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贾瑚醒来后说的几句话,倒是让史菲儿更加疑心。这瑚哥是去湖边钓鱼去了,而身边这几位,却能吵得能让贾瑚撵走她们才能钓鱼,这也是有些奇怪的,这些丫头婆子也不是第一日就跟着贾瑚,怎么会不知贾瑚钓鱼喜静。贾瑚吃了几块点心便困了,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若是人困了,一栽进水,还不一激灵就醒,接着奋力呼救,贾瑚并未如此,他溺水时人应该是半昏迷的,连救人的婆子也只听见有人落水并未听见人大声呼救。再者贾瑚吃的点心不是别处的,正是自己给他的。史菲儿因这两个孩子时常要来听故事,便让自己的小厨房特地准备了几样,贾瑚别的不爱就独独爱吃栗蓉酥,今日也是吃了三块才去钓鱼。难道说这栗蓉酥里也有问题?想到此史菲儿更是打了个寒战。
若是史菲儿未看过红楼梦便也罢了,今日之事,再结合红楼梦中记载两厢一对比。史菲儿也怨不得自己多想了。
若今日贾瑚真的因落水而亡,那按此景大太太势必大受打击,且她快要临盆,说不定就因此会动了胎气。而书中记载贾赦原配早早就没了,只留下贾琏一子,但府内上下皆称呼其为琏二爷。史菲儿猜想说不定这张夫人受此打击之后,生下贾琏不久便去了。而从目前看来贾赦也并未如书中所说那样好色,想是一来有张夫人能约束其一二,二来因这两人结发夫妻感情也好,故而贾赦也没有太多的心思。若张夫人一死,贾赦短短时间内即失嫡长子,又失发妻,难保不会性情大变,后来如书中所说沉溺女色也未必不是因。
此番贾瑚也是因找自己来听故事,自己让其先去玩一会儿的功夫落了水。可以说是在自己跟前没的,贾赦也难免会对自己母亲有所怨言,如此一来母子两人必然离间。这是往远处想的。就说近处,若贾瑚此番一死,且不论后来结果怎样,这大房有了白事,搬家换房之事必然又要往后放放了。如此一来不管怎样看,这贾政王夫人都是有坐收渔翁之利之嫌。毕竟书中最后落了难的大房一家,二房虽也受波及,但最后却也袭了爵不是。史菲儿因知其结果,这事又有些蹊跷,故而也怨不得史菲儿大开脑洞了。
虽今日史菲儿糊里糊涂将事了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现在方姨娘已死,死无对证。但史菲儿留了心,此番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下次计划会更严谨,若是今日自己查的狠了保不齐又会出什么事端。
不过史菲儿倒宁愿自欺欺人一把,虽说书中这王夫人做了不少恶事,但此番还未让自己撞上。用未发生的事来否定人,史菲儿也觉得不太妥当。此番只是提醒自己以后定要小心为上,做事更要三思而后行。不过今日之事定不能如此便了了,自己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方才安心。史菲儿也下了决心,倘若此事若非意外,真和王夫人有关,那么以后这二太太可别怪自己对其下狠手了。毕竟若是连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都能下得手去,那心是要黑成怎样。
一旁贾敏见史菲儿眉头深锁,便宽慰道,“母亲也不必太过忧虑了,我看那瑚哥生的虎头虎脑,像是个有福的。今日经历此事且无恙,他日指不定还有大造化呢。”
史菲儿点点头,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不过说到底这长房嫡子确实不好当啊。”
听闻此言贾敏一愣,“母亲这话合意?”
