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元春于立秋之日诞下一子,母子均安。贾府得了信自然是欢喜异常。原本王夫人还怕王府中事多, 元春毕竟年幼,少不得会思量不周吃些哑巴亏。后来听闻王爷对其宠信有加,又撒手让其管理府中之事,倒还放心了些心。只是好景不长,转眼王爷又被调去塞外,这让王夫人更觉得新婚燕尔的就分两地,怕是日后元春也是难处。万没想到,元春竟有了孕,如今诞下一子,王夫人才觉得自己悬着的心放了下了。毕竟母凭子贵,若是再生几个,元春这王妃的位子便更稳妥了。
自然宫里得了信也是另有赏赐,不过众多之中,让元春最为开心的只是一桩,圣上发了旨意,让翰祺和贾瑚回京。元春得信更是开心,每日间就是抱着儿子数着日子盼着翰祺早日归来。
贾赦得了信,知道圣上令贾瑚回京,也是高兴。自己也明白圣上的意思,原本贾瑚便是请了圣旨的将婚事推迟了一年,如今时间满了,自然是要回来完婚的。因为多了一年时间的准备,贾赦倒是能腾出手来,好好准备布置,如今也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人到了。
史菲儿瞧着整日里府上热热闹闹的,觉得也很欣慰。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熬到孙辈一个个渐渐长大,开始要成事了,倒是很有成就感。如今瞧贾赦也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玩世不恭的模样。贾瑚回京的旨意刚下了的时候,贾赦还找过史菲儿闲聊,说是男儿成家立业,等瑚儿成家了,自己肩上的胆子便可以卸了一半了。到时候,打算好好享几天清福,自己这些年虽然也不算如何成器,但府里是渐渐蒸蒸日上。如今又与皇家结了亲,这荣宠也算是登峰造极了。日后如何,自己也想不出来,倒是希望贾瑚不要像自己这边辛苦才好。
史菲儿听了这番话觉得有趣,想当初贾赦可是成日里希望将府里这摊子事都甩出去,然后自己踏踏实实地吃喝玩乐做纨绔子弟。是自己想办法让其上了套,告诉他想过那样的日子,得培养出一个很好的接班人才行,贾赦这才专心培养贾瑚。可如今贾瑚是不错了,贾赦是想交担子,又怕贾瑚累着,如此也是有趣。
史菲儿自然也是安慰其一番,称其盼望着的日子就要指日可待了。不过贾赦倒是摇头道:“如今虽然瑚儿是不错,但是长久看着,若是日后贾府更想荣耀,怕是还要看琏儿如何。”
如此史菲儿倒是有点不太明白,怎么贾赦会有这样的想法,便追问缘由。贾赦称自己跟着当今圣上也是有些年月了,从其是王爷的时候便是知道此人看人用人最是独到,否则其身非太子时在朝堂之上却广受赞誉。自己这两个儿子,让外人瞧对贾瑚是恩宠有加,又是赐婚,犯了错事处置也轻,其实这并非是对其的恩赐,而是给整个贾府的奖赏。但实际上圣上对贾琏倒是更看重些。
史菲儿听贾赦说出这番话来,倒是有些诧异,问其为何如此推断?贾赦笑言,若是真心看重自然是让要其留在身边给自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贾琏身上并没什么功名,才学又比贾瑚逊色许多,而这样的富家子弟,圣上想要找,随手一抓便是一把,但唯独对贾琏很看重,又是点了官,又是让其打理营生的。自己瞧着都算是对贾琏的历练。
史菲儿笑道:“如此还不好,别人盼着还盼不到呢,你倒不喜了?”
