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味道的?”
林筝瞪圆了眼睛:“你没吃过烘山芋吗?”她简直不可思议,“那你的人生太贫乏了,一定要尝一口啊至少尝一口。”她一边说着,一边掰了一半,就着袋子递给了谭湛,“喏。”
面对林筝高高举到自己面前的手,虽然吃摊点食物完全不符合谭湛的原则,但他到底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他只轻轻地咬了一口,那种软糯真切的香甜便在他的舌尖扩散开来,但是对于谭湛见多识广的味蕾,这口味完全并没有给他留下多么深刻和难以忘怀的印象,反而是眯着眼睛笑着看他吃的林筝,让他记下了这个时刻。
两个人一起穿过了马路,谭湛准备去地下车库取车,不料林筝却朝着他挥了挥手就跑开了。
“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她很快就跑到了路边的公交站点。
谭湛才终于意识过来她刚才问他在哪里吃饭的意图,因为还继续在这一片吃饭,所以林筝并不想让谭湛特意送她。而谭湛还来不及解释时间还绝对充足够让他来回一趟,林筝等的车就来了,她小心翼翼珍宝般的捧着她的烘山芋,以防被后面推搡着上车的人群压到,一边随着人流上了车。
两个人一起穿过了马路,谭湛准备去地下车库取车,不料林筝却朝着他挥了挥手就跑开了。
“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她很快就跑到了路边的公交站点。
谭湛才终于意识过来她刚才问他在哪里吃饭的意图,因为还继续在这一片吃饭,所以林筝并不想让谭湛特意送她。而谭湛还来不及解释时间还绝对充足够让他来回一趟,林筝等的车就来了,她小心翼翼珍宝般的捧着她的烘山芋,以防被后面推搡着上车的人群压到,一边随着人流上了车。
谭湛有些失笑,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会对一只烘山芋那么小心翼翼,林筝看着那只烘山芋的眼神,完全像是看着整个宇宙,让谭湛没来由的都有点羡慕那只山芋,被林筝用那种目光全心全意看着。
晚上约在了一家西餐厅,来人实际也是林筝的旧识,她是林溪和林筝以前的邻居,那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眼睛也因为脸上的肉而被挤成了小小的一条,看起来精明又市侩。
谭湛没有告诉林筝他约了她的这位邻居王阿姨,因为他下意识觉得有些采访、收集素材应该避开林筝,虽然这期的专题对象是林溪,但无疑林筝也林溪的生活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他不想这位邻居在回忆一些相关细节时候,碍于当事人之一的林筝在场,而有所保留。
那位邻居果然一落座,最先是打量了一圈这间餐厅的环境,然后便是眼睛往谭湛身上逡巡了一圈,这种人,最会察言观色,谭湛虽然举止行为都低调,但身上的贵气是遮不住的,这个邻居态度也立马比在电话里好上了不少。
“小谭啊,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行了,以后也别这么见外,不要什么王女士的叫我了,我女儿乔乔今年刚研究生毕业呢,我比你大一辈,你就叫我一声王阿姨好了。”
谭湛从善如流地笑笑:“好的,王阿姨,我这次为什么约你之前电话里也向你解释过了,我要做一档回忆林溪的节目,很想听听你这样的老邻居对她的想法,还有她生活的真实一面。”
“好的坏的都能说吗?”
谭湛点了点头:“是的,不管想到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最后播出的内容,我会提前和你确认的。”
“那我可说了啊。”这位王阿姨转了转眼珠,“她刚搬来时候我们就听说了,她已经是个知名的大提琴手了,古典音乐我不懂,也不知道她什么水平,但大家都说好,那大概是不错吧,但是有时候,也会觉得她有点高分低能那种感觉吧,她几乎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她住在我们那那么久,你相信吗?她连垃圾都没有倒过一次,根本就不知道垃圾桶在哪儿,而且因为练琴时间久,再好听的音乐,它要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也是扰民的噪音啊,我们一直听着她练琴,有时候也是有点意见的,不过还好她的双胞胎姐姐还不错,每次她吵着我们了,都会给我们送一些水果礼物赔礼道歉。”
“林筝?”
”对对,叫林筝,和林溪长得一模一样,她们的爸妈都分不出她们来。”
谭湛有些不可置信:“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说话和行动,性格上就算再像也是有差别的,作为父母那么亲密的人不可能在她们那么大了还会分不清吧?”
