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惋惜了……再说我怎么才能熟悉他,印张他的照片挂在床头天天看吗?”
以裴湛的性格和冷漠程度,这方案的确无法操作——考虑了片刻,倪珈又说:“找一个你感兴趣的事或人转移注意力也是可以的。你不是准备跟朋友在微博直播自驾去欧洲、150天穿越四十国吗?什么时候出发?”
“这种商业活动都是团队出行,需要请摄影师、文字编辑、翻译向导什么的。赞助商临时撤资,没有启动资金,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可以让你爸妈赞助啊。”
“我爸妈整天逼我继续读书或着上班,被他们知道这事儿,有钱也去不了,我堂哥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也指望不上。”
倪珈笑了笑:“没想到挥金如土的路大小姐也有为钱发愁的时候。”
“别说我,贺齐光都三十岁了,还偷自己家的画卖呢。”说完这句,路檬忽而灵光一闪,“我可以找我爷爷赞助。”
“你爷爷……他不是去世好多年了吗?”
……
路檬的爷爷奶奶去世前一个是985高校的党委书记、一个是法学院院长,父母伯父皆是知名教授,唯一的堂哥也是精英中的精英,整个路家,只有她是靠点招混进名校的废柴。
虽然不思进取,从小受家庭熏陶,路檬对古董字画也略通一二。从倪珈的公寓出来,她直奔路家老宅。
老宅在Z大老校区东边的别墅区里,路檬的堂哥念大学后,这栋房子就闲置了下来。别墅的三层整个用作书房,一进门,路檬就直奔二楼,在爷爷生前收藏的古董字画中挑选了片刻,最终拿了一幅仇英的扇面。
不出意外的话,完成自驾150天穿越四十国的计划后至少能赚回本金的十倍,抵押半年就可以把扇面赎回来。
字画难辨真假,典当行轻易不敢收,只作为中介替路檬寻了一位收藏家。仇英的真迹有市无价、千金难寻,当天下午,对方的助理就带着四位专家到了典当行的贵宾室。鉴定之后,助理一送走专家,便折回来与路檬谈合同。
“裴先生非常喜欢这幅亭溪消夏扇面,市面上的估价在两百万左右,他愿意多出二十万买下来。”
路檬闻言皱眉:“难道中间人没讲清楚?我只抵押不卖,一百五十万,半年之内,我会连本带利地赎回来。”
见路檬态度坚定,助理知道多说无益,给那位裴先生打了通电话便说可以立刻签合同。怕对方以丢失、损毁为由到期不归还,路檬将毁约金提高到了十倍。
路檬看合同的时候,助理的手机进了通电话。
“还没找到……心狠、话少、武力值高的中年女老师——裴先生给他表弟找家教的要求这么古怪,一时半会儿我去哪里找?”
助理挂上电话的时候,路檬的目光刚好落到签章处,看到笔迹熟悉的“裴湛”二字,她的脸色变了变。
原以为当个扇面都遇到姓裴的是真中邪了,没想到竟是裴湛本人。
“路小姐……路小姐?”
隔了许久,路檬才结束出神儿,冲面露疑惑的助理灿然一笑:“武力值高的女老师,你看我合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头回忆部分“个子最高”的那个是江东23333他和裴湛是好朋友,所以十万星河里让裴湛替简年请假
明天继续
第3章
助理起初以为路檬在开玩笑,待弄明白她是真的想应聘家教后,诧异地问:“您怎么会对这份工作有兴趣?”
“缺钱啊,不然会当扇面吗?”
助理看了一眼路檬的手表和鞋子,笑道:“您缺的不是小钱吧?家教的薪水不高,再说裴先生要找的是中年女老师……”
一句话没说完,身高超过180公分的助理突然站起身后退一步,一脸惊恐地指着路檬的脚下说:“有蟑螂!”
路檬用脚尖触了一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强,见它飞快地爬进了桌缝,笑着问助理:“你怕这个?”
迅速恢复了精干模样的助理面露尴尬地解释:“我老家没这个……见得少……”
本要说话的路檬忽而看向扇面,助理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裂成蜘蛛网的玻璃,回忆起方才仓惶起身时胳膊肘似乎压到了什么,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路檬的爷爷生前很喜欢这副扇面,将它裱装在镜框里挂在书桌后,年头久了,玻璃自然脆弱。赶在助理回过神前,路檬飞快地在合同上签上了名字。
玻璃碎在画中凉亭的尖顶上,折损处虽不大却非常明显,修复得不好,价值起码折损三成。短暂的痛惜后,路檬语气淡定地问:“余助理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余航隔了许久才镇定下来,郑重承诺:“责任在我,我马上联系专家尽力修复,您的损失我也会想办法补偿。”
路檬喝了口茶,提醒到:“这么明显的伤痕,修复费大概要六万美金,而且几乎没有百分百复原的可能。如果我坚持按合同索要赔偿呢?”
