。”
既然一切无异常，汤姆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好先放下不提。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林家，除了汤姆闭门念书，所有人都急匆匆的来来去去的被林如海指使着给汤姆收拾行礼。
虽然太湖石被汤姆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但是林如海的热情一点也没有消减。
“我儿，你只管去吧。”林如海在码头送别汤姆，直到看不清船的影子才在林安的劝慰下离开。
风平浪静，汤姆在船舱里安静的看书，顺风顺水之下，到京里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上了两天。
顾念着汤姆年纪还小，黛玉也还在荣国府住着，因此林如海给荣国府来了信，让汤姆住到了荣国府，兄妹俩一处吃住。
下了船，又是两边的人来接，这次荣国府来的是赖大，汤姆见了也不多说话，只吩咐林和把多余的器物运到林府老宅去。
赖大虽不至于亲手给汤姆牵马，但这一路上却少不了奉承。汤姆本就爱静，不爱说话，此时听了他说话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走。
远远的见了荣宁大街，赖大极为识趣，牵着汤姆的马就往侧门去。
汤姆下了马进了侧门，一路有人引着往荣庆堂去了。那荣庆堂果然如以往一般，全部顾忌男女之分，莫说王夫人及邢夫人在，连三春及宝钗都未曾回避。
早知道这家来了亲戚，汤姆备礼时也顾忌到了，正好都齐了，也不必一个个的拜会一个个的送了，干脆叫了丫头进来一一把礼物奉上。
贾母礼最盛，次之是邢夫人，再次是王夫人，三春及宝钗的礼物便是姑娘们的一些玩意儿，是最次的。
“行了，你千里迢迢的也是辛苦，你两个舅舅今日都不在家，你也不必劳神，还是好好回去休息是正经。”贾母说了话，又嘱咐黛玉：“你便陪着你兄弟回去歇息吧，知道你们兄妹俩长久不见，只是不可过于劳神。”
“是，外祖母。”两人行了礼便出了荣庆堂。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还没死呢，大家淡定，我的存稿都还没有写到林如海的死，你们千万要淡定呀。
第78章 78
前两日还见了，此时倒也没有久不相见的激动，只是相携着往耿道院走。
“你的院子我给你收拾得好好的，你白日里还要去学院，下面洒扫的都是从扬州带来的，只是里面伺候的人你得自己看着使。”黛玉说着耿道院里面的安排。
汤姆对这些没什么意见，大男人的，谁去关心内宅伺候的事情：“别的倒也罢，只是我这边调走了人，你那边别少了人使。”
黛玉笑了笑：“你莫要担心这些，我早调了老宅的人来用，缺不了我的用度。”
汤姆勾起嘴角，笑容是打心底出来的：“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些什么。我如今来了京里，你再不是独身在此，虽然白日里不在，咱们夜里还是能见一面的，也好一同欢喜聊解寂寞。”
汤姆从前在扬州，虽每日都能来黛玉这里看她，但是扬州和霍格沃兹两边学业极重，说是能常来也不过是隔三差五看一眼罢了，哪里想现在，日日都能见得着。
“父亲要你来靠科举，看你这样子竟是来玩的。”黛玉甩开了汤姆的手，往前跑了两步，转过身指着他：“你呀你。你可得好好的讨好我，否则我一封书信，告到父亲那里，总要让你好看。”
“我的好姑娘，还请好好的怜惜我吧，小生出言莽撞，万望姑娘谅解。”说认怂就认怂，这方面的速度汤姆从来没有下来过。
“没皮没脸的东西。”他这一动作，黛玉倒不好搭腔了，只能拿指尖划划脸颊，嘲讽一句。
妹妹都是对的，妹妹绝对不会错，如果妹妹错了那一定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
这个行动准则被汤姆一如既往的贯彻着。
黛玉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在这个妹控的眼里都是说不出的好。
“快回去，我给你带着好东西。”汤姆快走两步，牵上黛玉的手往前走。
黛玉跟着他的脚步：“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么巴巴的赶着。”
汤姆牵着黛玉的手快步往前走，只是想着黛玉的习惯，免不了要尽量的放缓自己的步伐，只能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过头小心着黛玉的脚下：“美丽的女士，或许我可以邀请你去参观一番田园的景象。”
黛玉被他牵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你一定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色，峡谷，平原和大片大片金色的土地。”汤姆的脸上飞扬的笑容，迫不及待的想要给黛玉展示他在英国的一切。
两人牵着手进了屋子，丫头们拥上来给他们解了大衣服。“你快些换衣服，我带你去看。”汤姆转身走出，农平抱着衣服随汤姆进了次间，伺候他换了一身衣裳。
小丫头在次间外面禀报：“大爷，姑娘等着呢。”
汤姆挥挥手，农平把怀表在汤姆荷包里挂好了，连忙站直身子又取了一只盒子，跟着汤姆去了黛玉房里。
黛玉穿了外出的衣服正坐着等着汤姆。
“打发人去老太太那里，今儿太累了，午饭就不过去了，晚上再去请安。”左珍领了命，去了下人的罩房领着紫鹃去了老太太那边。
“走吧。”汤姆左手推开虚空中的大门，伸出右手去。
黛玉牵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了那扇门。
真的是一晃眼，黛玉打量着这个房间，并不是曾经去过的地方：“这是哪里？我以为会去你的学校。”
