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一盏茶的工夫,外面候着的丫鬟急匆匆进门禀告李老夫人生前的贴身丫鬟道:“红玉姐姐,红玉姐姐,不好了,春桃儿投井了!”
凌春玉闻言一愣,谁是春桃儿?!
红玉心中一急,顾不得别个,只跟着丫鬟们跑出去看。这幸好不是冬天,又被人发现的及时,春桃儿虽然去了半条命,到底还留口气喘着呢,没出人命。
李家的侄媳妇们闻言赶来,不由大怒,李家向来待下人和善,何时出过逼死下人的命案啊,都觉得其中有几分不寻常,不由分说的追问怎么回事?有那好嘴儿的丫鬟把前头凌春玉和春桃儿吵嘴儿的事抖了出来。
众人听得又惊又怒,这都是些什么主不主奴不奴的狗屁倒灶事儿,真是好说不好听。
李家近支的几个侄媳妇也是藏了心思的,此刻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就这么说吧,龙生九子还大不相同呢,更何况枝叶繁茂的李家,李老夫人所在这支的日子尤为好过,可惜啊,李老夫人没儿子。
这么些年,李家旁支明示暗示过不止一次,希望李老夫人过继个宗族里的孩子作为继承人,偏偏李老夫人不理那一套,该怎么就怎么,这李老爷早已故去多年,李老夫人一人持家。如今李老夫人也去了,留下偌大的家产岂不遭人惦记。
凌春玉是个稀里糊涂贪小便宜没够儿的,凌春玉的娘凌二夫人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纵使大女儿没什么眼力,被几个堂兄弟媳妇这么磋磨来磋磨去,凌二夫人也早添了几分火气,不过眼下是把老人的后事办好,其余的秋后算账。
思至此处,凌二夫人才念叨起柳氏的好来,若柳氏此刻在,春玉也不至于吃相这样难看。
旁的不甚相干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只作没看见,大宅底儿里的阴司事说不得,一惹一身骚。
着急忙慌被人请来的郎中细瞧了春桃儿,确认无碍后才留了方子离开。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李家侄媳妇也不好总在后院里躲着不出来,但横竖不是自个儿老子,能偷懒耍滑便偷懒耍滑,毫不客气。
凌二夫人冷眼观着,不由暗骂:都是些扶不起的烂泥,也敢和她争。
如此停灵,入殓,出殡,不过五日光景,等发送好李老夫人,各路亲朋好友散去,凌二夫人叫来账房先生,细细核算账目,李家媳妇们找了个由头赖着不走,非得留下跟着听。
账房先生丁是丁卯是卯的将各类账目呈上来,算来算去,收支平衡,分文不差,意思是说,这些惦记遗产的人,一文钱的捞头都没有!
凌二夫人脸色阴晴不定,旁人不知晓还有情可原,她若不知便是大大的不该了,她娘手中绝不会一文钱都不给她留,一定是被谁贪了去了。
李家媳妇们也是惊诧不已,但想到这嫡嫡出的亲闺女和她们一样,一文钱好处没落着,心里便得意不已。见没了想头,便一个个的寻由头离开。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账房先生又重新拿过账本,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炷香后,账面多出两万两的结余来。
凌二夫人之前特意支走凌春玉,将凌鉴留了下来,见账房先生算完后,又命凌鉴核查了账本,一一对上才将账房先生结了工钱,辞了。
“你外祖母不止留了这区区两万两。”凌二夫人对凌鉴说道。
“外祖母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母亲又何必多心呢。”凌鉴捏了捏眉心劝道。
“我多心?我可听说她最后那段日子只见了季家小子和二丫头。”凌二夫人道。
“那又如何?难不成去季家讨要说法?!”凌鉴隐隐有几分不耐,只一个劲儿的压抑着。
“也对,肥水也没流了外人田!”凌二夫人冷笑道。
“母亲要没别的事儿,儿子先告退了,祖父那里还等着我。”凌鉴请辞道。
“下去吧。”凌二夫人挥了挥手,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又惹得儿子不爱听。
其实不怨她说,鉴儿是凌家正经八百的嫡孙,这么些年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像什么样子,几次三番跟他提纳妾的事,都被他驳了,将两个丫头片子宠上天,尤其是那个小的,再怎么聪明伶俐,冰雪可爱也是个姑娘家,撑不起门面来,如此下去,不成个体统。
那边葬礼过后,凌茴随季行简回了季家,其实有好几次在灵棚里,她都能感受到祖母迫人的视线,她知道为什么,老祖宗把那么一大笔财产都留给了她,祖母若没有察觉,就不是她那个能翻天覆地的祖母了。
凌茴咬了咬小嘴巴,决定先在季家避避风头,这会子回凌家,那简直是找虐。更何况,母亲现在怀着孕,祖母也不好找母亲的麻烦。
没想到,第二天,凌二夫人便派人来季家皆凌茴回去,居说是凌二老爷赌输了钱被堵坊扣起来,筹不出赌资便要被剁手指头!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堵坊的老板娘丧夫多年,不成想瞧中了凌二老爷,这死活闹着当平妻,凌家闹成一团糟。
柳氏过去劝,被人慌乱中推了一把,险些流产!凌茴偷偷听到的,当时便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自己在季家待不住了,急吼吼的要回凌家,她要保护她的状元弟弟去!
