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这么大的阵仗!要知道八阙凤鸾仪驾是太子妃才有的体面,难不成新近册封的太子殿下有了意中人?
凌茴此刻哪里还顾虑到别人的心思,她自己也非常紧张,不过又有些好奇,忍不住趁着风吹起幕帘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
围观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敢情这八阙凤鸾仪驾里坐的是大晟最绝艳的颜色,哪怕是惊鸿一瞥,浮光掠影间也足以美的摄人心魄。
凌茴坐着招摇的八阙凤鸾仪驾从众人一路羡慕嫉妒恨中,来到皇城,从皇城换了步撵先去御书房见君,述职。
御书房内,凌茴还没来得及跪便被女皇陛下一把扶住道:“璎璎都这般大了,朕离开渤海那年你还是个不大点儿的小人儿。”
“陛下说笑了,璎璎现在也还是不大点儿的小人儿。”凌茴眨眨眼睛道。
“你这促狭丫头啊!”女皇打趣了她一句后,仿若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吩咐内侍在御书房先摆桌早膳,而后对凌茴说道:“知道你素爱热闹便早早将你接了来,先吃些东西垫垫。”说着便将一碟她最爱的水晶虾饺推到她面前。
盛情难却,凌茴也没客气乖乖吃了早膳。她心里甚是惶恐,陛下给布菜呢,满地的内侍目光闪了闪,为又能抱到一颗金大腿而兴奋!
及至巳时,众臣工众使节入朝,凌茴随侍女皇左右,呃……没想到,确实瞧了场大热闹。
☆、第九十八章
燕窝粥的最后一勺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宫门当值内侍唱喏:“太子殿下觐见。”
凌茴愣了愣赶紧将粥放入口中迅速咽下,刚欲起身便被一阵风按住:“小樱子,我在宣政门等了你很久,没成想你在母皇宫里吃香的喝辣的,挺享受啊!”
“咦?我从迎朝门进的宫。”凌茴诧异的说道。
迎朝门?那不是皇帝大婚迎亲时才开的宫门吗?这……蔺镜望向女皇,有些震惊了。
“原是从宣政门进的,今日万国朝会,各个宫门口排满了人,朕便命人开了迎朝门,还方便些。”女皇面不改色的点头承认道。
蔺镜暗暗压下心里的震惊,见今天的小媳妇儿容光甚盛,顿时有些不开心了,觉得凡是长眼的人都占了他的便宜,遂摆手对来福说道:“将我新近打造的铠甲呈上来。”
来福应诺垂首离开,不大会儿,捧上一身女子所用的轻云银甲。
“我素见你喜好轻便些的胡服,峨冠广袖三尺长的裙摆看着很是累人,一会儿你穿这个。”蔺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凌茴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朝服穿着累人,不自在的很,这会儿见能穿银甲,顿时乐了,哥哥真是个大救星。她火速起身由宫人引着重新梳妆,散红妆披银甲……
片刻后,凌茴银甲铁剑不施粉黛从偏殿走进来,似模似样的行、军、礼道:“末将凌茴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个促狭丫头,蔺镜倒吸一口气,后悔让她换了戎装,比刚刚容光还盛,粉黛倒是遮掩了她三分颜色,这次少了粉饰,多了寻常女子没有的英飒之气,如高岭春雪犹如傲寒的白梅,可真是……
蔺镜刚想开口让她换回原先那一身,只见女皇频频点头道:“甚好,甚好,璎璎一会儿跟在镜儿身旁做个持剑将军再合适不过了。”
听母皇如此说,蔺镜很识相的闭了嘴,他一会儿随母皇上殿,他的座位在龙座旁边,按制他是不准带侍卫上殿的,既然母皇开了这个口,他也觉得甚好,毕竟谁也没那个胆量抬头往上瞧。
“待会儿跟我走。”蔺镜将她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便舍不得离开了。
凌茴粉面微霞,羞羞的点了点头,但心内一流转,自己现在是麟卫将军,不能轻易害羞的,遂郑重其事的板正了脸色,握拳回礼道:“遵旨。”
蔺镜见她这样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心里有心逗弄,见旁边的内侍已分列伺候着,到了上朝的时辰,只好歇了心思,宠溺的给她正了正盔甲道:“很好。”
晟朝诸臣工,按文武品级顺序位列两侧,三声鞭响,女皇率先走在前面坐上了御座,蔺镜随之在太子之位上坐好,凌茴乖乖的站在一旁当他的麟卫将军,而后诸位大臣山呼万岁,又呼千岁。
今日极为重要,乃晟朝大一统的时日,也是国号,年号正式确立的时候,再接着就是外邦朝贺。
众位大臣都见着太子殿下身后的那位女将军,心中诧异不已,偷偷摸摸瞧了半天,也不识其身份,挠心抓肺的,努力控制住一颗想要八卦的心。
朝会进行的很顺利,接着便是开始接见外邦使节,中原向来是大国,历来不乏附庸者,新朝确立。各番属国、外邦友国都派使节来,要么是观望,要么是附庸,要么是挑衅,种种不一而足。
大家都维持着表面的友好,面具般的说些客套话,暗里机锋不知打了多少回了,凌茴本着站的高看得远的心态,将众人脸色一览无余,心里着实同情起姑姑和哥哥来,皇帝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及至西月国使臣来访,出了岔子,也不能算是岔子,毕竟谁都不能预料一颗纯属找茬儿的心啊。
原本,使臣有番属与外邦之分,既然有这个分别,那礼部接待的使臣的礼节也是有所不同。例如,觐见新皇的时候,番属使臣可在内八门候着,外邦使臣须在外八门候着,一内一外便差着半个时辰。
这大冷天的,多待半个时辰,便惹恼了西月使臣,使臣的主事面色不虞的冲礼部官员甩脸子道:“我素来听闻中原乃礼仪之邦,前朝的时候,我的邻国西速国在中原颇受礼遇,怎么到了我这儿,却如此冷待?”