史菲儿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想起了些旧事罢了,听多了难免想得多。亲兄弟为了祖上基业翻脸闹崩的有,因父母偏心兄弟心生间隙的也有,还有为了爵位自相残杀的也有。”
听到此言贾敏更是一惊,她本就聪慧怎会不理解史菲儿说这话的深意。今日之事虽说自己吃惊一场,但也多半认为是意外罢了。原本只是想着,这事是姨娘心生歹念欲害嫡子。可听贾母一言再仔细寻思一番也觉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况且那方姨娘也只是叫人看见了和贾瑚说几句话罢了,就连贾瑚也没说是她将自己推入塘子的。可这方姨娘回去竟然就自缢了,连句话都没问便做实了这畏罪自杀的名声,看来这里面的确事情不少。但贾敏又觉得万一若是自己多心,也是不好,上前劝慰。
第二十五回
贾敏劝解贾母一番自是不提,单说贾瑚落水一事不消半日便传遍了贾府上下。众人皆惊,虽惊贾瑚此番遭此以外,但更感慨贾母反应机敏,行事果断,居然能将濒死之人救活。这话越传就越离奇,传了几番之后,就变成贾母精通医术,又有真气护体,见嫡孙出事,用真气口对口渡给哥儿,这才救了孙子一命,可见是个打造化的。更有求机巧者,将这番话听了,又添枝加叶学给史菲儿听以示讨好。史菲儿听了,哭笑不得。只说这话都太过,自己不过是救孙心切,一时情急之举罢了,哪有什么真气护体,更不通晓医术,什么大造化更是谈不上了。这样的话不可再传,虽史菲儿下了禁令,但这话还是传了出去,几番演变已是面目全非,这也是后话了。
待贾赦得知此事,已是晌午之后。这几日闲来无事,相熟的古董店有觅到好宝贝巴巴地特请人告诉了贾赦,特意给他留着。贾赦得了信,自然乐颠颠的去了。又买了两把扇子,这才美滋滋地回来。结果才进府门就听到贾瑚落水一事。唬的连新收的扇子都跌了,急忙去看瑚儿与张夫人,见两人都无大碍后,才长舒了口气。细细问了此番详情,贾赦的脸上颜色可是变了好几番,后由张夫人提醒,贾赦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向贾母请安,这才匆匆忙忙来见贾母。
史菲儿此时在屋子里正坐,拿出张纸涂涂画画,也不叫丫鬟在身边伺候着,统统都打发到了门外候着。听见丫鬟来报大老爷前来请安,便将手里的东西都收了。史菲儿觉得贾赦来的正好,虽然自己是想改变贾府日渐颓势,但毕竟这个世道里,自己也只能更多是在内宅使力。可是内宅在使力,也影响有限。若要从根本上改变贾府,则还更需要从外围着手,首先就是要教导教导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况且今日府中又出了这样的事,也需要好好敲打这儿子一番,而且现在想查清此事,也需要这儿子助力一二。
史菲儿现在觉得万幸自己穿越来的早真是一件好事。虽说这两个儿子也并无大出息,但所幸都没有犯下什么过错。至少贾赦还没做出逼死石呆子之类的事来,贾政的丫头元春也尚未出世,就更别提入宫的事了。今日若能跟这贾赦好好谈谈自己先摸摸底,也好为以后细做打算。自己正想着,贾赦便已经进了屋,此番贾赦对自己的母亲可是从心而生的感激涕零。向前大跨一步,双膝跪倒,“儿子向母亲请安了。”
史菲儿起初倒是一惊,不过转而就笑了,“这还未过年,我可还没准备下红包来。快起来吧。”
贾赦站起身,又朝着史菲儿做了个长揖,“多谢母亲今日搭救我的瑚儿。”史菲儿听闻此言,觉得贾赦对这个长子贾瑚还是挺重视的,不像书中所述对贾琏的管教不是打就是骂,导致贾琏见了自家老子也亲近不来,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笑着点点头,“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救的是你儿子没错,但那不是我亲孙子了?当时那样的情景,莫说落水的是我家瑚儿,就是别的不相干的小孩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不是?”
贾赦听此话点了点头,“儿子实在佩服当时母亲果断机敏,若是我在当场,估计也只有傻眼的份了。母亲何时学过医术,懂得起死回生之术?”
