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她明明是那样寻常的走过来,却让人觉得这已经是世上最美的姿态,再没有人能够将走路这件寻常的事情做得如此好看了。
柯阮道:“我之前也听说了俞二侠的名声,可以说是久仰了。”
她又去看殷梨亭:“这位想必就是武当七侠中的殷六侠了?”
殷梨亭直到这时候才红着脸,窘迫道:“是,在下正是、正是殷梨亭。”
然后他就听到面前的女子一声轻笑:“殷六侠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这话直叫殷梨亭更加紧张了。
柯阮这时候却已经对俞莲舟道:“能够劳动武当七侠中的两位前来,想必宋大侠已经看过我给他的书信了?”
那哪里是一封书信,分明是一份送上门的武学秘籍!
俞莲舟道:“正是如此,大师兄因此也想请姑娘上山一叙,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自然是方便的,”柯阮道:“我若是不想上山见他,何苦把那封信交给他?”
这么说着,她已经当先走了出去。
等远了山下的镇子,俞莲舟和殷梨亭本照顾着柯阮的脚程,没有用轻功,而是陪着她慢慢走,柯阮却笑了:“两位还是用轻功赶路吧。”
她眨了下眼睛:“我怎么说也带着剑,总不至于半点功夫不会,轻功可是我相当自得的本事了。”
听到她这样说俞莲舟和殷梨亭也没有拒绝,毕竟若是这么慢吞吞的走回山上,恐怕要走到半夜里。
“如此,失礼了。”
俞莲舟口中这样说,脚下却没动,反倒是殷梨亭先一步越了出去,但他却走得不快,显然是担心柯阮的功夫寻常,万一跟不上就不好,俞莲舟留在后头也是照顾柯阮。
比起性子腼腆的殷梨亭,这种时候让俞莲舟去与人交流显然更加合适,殷梨亭便担当起了带路的职责。
“姑娘小心,山路难行,如今天色发暗,更得小心一些。”
柯阮点头:“多谢。”
她这么说着,人却飘然而去,轻功卓绝尚且在殷梨亭之上,甚至行动之间轻盈缥缈,更显风姿动人。
这时候反倒是殷梨亭和俞莲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甩下了。
也因此他们比预计的要早得多到达了武当派的门口。
殷梨亭更年轻些,此时就微微有些气喘,他不由道:“姑娘好轻功。”
柯阮道:“等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好还不止轻功呢。”
她这话说的殷梨亭又是一个大脸红,最后还是俞莲舟及时走上来为她引路去见宋远桥。
……柯阮原本以为是见宋远桥的,哪知道当先看见的却是正中坐着的须发皆白的老道,那老道穿一件半旧不新,甚至看起来还有些邋遢的道服,旁人若是显得邋遢难免叫人心生厌恶,可他却自有一番从容亲切之态,让人见之可亲,周身也并未像其他高手那样动辄给人山海般的压力,而是清风朗月,淡薄自然。
张三丰。
如今天下能有这般姿态的只他一人!
柯阮不由眼睛一亮:“张真人?”
张三丰点头道:“老道正是,姑娘怎么称呼?”
柯阮毫无外来人的自觉,她已经走到张三丰的面前:“我叫柯阮,张真人叫我阿阮也好。”
张三丰可不是殷梨亭,他当真叫了声阿阮,然后拿出之前柯阮的那封书信道:“这封信可是阿阮姑娘送来的?”
柯阮点头。
张三丰又问:“阿阮姑娘知道这封信里头是什么吗?”
“是九阳真经。”
柯阮毫不在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张三丰自然认识这是九阳真经,可真正叫他在意的是:“姑娘为何将九阳真经送来武当?”
寻常人见了这样的绝世武功肯定是自己藏起来练了,且绝不给旁人知道,柯阮却将它随手送人,偏偏还送了武当。
这让张三丰不得不在意。
柯阮道:“我这里有个故事,张真人若是听了我的故事,一定不会再奇怪我为什么将九阳真经送来武当了。”
张三丰却未着急,而是伸手道:“姑娘不妨坐下说吧。”
张三丰地位超然,旁人见他都得站着说话,哪怕他让坐下,也得推辞感谢一番,但柯阮听了之后却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居然真的毫不客气的就在张三丰对面坐下了,这对张三丰就显得有些不敬了。
张三丰倒是不在意,但柯阮这般不敬的做法,难免让武当七侠中的几位在心里皱了眉头。
柯阮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她对张三丰道:“说起来我的师承与张真人倒也有些渊源。”
张三丰顿时好奇起来:“看来这是个有趣的故事。”
柯阮微微一笑:“家师正是小神剑杨过杨大侠。”
张三丰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阿阮姑娘竟是小神剑高徒?”