凌二夫人自知理亏,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弄得她焦头烂额,若那女人进了门,夫君的赌债一笔勾销,可……可她的脸往哪儿搁。若不准那女人进门,近十万两赌资,她去哪里凑?!刚刚柳氏进门来劝,她心烦意乱的挥开她,哪知差点儿挥掉自己的金孙,她儿子那张脸黑成锅底。
是以,不得不把璎璎叫回来,那孩子素来是她夫妻二人的开心果。哄好儿子,她还怕别的阿猫阿狗登堂入室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我来更新~昨天没更是因为昨天调戏美人去了,乃萌不造美人有多好玩。。。。。
☆、第四十九章
凌二老爷欠十万两赌债的事儿,像生了翅膀一样,没多长时间就传遍了北水镇,把凌老太爷气得啊,直呼家门不幸,躺在床上病了好几日。
十万两,凌家不缺,但拿去堵债口子,扔进去连个响声都听不见的事儿,凌老太爷不干!这钱还不上的话,那寡妇可就要进门了。凌二夫人素着一身衣衫,哭哭啼啼的求凌老太爷做主,凌老太爷念及她刚刚丧母,也搁不下什么狠话,只一个劲儿的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偏偏就在这时候,麻三爷找上门去,跟凌二夫人说道与凌家联姻的事儿,只要凌芙跟他的孙儿张觅定了亲,张家考虑帮衬着还这十万两银子的赌债,一大清早儿,张三夫人前脚刚走,凌二夫人便去了凌鉴院子里去商量此事。
正巧赶上凌鉴不在,只柳氏一人喝了保胎药卧在美人榻上静养。柳氏见了婆婆满脸堆笑的走进门来,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嫁到凌家这么多年,婆婆何曾这样和颜悦色过?!
“好好躺着,别起来,养着要紧。”见柳氏挣扎着要起来,凌二夫人忙迎过去拦下了。
“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嘱咐付妈告诉我一声,我就过去了,怎的娘还亲自跑一趟?”柳氏笑道。
“我亲自过来看看你才安心。”凌二夫人道。
“多谢娘关心。”柳氏心里不禁起了疑惑,今儿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她婆婆不像她婆婆了。
“实在是大喜啊,双喜临门。我这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凌二夫人试探道,“麻三爷看上咱家大丫头啦,说是想给他的嫡长孙求了去,你说这是不是喜事?!”
柳氏闻言一愣,婆婆素日里不待见自己的两个孩子,即便当初璎璎跟镜儿订了娃娃亲也没见她这样高兴过,那张家是什么人?!出个当巡抚的状元便不知天高地厚,张狂的窜天窜地,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如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把婆婆开心成这样,想必是这背后有文章?八九不离十与公公的赌债相关。
“张家最大的孙子跟璎璎同岁,比芙儿小五岁,恕妾身愚钝,看不出其中何喜之有?”柳氏冷声道,她还是希望给芙儿找个大上一两岁的夫婿,知冷知热知道疼人,比芙儿小的,一律不考虑。
“那张家是何等门楣,芙儿将来嫁过去吃得了什么亏?知根知底的,你怎么就不乐意?!”看样子柳氏不赞同,凌二夫人也有些急恼,不由抬声说道。
“张氏算什么东西,如何配得上我的芙儿?”凌鉴从门外走进来,扬声说道,“我凌鉴还没死呢,怎得娘你就迫不及待的卖起我的女儿来了?”
“你……你……你这说得什么话,我是为了谁?!你说我这是为了谁?!”凌二夫人捂面痛哭道。
凌茴窝在爹爹怀里,听得目瞪口呆!刚刚在门外听了一耳朵,她也算是听明白了,指不定麻三爷在祖母面前许了什么话,才叫祖母来跟娘亲念叨阿姐的亲事。不过听爹爹的意思,并没有与张家结亲的念头。
“母亲有这么多的心思,不妨多关心关心父亲,芙儿的事自有我和阿柳操持着。”凌鉴软了软口气劝道。
“若不是你那个爹如此不争气,我何至于这样低三下四,我算看透你们爷们儿了,一个比一个狼心狗肺!”凌二夫人怒急攻心,口不择言,说罢便冷着脸夺门而出,门被甩的啪啪作响,吓得凌茴又往爹爹怀里缩了缩。
凌鉴将凌茴放在榻边,轻声安慰柳氏道:“有我在,定不会叫母亲胡来,你只管放宽心,芙儿的事,你点了头我才答应,如此可好?”