恰好,这话被经过此路的凌檀听见,凌檀见那礼部小官战战兢兢的样子,觉得甚是可气,很是有失国、体,便走过来替他回道:“你若做得了主,令西月国主对吾皇俯首称臣,从此西月为我大晟番属国,我这就可以安排你面君。”
“你……你……你觊觎我西月?!”西月国使臣怒吼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受惊受辱表情被他表现的惟妙惟俏。
“本官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注意言辞,谨言慎行,并好心告诉你吾王还在西北境未归,你若今日敢惹事儿,仔细掂量掂量后果。”言罢,凌檀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袖口,转身便欲离开。
西月使臣又惊又怒道:“你胆敢威胁我!”
凌檀回都没回头,闻言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西月使臣没想到他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心口猛灌一口寒气,目光阴鸷的盯着凌檀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西月国使臣觐见,这使臣把在凌檀那儿受得气发泄在大殿上,当场理直气壮的诘问女皇:“原来陛下开这万国朝会,是对友邦有觊觎之心啊。”
朝堂上,静的能掉根针儿,凌茴按耐不住一颗想要开怼的心,蔺镜似有所感的回头瞧了她一眼,微微抬了抬眉,示意她可以开口说话。
凌茴感激的冲他眨眨眼,垂眸看了看台阶下的西月使臣道:“哦?勒莫大人率西月使团来访我大晟,难不成也存了觊觎之心?”
“呵呵,那倒未必,中原如此凋敝,我西月还不屑呢,不过,今日我候在外面的时候太久了,只多问了贵国官员一句话,便被人教训道,若我西月对你朝俯首称臣,则可不必等待,立可见君。故我有刚才那一问。”西月使臣冷笑道。
“我朝官员没说错啊,勒莫大人在自己家中会客可有等客的说法?同理,番属使臣算我大晟的臣,臣见君乃内政,自然等候的时辰短。友邦使臣不是我大晟的臣,两国邦交礼节往来颇有讲究,出不得差错,慎之又重,恰恰说明我朝以礼相待之心,不知勒莫大人可是第一次出使他国,这样没有耐心。”凌茴逐条分析道。
见他沉默住了,凌茴又道:“拦住我朝官员问这句话的,还真就只有勒莫大人你了,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一场看不见的硝烟陡然消失在无形之中,朝中各大臣各使臣都神色各异的打量西月使臣,心里暗暗道:这莫不是个傻子吧,去别人地盘上找茬儿!
“既然这位姑娘说到了礼,那我倒好好与贵国讨教一番礼仪了。”西月使臣道。
“愿闻其详。”凌茴轻笑道,他想找台阶下,她还不乐意给了呢。
勒莫勾了勾唇,对着西月使者说:“将我主送给晟皇的厚礼抬上来吧。”
两个年富力强的青年,将一件古拙的青铜器抬了上来,凌茴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怒不可揭!