王阿姨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牛肉,她故作神秘地凑近谭湛:“这你就不知道了,她俩的爸妈根本不管她俩,只有她俩住在那间房子里,她们爸妈拿着林溪演出的钱,到处旅游享受,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有时候还赌钱,因为我还见过债主找到林溪她们门上,是姐妹俩把父母的债给还了。他们每次来,都是问两个女儿要钱的,除了掏钱让她俩学了个大提琴,真是父母的责任一点没尽到,他们甚至不知道姐妹俩多大了,你说吧,这种父母分不出自己孩子也很正常。”王阿姨翻了个白眼,“反正这对父母吧,也不是什么好人,人生唯一成功的就是押宝投资了自己的女儿林溪,花了一切力气把她培养成了一个大提琴家,然后就靠着她敛财了。林溪对大提琴的天赋表现出的早,所有人都觉得她必成大器,所以她爸妈筹了钱让她学了大提琴,连带着让林筝也学了学,姐妹俩也挺争气,因为有天赋,即便她们那对父母后来不愿意出钱了,大提琴老师也能让她们继续学。”
谭湛有些愕然,他从来不知道林溪和林筝竟然有这种父母,他一向觉得一个天才的培育是一个家庭滋养的结果,但看起来林溪的成功完全就是她自己拼搏和争气的结果。
“其实那个林筝,大提琴也还可以的,但虽然学费可以免除,你学大提琴要买大提琴吧,还有教材、琴谱、交通费之类的,那对父母觉得林溪更有天赋更可能成功了给他们赚钱,就把林筝牺牲掉了,他们唯一的那些钱,都用在了林溪身上。”王阿姨一边讲一边啧啧感慨,“林筝那孩子,生在那样的家庭,真的挺惨的。林溪的成功,她在背后付出了很多。”
谭湛的心微微震动,他问道:“为什么从没有媒体报道过这些?我根本没有听说到这些过。”
“谁会关心这些?大家只会关心天才大提琴美少女的成功励志故事,谁在乎背后的人?林溪是媒体眼里的宠儿,是大提琴听众眼里的女神,是她父母眼里的摇钱树,谁在意林筝啊?她只是个普通人啊,有什么宣传噱头吗?”
她只是个普通人……
谭湛突然愣了愣:“你能给我讲讲林筝吗?”
“可以啊,有啥不行。林筝和我打交道还比较多呢,进出门见着我都会喊一声‘阿姨’,林溪就不接地气多了,平时都低着头在看琴谱,在楼道里经过也不会抬头。她俩的爸妈不管她俩,平时买菜做饭做家务收拾家里的都是林筝,为了让林溪有更多时间去练琴,后来演出什么的,林筝也都一直跟着,就干那种助理的活儿,跑前跑后的。但我住在她们隔壁那么久,没听到林筝和林溪吵过架,她都没闹过不愉快的,挺不容易的。”王阿姨抬头,有些疑惑,“不过你问林筝干什么?节目不是做林溪的内容吗?”
谭湛掩饰了自己情绪的失态:“我本来想双生姐妹可能也是一个切入点。”
王阿姨摆了摆手:“她俩没什么矛盾,就差不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种感觉吧,林溪有什么都会习惯性地让林筝去干,林筝也不会拒绝。”
谭湛不得不解释:“我不是要找那种矛盾冲突的切入点……”
王阿姨却满脸不信:“我还不了解新闻媒体吗?这种和睦的关系,没有爆点,引不起现代人的注意的,要那种奇葩的或者反转的才行!我给你想想啊,林溪身上有什么这种点没……”
一顿饭,吃的谭湛心情复杂,这位邻居王阿姨确实讲了很多林溪生活中的细节,谭湛的脑海里,也渐渐复原拼凑出了一个真实的林溪。不止是舞台上抱着大提琴挥洒自如的音乐家,而是生活中一个过早成名,提琴技能上达到了大成的水平,然而生活技能却根本没有与之匹配。
然而比起林溪,谭湛的脑海里更多的是一个更为清晰的林筝。
供养一个艺术家,尤其对一个原本并不富裕的原生家庭,需要牺牲掉的人太多了。
他突然对自己最初对她泼的那杯冰酒产生了强烈的悔意。林溪活着的时候,她几乎围着林溪在转,林溪死后,她也躺了六年,六年缺失参与这个社会,又不像林溪那样有过人的琴技,能重新站起来迎接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然十分可贵。
她一声不吭,但一直在往前走。谭湛突然有点理解了她说的话。做一个普通人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普通人没有天才的智慧,没有富翁的财富,没有权贵的权势,他们没有捷径,因而他们的每一步,都要自己去争取,每一场困境,都要自己去突围。他们不能像天才、富翁或者权贵那样只有一项技能,甚至没有技能就能很好地过一生,他们需要面面俱到,什么都懂,懂得怎么挤上最早的班车,懂得哪里有最便宜的日用品,懂得怎么最大程度的废物利用,懂得怎么洗碗最干净最卫生,懂得怎么用最有限的钱过出最大程度的生活。
林筝林溪,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出生时间也并没有多大的差距,但一个是被父母视若珍宝的摇钱树,一个就只是让摇钱树生长得更为茂盛的花泥。一个女孩子,连她的家庭都不爱她都不去保护她,那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一件事。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保护她呢?