贾赦连连摆手,口称哪里敢不喜,只是虽然觉得对贾琏是桩好事,但是毕竟伴君如伴虎么,自己也少不得担心。而且前几日自己回禀瑚儿婚事筹备的时候,圣上还顺嘴问了琏儿的事,如此看来,才是让自己更发愁呢。
史菲儿听了这话倒是比贾赦还紧张,莫不是又要赐婚,若是如此的话,是不是王熙凤就入不了门了?史菲儿心里悬着,再问贾赦,贾赦也是摇头不知,毕竟皇上的心思,自己是猜不出来。真要是赐婚了,那也没办法接着呗,还能如何,总不能直接说我们府上不要,这个儿子的婚事我们府上自己做主吧。不过种种也都是贾赦自己胡乱猜疑,反正等到事情来了再说罢。
史菲儿倒是很希望王熙凤能入府,论私心来讲本来自己就比较喜欢王熙凤的性格,另外史菲儿觉得如果让王熙凤去打理经营自己手中的营生,自己应该能轻松不少。本来自己是想让贾琏去承接的,但是如今瞧着倒是不大可能了。红楼梦中自己能想到能玩转这么大盘子的人,也只有王熙凤一人。
转眼婚期便倒,贾府也是头一遭料理这样婚事。毕竟此番和元春出嫁不同,这回是往府里抬郡主。府中上下都绷着神经,生怕哪里疏忽遗漏了。宫里和九王府以及内府都派了不少人来协同料理。一场婚事让整个贾府都忙个不停。更别提前来贺喜的,总之整个京城都热闹了一场。
史菲儿此番才知道这排场讲究起来真是可怕。真正如花钱如流水一般,自己觉得平日里也不算太抠,但是若是和皇家比起来简直就是没见过世面一般。史菲儿头一次觉得自己赚那么多钱,不知道如何花倒是有点委屈了自己。这么比起来自己还是个骨子里的穷人,对于钱财更喜欢赚着积累,却对享受不擅长。不过这不过是娶了个郡主进门,想起书上贾府曾经是接驾过的,而且那个甄家还单独接驾四次,怨不得亏空呢。
不过贾府此番虽然是排场不错,但是府中花费倒是不算太过,毕竟宫中各处都赏了不少,而且史菲儿如今家底厚实,承担了大部分,故而贾赦倒是轻松了不少。
芳娴郡主进了门,起初府中众人也都是有些紧张,毕竟如今算起来这个郡主最大。可相处些时日来看,这个郡主倒是异常的好相处,对于公婆贾母都很孝顺,性子也活泼,说话有趣,上上下下对其都是很喜欢。
贾瑚婚后更是多了些成熟稳重,贾赦瞧着更欣喜,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是轻松了不少。自己索性想将府里的诸事都交给贾瑚操持,自己索性想将官都辞了给贾瑚再请个袭爵的折子。这样自己就好生去自己的碑林馆闲着,每日看看碑刻,写写字,喝喝茶,这种日子想想都觉得甚是惬意。
张夫人也想将府中内院管事的权都交给郡主。如今自己年岁大了,也想偷个闲。而且瞧这个郡主是个知礼的,做事又爽利,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况且就算是出了岔子,好歹人家也是郡主,谁还敢有胆子说什么不成。
只可惜两个人想得不错,但是没等贾赦将折子递上去,旨意又到了。命贾瑚继续去边塞,而且九王爷许久不见郡主甚是想念,准许贾瑚带着郡主一同前去。自然祺亲王也被点了卯,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准许王妃同行。只是其子年幼,皇后瞧着可爱,不忍其去千里之外受苦,便接到宫里自己带着孙儿。
贾赦得到信,也是颇为无奈,看来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要继续加班加点地给府里忙前忙后。张夫人也是颇为失落,后来瞧着贾琏倒是有了主意,这不是自己还有个儿子么,赶紧给琏儿娶个媳妇来,如此自己也算是能有了帮衬。