他年轻时也有几番际遇,就曾经遇到过当时已经是江湖中顶尖高人的杨过,并且得对方指点了几招武功,算得上有半师之谊,听到柯阮居然是杨过的弟子,当即就十分惊喜。
柯阮却轻轻伸出一掌向着张三丰而去,这一掌平和淡然,并非攻击,张三丰也是掌力相接,两人掌心相对不过一瞬,随即收回手去,张三丰的脸上却露出几分惊异的神色来。
刚才那一番与其说是交手,不如说是交流,那一掌他们的内力互相交融相触,张三丰当即感受到对面这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其内力深厚竟然不下于他,且若论精妙高深,可能还在他之上!
这是何等骇人的事情!
柯阮却只是微笑。
张三丰一叹:“姑娘年纪轻轻,功力却不在我之下,如此本事,也只能是小神剑杨大侠才教的出这样的弟子啦。”
柯阮道:“不止于此,我曾听说张真人与郭襄女侠曾有机缘一起得听九阳真经,而这九阳真经是我机缘巧合得到,并不打算占为己有,如此张真人该明白我为何将九阳真经送来武当了。”
所以说,只要有个好身份背景,总能忽悠出那么几分似是而非的联系来,若有了联系,做什么事情都能找到理由了。
柯阮道:“九阳真经乃是至宝,此秘籍一旦现身江湖必定引起血雨腥风,我到底年轻既无威望也无办法,不好擅自决定,因此便将九阳真经送来武当,请张真人处置。”
虽然实际上九阳真经只是她混上武当的一个理由罢了,但张三丰却在想了想之后点头道:“老道已经明白姑娘的意思了,请姑娘尽管放心。”
说罢,他又道:“姑娘也不必一口一个张真人的叫我,你既然是杨大侠的弟子,算起来倒是老道该叫你一声前辈呢。”
他这话一出,周遭弟子尽皆大惊。
柯阮却是一笑:“这年纪摆着,我不叫你张真人,难不成要叫你其他名儿?”
张三丰一想也不由失笑:“如此倒是老道占了年纪的便宜了。”
倒是一直肃立在一旁不曾插嘴的宋远桥在此时有些迟疑的开口道:“那……师父,弟子该如何称呼这位、这位……前辈?”
他思来想去还是只好暂且以前辈称之。
宋远桥已经是个中年人,甚至就连儿子都有了,如今却管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叫前辈,总让人有些好笑。
张三丰却笑看着柯阮问道:“姑娘觉得如何称呼?”
杨过辈分本就比他同龄人高了一截,柯阮是他弟子,算到如今,比之旁人高的就更多了,若与她没关系的,寻常论交倒是好称呼,可张三丰自认杨过曾指点过他,虽未拜师,却也是半个师父,因此就不好乱了辈分。
他自己尚且好办,却苦了几个年纪老大的徒弟了。
柯阮道:“若是实在想不出来,我这么好看,你叫我仙女也行呀!”
她这话一出,后头性子最活泼的莫声谷差点憋不出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却对这横空出世的前辈好感大增,只觉得对方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宋远桥却是一脸为难,可柯阮笑眯眯的看着他,张三丰也是一副柯阮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姿态,最后宋远桥一咬牙,居然真的张口道:“宋远桥拜见仙女前辈,之前不知,多有冒犯,还请仙女前辈海涵。”
柯阮:“……”
宋大侠,你这称呼……挺有创意啊_(:зゝ∠)_
作者有话要说: 杨过:说起称呼,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阮阮:我就是小仙女!
第41章
柯阮暂时停留在武当山。
然后她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忘了一件事情。
武当七侠中的三侠俞岱岩。
她的任务是被武当七侠几倍, 而俞岱岩目前全身瘫痪只能躺在床上,一下都动弹不成。
莫说是他如今瘫痪, 就算没有瘫痪他与柯阮交手都没什么赢面, 如今瘫痪了自然更加不可能。
柯阮扯了扯嘴角:“所以在那之前,我还得先想办法把俞岱岩治好?”
啊, 说起来, 剧情里他好像确实被治好了来着,是用了……用了那叫啥玩意儿来着?
柯阮一脸懵逼。
她不记得了!