“可惜啊,也是天意弄人吧,被当做摇钱树的林溪车祸里去世了,留下他们不重视培养的林筝,完全没法再给他们提供那么多钱去挥霍了。”王阿姨开始了总结陈词,“虽然林溪是个天才,但不得不说,他们那种家庭教育真的是失败的,两个孩子怎么能那么偏心对待呢,而且就算林溪再聪明,也不能只教给她大提琴技能,而忽略了通识教育和生活常识的培养吧,你看,我的教育方针就完全反过来,我从小就让我女儿多方面发展,我们家乔乔啊,也学的乐器,学的钢琴呢,也有钢琴十级,但你看,我从来让她当做一个爱好去培养,学业上也不荒废,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的A大,后来也直接保研了,学的财会,现在已经被银行录取了。”王阿姨看了一眼谭湛,“话说小谭啊,你这个年纪,有对象了没有啊?”
谭湛愣了愣,但随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中年妇女的言外之意,他笑了笑,非常诚恳地说道:“有对象了阿姨。”
王阿姨果然发出了遗憾的长叹,但随即她又振作了起来,毕竟现代社会,就是结婚了都能离婚,谈个恋爱而已,分手也很常见啊,她打量了很久眼前的小伙子,长得好有钱工作好,这么好的条件已经不多见了,如果能趁这次机会配给自己家的乔乔,做了自己的女婿,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因而她对谭湛相当热情和友善:“谢谢你今天这顿招待啊,以后还有什么要问的都随时找我,还有我家乔乔啊,其实还和林溪林筝是初高中同学呢,你下次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直接找她呀,毕竟同龄人说不定聊得更舒畅。”说罢,她热情地掏出笔,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交给了谭湛,“这是我们家乔乔电话号码,全名是杨晓乔。你记得联系她呀。”
谭湛接过了那张纸条,道了谢,结账后便起身送了这位王阿姨出门。这时夜色已经浓重,天气更冷了,然而谭湛只是为对方打了车,他也并不是愿意开车送任何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希望这个故事呈现的是,谭湛慢慢地设身处地的了解林筝,然后爱上她,这样一个比较温存的故事,虽然过程是缓慢的,并不是一见钟情或者惊心动魄的,但是很想传达的观念就是,不论怎样,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正在缓慢的、努力的爱上你。昨天的更新和今天的一起(因为昨天晋江又没更新上)
☆、第十四章
谭湛回到家的时候,隔壁林筝家的灯已经都关了,他走进厨房,喝了一杯水,走回房间之际,他看到了他近来也搬进了这间出租屋的“舒曼”,他看过林溪使用这把琴的现场演奏,也听过看过无数次她演出时的视频,但这一刻,望着这把传说中的大提琴,他却想的是,如果是林筝,如果林筝有机会演奏它,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
这个晚上,谭湛便做了梦,有个面糊模糊的女性正用着他收藏的这把知名大提琴演奏,音乐悲怆又激烈,技法与林溪不相上下,然而她韵律里的那份情绪却比林溪深邃太多。他不断走近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却怎么也无法如愿,对方的脸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气,他从最初的急躁,变到淡然安宁,而当他不再好奇对方是谁的时候,曲子终了,雾气散去,梦中那张脸朝他轻轻望来,表情苍白空洞,脸上却犹自带着泪痕,那是林筝的脸。
极难得的,谭湛这一晚睡得十分不踏实,可惜第二天的工作并没有给他任何喘气或者休息的机会。新旧年交接之际,除了日常工作之余,更多了不少文书和总结报告,谭湛作为新人,这些工作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小谭,年度总结和明年上半年计划今天必须交的,要抓紧时间哦。”
“小谭,明天早上会议的材料准备好了吗?把近三年来的重点项目收视率记得做一个表格附在其余文件的后面,所有材料一式十份打印,记得要彩打。”
“我们中心的报销单记得填一下,□□也贴一下。”
“要给制片人审的片子准备好了吗?”
谭湛这一天简直恨不得自己有八爪鱼那么多的手,他连水也没顾得上喝,可忙到下午三点,堆在他办公桌上的文件还是并没有少上多少,今天加班的命运已经注定,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埋头工作。到四点半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他的雪纳瑞,他晚上没法准点下班,没法回去喂雪纳瑞和它那一窝小狗。谭湛看了看时间,才赶紧跑出办公室,坐电梯到了食堂所在的楼层,手机上一边拨打林筝的号码。
幸好林筝还在,她接了谭湛的电话,一脸莫名地走出食堂。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事,谭湛就塞了什么东西到她手里。
“今晚帮我喂一下狗。”对方说完,似乎又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一边朝她致意道谢,一边转身重新上了电梯。
林筝张开手掌,才发现谭湛刚才塞过来的是他大门的钥匙。她笑了笑:“还真想得开啊,不怕我趁机入室盗窃吗?”她把钥匙塞进了口袋,谭湛请她周末吃了午饭还滑了冰,于情于理,照看一下他的家里并无不妥,更何况他们是邻居,有些时候还真是远亲不如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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