“我会负责到底的……”刚进十一月,尚未供暖,穿着单薄西装的余航鬓角却渗出了汗珠。
“坐,别那么紧张,”路檬收起片刻前的严肃表情,粲然一笑:“我可以不追究,也可以自己找相熟的名家修复,甚至可以替你付修复费……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帮我想办法做裴湛表弟的家教。”
“为什么?”
“你就说成不成吧。”
……
当晚余航便给路檬打了通电话,约定隔天上午去裴湛家面试。路檬的年纪与裴湛的要求不符,余航只好谎称路檬是他堂妹,叫余柠,在Z大念大三,因为家庭困难,休学一年打工。
去裴湛家前,路檬特地去批发市场置办了一身行头——质地粗糙的牛仔裤和卫衣、花哨俗气的外套,连上鞋子总价两百。来接人的余航看到她怔了好一会儿。
“很难看?”
“挺接地气的……”余航轻咳了一声,斟酌措辞道,“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改名换姓地应聘这份工作吗?”
路檬一脸坦荡:“你不是说我不符合裴湛的要求,扮成你堂妹你才有借口求情吗?你堂妹当然要跟你一个姓,休学赚钱的贫困大学生不就该是我现在这种打扮吗?怎么就成乔装打扮、改名换姓了?”
话虽如此,余航仍是感到不安心,他毕业刚两年,本想存够钱给家人盖栋像样的房子,昨晚闯下祸后不知所措,权衡之下答应了路檬的要求,眼下却越想越为难。
“裴先生虽然冷淡挑剔,心地其实很好,他资助了很多学生,我就是在他的帮助下念完的大学……”
“我是想找件事做治失眠,又不是要去坑蒙拐骗,你不用紧张。”
下了出租车,路檬讶异地发现裴湛居然同她爸妈是邻居。这栋大厦地处CBD,一共六十六层,下面是百货公司和超五星酒店,上面是可以看到海的豪宅。路檬的家在四十七层,裴湛家在六十一层,幸而半年前她爸妈搬到外公家照顾老人,这处房子空置了下来,不然还真有撞见的可能。
路檬进门的时候,裴湛正在楼上书房打公事电话,他的表弟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听到门处的响动,十五岁的男孩抬起了头,目光在又俗又土的路檬身上打了个转,翻了个白眼,继续打游戏。
据余航说,裴湛的这位表弟叛逆到人憎狗嫌,裴湛的姑姑拿他没办法,干脆把他丢给十几岁时更叛逆的裴湛管教,自己去和男朋友旅行散心了。
路檬刚坐到沙发上,裴湛就下楼了。落座后,他盯着路檬看了片刻,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路檬面上镇定,心脏却猛地跳了一下,难道那晚他没认出她是因为灯光昏暗?
见路檬不说话,裴湛接过余航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问:“上个月在酒店找齐先生要签名的不是你吗?”
裴湛很少留意异性,印象深刻纯粹是因为那晚的女孩望向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和眼前的这位一样复杂。隔了一个月,那女孩的脸他早记不清了,气质和余航的堂妹似乎也天差地别,不知怎么就联系到了一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路檬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原本若有似无的不甘却蓦然放大了。
裴湛自然不会纠结这种小事,转而对路檬说:“你不合适。”
“为什么?”路檬戏精上身,搓着衣角要哭不哭地说,“我是Z大的学生,教初中生没问题的,我很需要这份工作,为了面试,我还跟同学借钱买了身新衣服……”
裴湛扫了眼路檬瘦弱的身板,将目光移到边打游戏边骂娘的裴赫身上,破例解释道:“我不是想找人教他念书,而是想找个高胖、严厉的中年女老师收拾他。”
知道表弟最受不了絮絮叨叨的中年妇女,裴湛偏要寻一个这样的管教他,况且裴赫再离谱,被女人打了也不至于还手。
因为在裴湛手里吃过太多亏,裴赫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怵这位二表哥,闻言立刻扔掉手机,高声抗议道:“我妈走的时候,你跟她保证过不打我,只口头教育!我要给她打电话!”