史菲儿摆摆手,命贾赦坐下,又叫丫鬟上了茶,才慢慢道:“你可别听乱传话,这才过去了半天,这话再传回来就多了几番花样了。你们小时候都是乖的。我还在金陵住时,哪里湖河颇多,不少小孩子都通水性。但有一次水性最好的一个孩子竟溺了水。万幸有个精通水性的渔民瞧见了,便用了此法相救,那孩子竟然又活了。我觉得此方法能救人性命,便是好的,就记住了。万没想到还有用的时日。”贾赦听了连连点头。
史菲儿心里暗笑,这贾母自幼便是金陵史家千金,自然是捧在手心养着的。若是去水边玩,必然得有十个八个婆子丫鬟跟着,怎会有小孩子溺水,况且去的地方又岂能是普通渔民常去之所呢?自己这番话是漏洞百出,可贾赦并未有分毫怀疑,只觉得这儿子也太简单了些,如此袭了爵在朝中做官想必也是个不解圣意,不善揣摩别人心思的。罢了,既然人已这么大,要想再改思维方式,怕是难上加难了。以后自己多提点些罢了。
史菲儿缓了缓,又想起方姨娘的事,毕竟人是她房里的,自己虽然处置了,但还是要跟他说道说道,毕竟之后贾赦要是管不好就会往荒淫好色这条路上狂奔而去,若是如此趁现在还没露太多苗头,扼杀住是最好的。正好用此事好好敲打敲打。
“今日,我正忙着处理瑚儿的事,听闻瑚儿落水之前,方姨娘曾和瑚儿说了几句,便想叫她过来问问话,谁知她竟然自缢而亡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按照惯例减了几分打发去了。”史菲儿讲这番话说的不温不火。
听史菲儿提到方姨娘,贾赦便是气上心来,“这个方姨娘,我平日瞧她还有几分温柔贤良,没想到骨子里竟然如此下作。简直是蛇蝎心肠。万幸今日瑚儿造化大,倘若有事,岂不是称了她的心意!”
史菲儿瞅了眼贾赦,“就是怕你知今日之事难免气恼,今日我特意让人给你沏的是万花茶,谁知你越喝火气反而越大了?”贾赦听此一言,强将心中的怒火灭了几分,但脸色依旧不善,说道:“儿子不明白平日带她也算不薄,为何今日她竟会做出如此事来!”
史菲儿倒是没说什么,命人将茶水又添了,才慢慢说道,“这人一死,所有秘密都进了棺材,是不是她真的将瑚儿推入塘中的姑且不论,反正你恼她也好,骂她也罢,此时她也听不到半分了。岂不是空费口舌?况且今日之事不是好头,若是以后有人心存恶念效仿,你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
此话一出,贾赦脸上顿时一惊,忿忿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敦,“我回去就将这帮子有歹心思的都撵出去,这贾府容不得这种存心谋害主子的人。”
“越说你还越发气恼了。你且先消消气,今日正好无人,我们母子说说梯己话交交心。”史菲儿示意贾赦喝杯茶,降降火气,贾赦气呼呼将茶碗端起大口喝了,史菲儿慢慢又开了口,“赦儿,我且问你句话,你如实回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日多偏心你弟弟,事事向着他?”
贾赦此时还正在生气,以为贾母会接着刚才方姨娘的话继续说,没想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一口茶呛住,连咳了几下才勉强止住,但脸已通红,见母亲看着自己连忙道,“儿子不敢。”
“不敢的意思就是是了。”史菲儿笑着打趣,见贾赦更加脸红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又说道,“你也不必否认。今日为娘也跟你说道说道。若说偏心为娘也承认是向着你弟弟些,你可知为何?”