“你们中原向来是礼仪之邦,可认识这是何种礼器?”勒莫得意洋洋的问道。
☆、第九十九章
那青铜礼器三足三鸮首双耳阔口深斗,大概一尺高,正中的那只鸮喙极其尖锐,冲天而张,这是殷商的祭器,用来盛放祭品的鲜血,名做巍称,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三足鸮巍。
西月送这东西来,是试探还是挑衅?凌茴微微眯了眯眼,不欲说话,她敢肯定,真正认识这东西的人不出两个,她与她父亲,如今她父亲早已故去,那么接下来就看西月使臣如何说了。
“嗯?这物什看着甚是面熟。”凌檀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此时大殿很静,掉根针都能听见,更何况人说话的声音了。
“你认识?”西月使臣轻蔑的抬了抬头冷笑道。
“不认识。”凌檀实话实说道,“只是瞧它与家中的犬盘很有几分类似,遂多看了几眼。”
“你?你竟如此污蔑我国重器!”西月使臣若不是顾着在殿上,此刻恐怕早就气得跳脚了。
众人听凌檀的大实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谁不知道凌檀素来家贫,这就很折辱西月使臣了,众人是在看西月的笑话,也是在看凌檀的笑话。
“我年少在家时,家兄颇好金石之物,每每得知欣喜若狂,可惜啊,我那小侄女是个暴殄天物的,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东西。拿些金石之器别作他途是常有的事,算不得稀罕。”凌檀闲闲的回答,“我见此物眼熟罢了。”
“你莫要血口喷人,胡言乱语,寻常金石怎能和这重宝相提并论。”西月使臣怒道。
“勒莫大人不够诚恳啊。”凌茴轻轻踩着步子踱下殿来,边走边说道,“此物缺封残足,虽已浇蜡之法灌补,仍有缺憾,可惜了。”
“你是如何得知?”西月使臣眸中闪过一阵惊讶之色,半晌才喃喃问道。
“不巧,我就是凌大人口中暴殄天物的小侄女,此物出自渤海凌氏,有什么好稀奇的。”凌茴勾唇一笑,银甲铁剑,颠魅众生。
“你凭什么说这是凌家的东西?”西月使臣道。
“这物什底端有三道不浅的剑痕,是也不是?”凌茴歪头问道。
“你又如何得知?”
凌茴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缓缓说道:“因为那是我砍的。”
“……”默,大殿万籁俱寂,有人万念俱灰。
凌檀一个劲儿的冲她打眼色,压低声音道:“低调,低调。”
凌茴眼角一抽,闷声道:“这也是我卖的,若知买家是勒莫大人,我兴许……”
“如何?”
“提价八成!”凌茴毫不客气的敲、诈、勒、索、道,“毕竟千金易得,重宝难寻。”
“所以,你知道它的出处?”西月使臣眼底闪过一丝狂热。
“……”这人不是献宝,不是挑衅,是找答案来了?!凌茴瞬间无语,西月能不能派个靠谱的使臣来。
“你不知道?”凌茴不答反问。
西月使臣听罢,眸底暗色一闪而过,只强撑颜面道:“呵呵,笑话,我自是知道。”
“哦?”凌茴语气微微上扬,表示愿闻其详。
“这是个盛酒器。”西月使臣还顺带好心的交代用法,言谈之间颇为赞赏铸造此物的人。
无知者无畏啊,这三足鸮巍的封盘铭文还在凌家库底堆着呢……
凌茴见他是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这才面色稍稍好看一些,不是蓄谋已久就行,至于他说了什么,凌茴表示但笑不语。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西月使臣颇受伤的看了她一眼。
“你开心就好。”凌茴无奈的笑了笑。
“你这娃娃有意思,我要和你比试比试。”西月使臣话锋一转,将声音压得很低道,“我若赢了,你便告诉我它的来历。”
“那我若赢了呢?”凌茴挑眉问道。
西月使臣突然娇羞的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别过头去,红着脸道:“你若赢了,我就……我就……我就给你做上门夫君。”
“噗!”凌檀试图绷了好几次脸都没绷住,还是忍不住笑了,“我不同意。”
“中原女子,不都是比武招亲的吗?”西月使臣费解道,“你同不同意有用吗?”
“在中原比武招亲中,赢了的男子才能抱得美人归,输了还能娶亲?没听说过啊。”凌檀上下打量了西月使臣一番,又义正言辞道,“她若招夫婿,按中原规矩,须征得我同意,我瞧不上你,她瞧上了没用。”
谁瞧上了?!太子殿下还在呢!不要害她啊,哪有这么坑侄女的小叔叔,凌茴撇了撇嘴,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放肆,孤的太子妃也是尔等能议来议去的?”蔺镜在殿下早就压不住怒火了。
“你有了夫君?”西月使臣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如何点头又如何摇头啊,没成亲的夫君算是夫君吗?凌茴的目光晃晃悠悠的朝蔺镜寻去,那厢正火冒三丈的盯着西月使臣,转而又幽幽的瞅上她,凌茴瞬间一激灵,猛然点头,未婚夫也是夫啊。
“勒莫大人不必以身相许,我听说西月有种夜里有奇香,能醒神安脑的奇花叫夜阑,可否赠我两株?”凌茴不卑不亢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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