裴湛看也不看他,慢条斯理地系上袖扣才说:“我是保证过,所以雇别人揍。”
见裴湛拒绝了路檬,余航暗自庆幸,正想带她走,却听到她说:“裴先生,我打架可厉害了,真的,不信你问我哥,我们村不论男娃女娃,没有一个能打过我。”
“……”余航不知该如何接话,所幸裴湛无意让他证实,只用眼神示意他立刻带路檬离开。
从裴湛的脸上看到熟悉的冷漠,路檬知道没戏了,不等余航催就站了起来。原本窝在客厅角落的柴犬突然冲过来扑向了她,余航挺怕这狗,因为人是自己带来的,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了路檬前头,哪知这只比裴赫还令人头痛的狗竟吐着舌头,一脸讨好地拼命冲路檬摇尾巴。
路檬不明所以,绕过余航和狗,继续往门边走,柴犬竟一路转着圈儿追随她。裴湛觉得稀奇,拽着项圈把狗抓了回去,半蹲下来问:“你喜欢她?”
柴犬不理他,拼命地往路檬的方向挣,裴湛一松开手,它立刻扑到路檬脚边,不住地拿毛茸茸的圆脑袋蹭她。
片刻后,裴湛看向路檬,问:“你叫余柠是吗?你愿意帮我照顾这只狗吗,家教月薪四千,照顾狗五千。”
这狗一向不理旁人只黏裴湛,每次他出差它都能作上天,无论他多忙,都要抽空亲自遛它。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照顾它,他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一头雾水的路檬还没应声,裴赫便嚷嚷着问凭什么看狗一个月五千,看他一个月四千。
裴湛斜了他一眼:“因为你没它值钱。”
路檬只考虑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见柴犬不断示好,她忽而想到了什么,问裴湛:“裴先生,这狗几岁了?您在哪儿买的?”
“几年前在路边捡的。”
裴湛对小动物毫无兴趣,若不是当年这狗一路尾随他到家,在门外蹲守了三四天,怎么赶都不走,他一辈子都不会养狗。
路檬看了眼狗屁股上的白色爱心,越发肯定这就是四五年前她追裴湛时丢掉的那只裴路路。那时候她每天都带着它尾随裴湛,它走丢的时候她找了好久,伤心到再也没养过宠物,却不想它居然在裴湛身边潜伏了下来。
因为要收拾出一个房间,裴湛让路檬三天后再来上班,不想柴犬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见她开门要走,更咬住了她的裤腿不放。不止裴湛,连余航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二十一见到你后居然连裴先生都不理了,以前只要裴先生在家,它一定要待在能看到他的地方,也只吃他喂的饭,只冲他摇尾巴……”
路檬抱起狗,压低声音问:“裴路路是你吗?”
见柴犬拼命地摇尾巴,她无语道:“你怎么胖成这样啦……”
第4章
裴路路缠着路檬不放,她便多留了一会儿,余航正好交待她狗的生活习惯。听到余航背着裴湛抱怨这只难缠的狗比它的主人更挑剔,路檬暗自纳罕——裴路路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一直养得很随意,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臭毛病。
路檬离开的时候正赶上裴湛出门开会,这房子是电梯入户,两人自然要共乘一部电梯。走上电梯,裴湛看了路檬一眼,问:“你为什么休学?”
“我哥快娶媳妇了,我得给他赚彩礼。”
裴湛话少,对旁人的家事也没兴趣,电梯从六十一层下到一层的时间里,再没开口。
路檬这话倒不全是假的,她唯一的堂哥还真要娶媳妇了。为了修复扇面,她特地约堂哥吃午饭,从裴湛家出来,就去了准嫂子单位附近的餐厅。路檬之所以约上嫂子,是怕堂哥因为她擅自将扇面“借给朋友”,又不慎损毁唠叨说教。
堂哥与她截然相反,自小就聪明拔尖,如今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作为院士的孙子,会读书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像她这样平庸无为才叫稀奇。
扇面意外损毁,路檬和余航只好找借口拖延一周,裴湛事情多,倒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修复古画费神耗时,路檬想请的那位名家行程紧,幸而与堂哥是朋友,才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在一周内完成。延迟交付要付高额违约金,路檬不放心,要堂哥再亲自打通电话催一催。
不出路檬所料,一听说这事,路时洲就直皱眉:“玻璃怎么会碎?你要借给什么朋友?”
路檬赶紧看向准嫂子,只见她莞尔一笑,嗔怨道:“路时洲,你凶什么,路檬又不是小孩子,哪有你这样盘问的。”
“我什么时候凶了。”路时洲马上就笑了,当即替路檬打了电话。
整个午饭间,路檬都在观察准嫂子。她这个堂哥从小就傲慢,一起长大的女孩子里明恋暗恋他的一大堆,他却谁都不搭理,高冷起来不输裴湛。可遇见了堂嫂,竟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傻子。堂嫂声音软糯、语速慢,永远有一副柔和温婉的模样,偏偏治得住堂哥,就连玩世不恭的贺齐光都把她奉做白月光,认认真真地追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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