原先时候也不是没有人来说和此事,只是当时瑚儿未娶自然不能先给做弟弟的说和,早些时候张夫人都是不在意此事,后来瑚儿为恩师守孝还推了一年成婚,本来有几家是瞧着贾府不错的,可是知道此事,又怕日后生了变数,影响了自家女儿反而不好,故而贾琏的婚事就略略往后放了放。如今贾瑚已经完婚,自然贾琏的婚事也不能再耽搁了。
第三百零一回
300
荣国府中贾瑚成了亲,娶回了郡主着实让府里很是热闹了一场, 但感觉还没热闹够呢, 转眼圣旨下来了, 又点了贾瑚的卯去了塞外,郡主也跟着一同去了。
这几年府里是不断添丁进口, 但出去的也不少,比如贾珠娶亲生子,转眼中了举去余杭赴任了, 元春也嫁了, 如今贾瑚小两口也离开了府, 简单算算就少了六口,还不算跟着去的家丁、随从、丫鬟。众人虽然嘴上不说都觉得似乎府里冷清了不少。
因为分了宗, 原本宁国府也跟府里走动少了, 可是这一日朱夫人派人来请贾母、张夫人、王夫人带着孙女们过去赏菊花。
本来史菲儿是不太想去的, 毕竟如今年岁大了, 身上就越发的犯懒了。便打发了人回了说不去,但没想到朱夫人却是异常执着, 三番两次差了身边的人来请。史菲儿觉得此中定是有事, 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隔天一早朱夫人便打发尤氏早早派了车来接, 见了贾母尤氏进前忙请了安道:“可算是请动老太太了, 要是今天没将老太太接来, 侄孙媳妇可就要被罚了。”
史菲儿笑笑:“你婆婆哪里舍得罚你?时常总夸赞你的好处,你又是个聪慧的,怎么今日倒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尤氏听了笑笑, 扶着贾母上了车,安置好,又忙着招呼张夫人和王夫人去了。史菲儿瞧着尤氏脸上虽然施了脂粉,但是却难掩疲惫之色,脸上倦容明显,史菲儿倒是好奇,不知道是何事让尤氏愁成这样?
毕竟不远,坐着马车一会儿便到了,下了车,史菲儿倒是有些奇怪,朱夫人竟然没亲自来接,只是遣了身边的亲随来迎。史菲儿更觉得是有事了,毕竟宁国府这边是三请四请的,若是按照平常,早早地就等着迎着了,这回是怎么了,不仅不合礼数,也不合常理。史菲儿心中存了疑。
尤氏引着众人去赏花,史菲儿也同去跟着走了一会儿,四处瞧了瞧。竟然发现朱夫人也没在花圃等着。众人问起,尤氏便派人去请,一会儿人来回复说是朱夫人有事被绊住了,一会儿回来,这边就先陪罪了。
史菲儿慢慢在花圃中逛着想起早些年自己也曾在这院子里赏菊花,自己还借着花说事,想搅黄了贾珍的婚事,但人算不如天算,贾蓉依旧是早早丧母。史菲儿想着心中更是升起一种无力之感。
宁国府这边史菲儿不大愿意来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曾经竟然梦见返回太虚幻境,而且似乎哪边还发生了不少事,秦可儿还嘱咐自己不可再来。
史菲儿也因为这个缘故觉得宁国府并不适合自己常来,故而后来宁国府即便在分宗之前就算是来请,史菲儿也是能不去就不去。这回若是不是因为史菲儿觉得是朱夫人有事,也并不想来。
四处赏玩了一会儿,史菲儿便推托有些乏了,又吃不住风,所以找地方先歇歇脚。尤氏忙命人带着贾母去吃茶休息。贾母才落了座,片刻之后朱夫人便到了。
史菲儿这回瞧见朱夫人可真是吓了一大跳。朱夫人面色惨白,身体轻瘦单薄,似乎来阵风都能将其吹走了,这病容瞧着就算是不懂医术之人也觉得此人是病入膏盲,时日无多了。
有人搀扶着朱夫人颤颤巍巍地要给贾母行礼,史菲儿忙拉住了,赶紧让朱夫人坐下。史菲儿开口道:“虽说如今两府不大走动,但上次见也不过是转年的事,那次瞧着你还不错,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气色如此之差?”