柳氏忙用帕子将脸上的泪试干,见夫君如此知意,心里又不禁酸涩几分,只哑着嗓子道:“妾身知道了。”
“娘亲娘亲,你不要哭了,你这样生下来的小弟弟肯定也是爱哭鬼,一个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凌茴哄劝道。
凌鉴一扫刚才的阴郁,伸手顺了顺凌茴额前的呆毛道:“就数你歪理多。”
柳氏见了璎璎,心情不禁愉悦了几分,伸手便要抱抱她,又恍然记起自己怀了孕,不宜抱她,只好将她搂在怀里乖了乖。
不多时,蔺镜进屋将凌茴喊走,急匆匆的,凌茴心下好奇,这是怎么了?
凌茴忙跟到门外,见一个清瘦如竹的背影在等着了,她心内暗暗纳闷,徐茂?找她?他们明明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嘛!!
见凌茴来了,徐茂颇难为情的转过身来,吞吞吐吐的不知说些什么,凌茴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知如何作答。
“这是我的零花钱?平时压箱底也是被鼠儿磕了,不如收拾出来给你花。”徐茂一股脑儿的将一大把银票塞进凌茴手中,风也似的跑了!!
凌茴:“……”她内心风起云涌,甚至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找错人啦?!这一大沓子银票难道不是应该拿给阿姐献殷勤吗?为什么要给她?
凌茴闪进门内,摸墙根儿底下数银票,一张又一张,数了一遍又一遍,不多不少,恰恰十万两!哎呀,大手笔,大手笔,不亏是豪门阔少啊,零花钱就有十万两,还花不着!!
“哥哥,这徐茂是不是这儿不大好使?”凌茴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对蔺镜说道。
“傻话,徐府的长子怎么可能是个傻的!”蔺镜反问道,在他看来,徐茂不仅不傻,还十分聪明,徐茂大概听说凌张联姻的事儿了,就知凌芙此刻是个禁忌,谁打主意谁先出局。所以,他不可能将银票给凌芙,以免让有心人揣摩出他的心思来。
如此一番计较下来,把银票给凌茴最为妥帖。凌茴在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只好揣着一沓子银票去找她爹爹。
☆、第五十章
恰好赶上并肩王来找凌鉴喝茶,见凌茴捧着一沓子银票进来,着实一惊。
“丫头,你这么露富不怕被抢吗?”并肩王打趣道。
“我也不想的,是徐茂非塞到我手里,不要不行的那种。”凌茴一个头两个大,只一股脑的把银票交给爹爹。
“真是稀奇,难不成你是属貔貅的?”并肩王继续道,“我头一次碰到这般有趣的小子,说他愣头愣脑的吧,他还有几分聪明。”
凌鉴不用数也知道银票的数额,不过比起张家的行事风格,徐家小子倒是颇务实,他有几分哭笑不得,难不成在外人眼里凌家当真穷的连十万两银钱都出不起了吗?
不过是观望罢了,祖父的身子越来越差,尚都里的动作频频不停,阿柳又怀了身孕,据他所知,如不出意外的话,这十万两必须得掏了,却被赌坊的老板娘拦了下来,他爹那里暂时无碍,他只需为凌家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凌鉴瞧了瞧桌上的银票,吩咐六宝给徐家小子还回去,怕他多想,又赠了些书籍给他。
见六宝走远了,凌鉴低声吐槽道:“我像是出不起十万两银子的人吗?”
并肩王回味了一下早晨吃的窝窝头配腌黄瓜道:“像,别说是十万两,一百两都有人怀疑。”
“大哥,你看我都穷成这样了,是不是……”凌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并肩王打断了。
“本王岂是那等轻易被假象迷惑的人?!”并肩王先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又接着诉苦道,“本王现在也是要养家糊口的,手头紧的很,你就不要可着本王一人敲了,阿简那里也多敲敲。”
“爹爹,你缺银子吗?”凌茴忙问道。
“不缺,爹爹喜欢把别人的银子装进自己兜里。”凌鉴回道。
“璎璎是个好姑娘,可不要像你爹爹看齐。”并肩王玩笑道。殊不知,璎璎丫头大了之后,比她爹还会变本加厉!
凌鉴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并肩王一眼,轻啜了一口茶道:“你确定?”
并肩王轰然反应过来,璎璎长大了可是要做自家儿媳妇的,她如何如何“敲、诈”,受益的是并肩王府,想到这里,并肩王觉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并肩王将凌茴交给蔺镜带出去玩,见孩子女人都不在跟前儿了,方才说道:“这事儿你打算如何处理?”
凌鉴沉思良久方才低声叹道:“我和祖父的意思一致,打算借此机会敲碎凌家,化整为零。”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并肩王问道。
“过去这么多年了,尚都一直死咬着不放,当初霜霜孤零零一人的时候,还好些,如今她有了镜儿,那位如何放心得下。”凌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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