“那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看看我在这里的产业。”汤姆从房间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一支增龄剂，往旁边的小房间走：“这里是我的书房，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这个房间倒是满满的汤姆的风格，黛玉呆着很安心，因此十分乖顺的点点头，四处看着。
汤姆看着黛玉背对着自己打量墙上的画，随意的点头敷衍自己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黛玉在汤姆的学校寝室是见过这些东西的，只是那个地方摆满了从林家带来的物件儿，除了房间的整体风格比较英式，其他的反倒没什么特别的。而现在的书房，虽说也摆了些东西，但是大多是英国本地的。
挑高的天顶，让整个房间显得极其高大，绕墙而建的书柜，直直的顶到天花板上，黛玉觉得自己躺在地上才能看清楚这书柜的顶端。
随手抽出一本书来，黛玉看着有些吃力，许多语言并不是平常在口头的话，看着只能猜测其中意思，颇有些生涩。
“咔。”汤姆开门的声音有些大，但是并没有惊扰到黛玉，她仍然低头沉浸在书里。
“这个词的意思是资本。”黛玉被耳边的声音吓到，手上的书落在一双大手里。回过头一看，黛玉第一眼看到的是对方眼睛里那个惊疑的自己。
瞬间安定下来。
“哥哥。”黛玉从他手上把书拿回来。
汤姆觉得有些惊讶，黛玉竟一眼就认自己来了。退开两步，张开双臂，汤姆在黛玉面前转了一圈：“你如何认出我的？虽然还有之前的一两分样子，但是这个我，可是35岁的我了。”
35岁的汤姆身材高大，体型比青年时期的他强壮了不少。宽厚的肩膀看起来沉稳可，骨子里的张扬和强势被严谨得体的着装遮挡了一些。
他只站在那里，就像一束强光，让人一眼看见不可忽视。
“我如何认不出你来。”黛玉一副平常的样子：“你纵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
汤姆听着黛玉的话，一下子笑出来：“倒是我着像了，你怎么会认不得我。就像我不管怎么都会认得你一样。”
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最熟悉对方的只能是自己。
“走吧，我带你出去。”汤姆掏出包袱速速放大，给她拿出一柄羽毛扇递给她。
黛玉看着这圆扇，蹙着眉不接：“那这个做什么？什么时节了？我还拿个扇子。”
“你一定会需要的。”汤姆的笑容里面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滋味。
黛玉疑惑的拿了扇子，汤姆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臂弯。汤姆带着黛玉并没有走出去，而是在这个小小的城堡中四处闲逛。
这城堡一直在这片领土里，曾经是属于一个子爵的领地，但现在这个城堡现在属于汤姆了。在当地人眼里这个城堡也算是一个权威性建筑，毕竟住在这里面的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在他们眼里这座城堡已经是难得的巍峨了。
原本的城堡不过是个矮小的堡子，走廊阴暗狭窄，房间数量不多也及其简陋。占地面积也小，连个花园都没有，更别提婉转寻趣的小径和乘凉的池塘湖心亭。
非要有个散心的地方也就是城堡后面一个苍凉的小树林，没有专人的照顾，这小树林活得肆意，什么样子都能长得出来，说有几分野趣都是勉强。
汤姆嫌弃了很长时间，直到扩建出一两层的意思之后，他才勉强着把自己的书房搬了过来。
经过这几年的扩建，时移世易，这座城堡渐渐显出了恢宏的样子。走廊开始变得宽大，在从不熄灭的蜡烛的照耀下显得极其明亮。房间扩建出不少，每个房间都按照英国的风格装饰得极其舒适。
城堡外面专门圈出一块不小的地方，前面是一块辽阔的草坪，边缘以乔木作为围墙。后面改成了花园，融合了两个世界的风格倒也有一番趣味值得看。
走了不过几条走廊黛玉便没了兴致：“我倒喜欢你那书房，咱们家最好也能有那样一个书房。”
“大熙的书贵重，收书不易。这里的书虽然也不便宜，但是也贵不到那里去，收起来倒是便宜。你要的无非是多和全，我再给你找找，多找些书尽够你你用的。”汤姆道。
“既你说了，可不能忘。我看我刚才看的那本就很好，你记得带回去。”黛玉和汤姆之间倒没分过什么你我，即使汤姆此时不说黛玉也会记得提醒他。
汤姆好笑：“我记得了。先去吃饭吧，等姑娘用过饭了，小的便带姑娘去散散心。”
两人到餐厅的时候餐桌上已经陆续摆上了饭食，佣人们在餐厅里站着等着伺候。、
第79章 79
黛玉一进门，看见的便是一条横在房间中间的大长桌。这桌子极大，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一了，上面除了吃食还摆着些烛台和鲜花，加上四周的鎏金，黛玉不免觉得有些俗套了。
“你可真是富贵了。”黛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汤姆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汤姆这幅不知所云的啥样子，黛玉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想法，只是嬉笑这看了他一眼罢了。
女孩子的心思，别乱猜。
汤姆挑挑眉，放弃了追问，只扶着黛玉往前走。
餐厅的佣人看着汤姆扶着一位小姐走过来，赶紧拉开了主位和次位的椅子。
黛玉往前走了两步，刚靠近那位置就忍不住蹙着眉拿手里的羽扇盖住了鼻子，若不是长久的教养，只怕现在就不仅仅只是停了一步，而是直接退到了门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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