朱夫人摇摇头,让身边的人去接惜春过来,摇了摇头道:“大概是年龄熬不住了。年后病了一场,便日日夜夜守着汤药罐子,但越喝药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史菲儿皱着眉头道:“莫不是因为药不对症?不如换个大夫再瞧瞧看看,说不定也有转机。毕竟你才这等年岁,比起我来还小着呢。病了好生调理才对,莫要说些丧气话。”史菲儿也只好规劝着。如今自己的仙药已经用尽,就算是想救朱夫人也没办法了。
“不知道换了几个大夫了,药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苦,可是都不管事。”朱夫人摇摇头。两人正说着话,丫鬟婆子来报说是,姑娘到了。
史菲儿也是有些日子没瞧见惜春了,年岁越小的娃儿,一天跟一天都不是一个样儿,许多日子不见,这惜春比之前又长了些个子。见了贾母规规矩矩请了安,之后便退到朱夫人身边安安静静呆着。
此时朱夫人脸上倒是有了几分喜色,见到自己女儿略开心了些,将惜春搂在怀里,又将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史菲儿知道朱夫人定是有事要与自己说,便也将跟着自己的丫鬟打发出去了,让其去花院子里转转。
朱夫人见诸人走了,便开口道:“老太太,侄媳妇如今只怕是时日不多了,若是早些年,走了便走了,心里也没太多牵挂。只是如今……”朱夫人说着顿了顿,眼泪便淌了出来,惜春虽说只是个小娃儿,但看见自己母亲哭,便拿着帕子掂着脚给朱夫人擦眼泪,小声说着:“太太莫哭、太太莫哭了。”
史菲儿瞧着也觉得心里不大好受,也只好在旁边稍稍劝解几句,说些宽解的话。朱夫人摇摇头道:“老太太,我这身体还能熬多少日子,我自己最清楚不过,如今我们府上更是有一摊子让人糟心的事。老爷如今醉心修道,府中事更是懒得过问。前两年分宗之后,倒是还过问一二,可也没坚持过三个月,如今快有一年都不进府门了。”
史菲儿也摇摇头,贾敬就是个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担事,况且自己也只是面上的长辈,说了人家也是听进去有限。如今来讲史菲儿对仙神之事也不是不信,但自己觉得却没什么好的。难道做了神仙便不会烦恼了吗?
朱夫人又道:“珍儿是收敛了些日子,但如今其父撒手不管,又翻了天。结交的都是些斗勇好战之辈,之前坏了事的老亲王的几个亲随被捉,他还努力去营救,还说昔日里都是些过命的朋友。老太太,您瞧这是不是糊涂。那些人旁家躲都躲不及,珍儿还上赶着去贴。我真是怕府里出事啊。”
史菲儿也只能劝劝,说些贾珍只是有些江湖义气,心思简单,此事也无人追究,料想皇上也不觉得怎样,毕竟皇上是仁德之人之类的话让朱夫人宽心。不过史菲儿却觉得贾珍如何想,自己无从知晓,但按照他自己如此随意顺着自己性子乱来,怕是早晚要出事。
朱夫人摆摆手道:“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老太太您是不知,前几日我身上不适,夜里睡不安稳,索性起来走走,哪知道竟看见有人沉着夜里往府里搬东西,细问才知,是被参了本的金陵甄家的。他们如今胆子都大了,这等事也敢做了。我昔日里还瞧着我那儿媳妇不错,如今也觉得是看错了。他们不知道背着我还做了多少祸事呢!”
史菲儿也摇摇头,听到这些,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话安慰朱夫人了。论根就是儿子没教好,毕竟儿媳怎样也要和儿子一条心,就算尤氏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朱夫人长叹一声,拉着惜春道:“如今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就牵挂我这姑娘。年岁还小,我若一日去了,她如何是好?爹不管,哥哥嫂嫂又不是个能依靠得住的,就怕到时候闯了祸,惜春也跟着遭殃。”朱夫人说完自己颤巍巍起身,跪下对贾母道:“老太太,您看您把元春教得那么好,看在惜春是您的侄儿孙女的份上也管管她吧。”
史菲儿心里也是很犹豫,毕竟分了宗,即便自己嘴上说依旧是亲戚走动,但是现在莫说惜春有爹有娘有哥有嫂的,就算是没有,也轮不到自己照顾惜春。虽说书中贾母是将惜春接到了荣国府,三春一并养着,可现在这边迎春和探春各自跟着自己太太都挺好的,自己也不能硬把三春都拉到一处啊。史菲儿也是着实犯难。
朱夫人见贾母不说话,又道:“我也是知道此是是强人所难。但老太太我知道您素日是最心善的。若是旁人能指望,我自然也不如此苦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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