贾赦听到贾母承认,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但脸上又不能露出来,只能低头不语,继续喝茶。史菲儿见其这样,便知她心中对此事颇有怨言,虽然以后贾母会如书中记载偏心偏的太过,但此时她是贾母,她定然不会让此事发生,正好趁此机会将这心结能一并结了最好。史菲儿慢慢又说道,“你是荣府嫡长子,只要顺利成人,袭爵住正房都是跑不了的。可你弟弟虽然也是嫡子,但不要说袭爵,就是家产也是分的有限。也就是你父亲考虑长远,圣上也体恤,给了个政儿个主事。倘若你父亲没有上表,或圣上未开恩呢,你弟弟也就是一介白衣。父母尚在之时,还能庇护一二,若是我们都走了,你们分了家,你弟弟还能有多少呢?你和政儿都是我生的,念及此,我才会偏心一二,就是这个理了。”
贾赦初听心中还是有些不平,但听到后面,也对自家母亲的偏心之举理解了几分。毕竟祖宗家法是放着的,若是贾母一去,兄弟分家,虽说自己不至于将其赶出府去,但是他们二房分到的也的确有限,如此一来,贾赦觉得贾母偏心一二也不无道理,况且前不久还让自己又准备搬回正房了么。说明这母亲心里还是为自己想着的。想到此,贾赦忙张口宽慰,“母亲多虑了,弟弟勤恳好学,即便是没有圣上体恤,他日考取功名也未可知。”史菲儿摇了摇头,“知子莫若母,你弟弟读书刻板,若无圣上体恤,要考取功名恐怕颇难。”
听贾母如此说,贾赦心里生出几分喜来,自己记得儿时贾母常常夸赞弟弟天资聪慧,将来必成大器云云,又常说自己顽劣不堪重用,如今再想,估摸着是母亲假借弟弟夸耀,实则在激励自己上进。可是自己那时年幼哪里懂得,见母亲称赞弟弟心中已是不喜,况且又是有祖母护着更是往顽劣的路上奔了去。
“不过将话说回来,赦儿你袭了爵占了正房,你觉得是为何?”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贾赦忽然有些不太明白贾母的用意,但还是回答道:“因我是荣府嫡长子。”史菲儿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可你想这嫡长之事只和运气有关,和本人品性胸怀长相才学又有何关系呢?”
贾赦皱起眉头,贾母说的不错,这嫡长是和本人的品性胸怀长相才学无关的,只论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第几个爬出来有关系。
第二十六回
话说这贾赦回府知贾瑚落水获救一事,便特特来给贾母请安。史菲儿将人留下,借机打算与其解开心结,顺便再敲打一番,借由此事便扯道嫡长尊卑上去了。
贾赦虽不明白此番为何贾母要与自己提起这事,又想起张夫人说自己之前也许未理解母亲行事的深意,故而心内不喜。但这些时日,贾母即为自己做主回居正房,又救了贾瑚,事事皆以自己为先,便还是耐下听贾母慢慢道来。
史菲儿见贾赦未恼便继续道,“只因嫡长子只与运气福分相关。既然如此有些儿子颇多的家族里就会觉得凭什么嫡长子将好事占尽了。他只是从正妻肚子里头一个滚出来罢了,凭什么所有好事都叫他一人占了去?真是不公。若是再被人挑拨一二,一时脑子一热,说不定也许有胆大的就敢做出不好之事。”
“那怎么行,那将祖宗礼法置于何处?”贾赦听到此便是再笨也明白史菲儿的意思了。”
“看你气成这样,就像真发生了似的。”史菲儿顿了顿,“不过说到底这事情败漏了,让人抓住了,自然理法不容。但若是做的隐秘,或当时未被揭穿,那还不是会有人浑水摸鱼从中获利?”
贾赦闻言低头不语。史菲儿见这番话对其有所触动,便又道:“我这也只说了其一,但嫡长之事,就是凭了运气。这本就是嫡长自身的福分,羡慕不来。不过若这嫡长乃德才兼备,旁人除了眼红也只剩叹服,这妒忌之心或许也就能少些。”
贾赦听言苦了脸,贾母这番话可畏用心良苦,但是自己就是这样一块料,读书自己实在不精,但做官又非自己所喜。也就是万幸自己托生在如此的富贵之家,家底丰厚可容自己随性子败一败罢了。想到此贾赦讪笑道:“母亲太高瞧我了,这德才兼备我也只敢梦里想想,今番也就是借了母亲的光,能做一个富贵闲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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