柯阮的嘴角抽啊抽, 若是早知道她还会有这么一天的话,她当年就该把这些小说都背下来。
这么想着, 柯阮却还是询问了俞岱岩的住处, 打算亲自看一看。
她的医术不差, 也不一定就完全没有办法。
柯阮是一个人去的,她去的时候俞岱岩也是一个人。
柯阮推开门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见到的不是个活人,而是个会喘气的尸体。
房间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 虽然也给俞岱岩派了照顾他的弟子,但俞岱岩显然不喜欢有人一直那样盯着他看, 因此那弟子只是定时过来而已,其他时候俞岱岩会把所有人都赶走,自己一个人待着。
按照柯阮听到的消息, 他这样躺着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身体上的伤虽然在恢复,但那样的恢复并不是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只是伤口愈合保住了性命而已,俞岱岩本身尚且还有些虚弱, 因此他的师兄师弟们都不会随便来打扰他。
柯阮推开门的声音显然惊动了俞岱岩,柯阮注意到他的呼吸变了一瞬,可她却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走了过去。
她站在俞岱岩的床边上,俞岱岩才看见这是一个十分漂亮且年轻的女子。
柯阮看了看俞岱岩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毫无反应的情况,很干脆的开口问道:“会疼么?”
俞岱岩没说话。
柯阮再次问道:“会疼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已经握住了俞岱岩的一只手。
如果是过去,俞岱岩自然能拒绝也能反抗,但现在,他动一下都不行,又能做什么呢?
柯阮握着他的手,第三次问他:“会疼么?”
俞岱岩知道他不回答恐怕是不行了,这女子简直一副他不说话,她就一直问下去的架势。
他勉强开口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柯阮道:“我叫阿阮,是张真人的故人,目前正受邀留在武当山上暂住一段时间。”
俞岱岩没有怀疑她的话,这样的事情骗不得人,武当山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虽然以柯阮的年纪,说是张三丰的故人怎么听都很奇怪。
柯阮抓着他的手晃了两下:“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也要回答我的?会疼吗?”
俞岱岩看着被她握住的那只手,女子的手白皙纤柔,也许那是细腻的,温暖的,柔软的,可这些他都感受不到,他的手在女子充满了生机的对比之下,更显得面目可憎。
那是死气沉沉的手,是一双废人的手。
俞岱岩道:“一开始会疼,后来就不疼了,现在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柯阮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我倒是宁愿你会一直疼了。”
有感觉总比没有感觉的情况要好。
俞岱岩道:“我也是宁愿疼的。”
四肢被捏碎的疼痛在那个时候仿佛是地狱般的折磨,可那也是他最后的感受,与如今的毫无知觉比起来,那样的痛苦竟然显得美好起来。
柯阮放下俞岱岩的手,走到另一边拉开了窗子:“你的身体很健康,也不是吹不得风的病症,还是多透透气比较好。”
俞岱岩的窗子正对着院子,此时正是暮春,俞岱岩院子里的花本就不多,此时不过零星几朵野花还在开的生机勃勃的时候,其他的花早已落尽,但枝叶却越发翠绿繁茂。
俞岱岩道:“我如今不过废人一个,还管这些做什么?”
“若是连这些都不管,那才是真的废人了。”
这么说着,柯阮已经再次走回他的床边:“我今日来看你,就是想要治好你,我都没觉得不可能,你自己反倒是一副不想治疗的样子了?”
俞岱岩不由一愣,他此时动弹不得,但那猛地盯住柯阮的目光,和他急切的语气显然暴露了他的心情:“你觉得我能治好?”
柯阮道:“我能治好一个活人,但却治不好一个死人,你除了比死人多了口气,我倒是没看出还有什么其他区别了。”
她这话实在不是应该对一个遭遇不幸瘫痪在床的人说的,但柯阮还是这么说了。
俞岱岩道:“我除了喘着口气,与死人确实没什么区别。”
死人到底还求得一个痛快,他却连死都不如。
柯阮道:“那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说起这个,俞岱岩却是苦笑:“因为我连死都求不得。”
他若是死了,岂不是惹的师父与其他兄弟伤心?
师父已经那样大的年纪,为了他的事情操碎了心,好不容易保住他的性命,他若是还整日寻死,未免太过不孝。
但没有寻死,却不代表俞岱岩想要活着。
柯阮看着这个男人,一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将以前闯荡江湖时风吹日晒的痕迹从他脸上完全抹消,他面容坚毅,面带几分风霜,却更显得如同海边的高崖岩石一般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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