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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是女神落九天——西比尔姑娘

时间:2018-01-23 15:41:01  作者:西比尔姑娘
 
 
 
 
 
第148章 植物
“上高中的时候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杨梓菡穿着条纹服,用一分钟完成坐下这个动作,捂了捂肚子,“姐们儿,这会儿咱俩可算是同病相怜了。”
 
“你知道吗?我生了病之后才知道,原来我爸对我也挺好的。是不是挺奇怪的?按照我想好的剧本,我爸应该会因为我不能再给家里摇钱而给我无数白眼。但他哭得缩成一个小老头,我以前觉得他真高啊,那一瞬间才发现,原来我爸老成这样了。
 
“家里人都说,这是早期,要手术,戒烟。我现在只能吃流质食物,我妈每天给我做饭送饭,不让别人插手。我买的那几套房卖的差不多了,都是我爸妈做的主,他们把房款算的清清楚楚给我看。我没精神看,都是颜霁看的。
 
“演艺圈其实一直挺残酷的,我能爬到顶端,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接近极限的痛苦。我那些圈来圈去的好姐妹,就来看过我一次。那个周奕,问我现在你这样了,她和我的约定还算不算数?她还惦记这顾仁呢。我就笑了笑,说滚吧。生病真好啊,尤其是这种明知道好不了的病。随心所欲地撕破脸,特别痛快。
 
“颜霁反倒一直在旁边,但我知道,他也撑不了多久了,我也舍不得。他天生下来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这些漫无止境的消耗,他承担不起。后面我会安排好的,我能做的也不多了。
 
“我就抽这最后一根了,顾老师上课去了,等会儿就回来了。他要是知道我在这抽烟,能打死我。哎你说咱们是不是风水有问题。才毕业这么些年,都出事好几个了。我昨天刚参加完李仙的追悼会,她妈妈一直哭一直哭。我就想,要是我死了,我妈也那么哭,我得心疼活过来。
 
“说起来,高中那会儿你那么孤僻高冷,我那么卑微,莫名其妙就成好朋友了。但这些年都是你听我说、说、说,我从来没有听你抱怨过一句。也没听你跟我说过你任何的高兴、不高兴,生气,难过,都没说过。后来我忙得像个机器,没顾上计较。现在才发现,我真是……
 
“算了,不说了,你也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反正我一直拿你当我唯一的朋友。我从小到大一直羡慕你,即使你明明比我惨,我也还是羡慕你。就连现在,我都觉得你比我好。你也许有醒来的那一天,但我没了。”
 
杨梓菡怔怔地望着尤茹的脸,忽然就模糊,眼睛之中跳出两颗白珍珠,缓缓地滚过不施脂粉的脸颊。
 
她现在可以理解导演说的情绪是什么了,但是没有用了。烟燃尽了,杨梓菡又坐了一会儿,握住尤茹的手,说:“我先回去了,一会儿顾妈妈来了。”
 
杨梓菡捂着肚子,非常缓慢地慢站起来。这时病房门被打开了,杨梓菡转头,叫:“阿姨,您过来了。”
 
“嗯,你走了?”
 
“嗯阿姨,我回病房了。您坐会儿。”
 
“慢点走啊。”
 
林珊坐下来,看着病床之上的尤茹,跟睡着没有什么两样,睫毛轻轻抖动,瞳孔有时会在眼皮下来回滚动。但林珊知道,尤茹已经没有了,她除了身体尤如植物一样代谢之外,其余的都没有了。她是为了自己,才成为一棵植物的。
 
林珊每天都要来看看尤茹,已经成为固定的日常,心理医生也这样建议她。医生也说,每天来跟病人说说话有助于病人病情好转。
 
“今天开始恢复工作了。过段时间要庭审,晚上下了班都在跟律师讨论。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孔东旭那么恨我,不只是因为我间接害死了孔蒲。孔蒲六年级的时候,夜晚去接书店里看书的孔东旭,路上被人猥亵。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孔东旭非常自责。姐姐出事之后,他完全崩溃,觉得自己没有赎罪的机会。然后当他发现我跟姐姐的死有关的时候,就把我当成了赎罪的契机。
 
“人说大彻大悟,我现在也没做到。但就像林医生说的,如果我知道我对孔蒲的谩骂造成的后果,那我一定不会故意那样做。当一件事的结果已知时,我们当下的选择会完全不同。我不能完全责备自己。
 
“今天天气很好,你妈妈已经回到古城。顾仁跟她谈了很久,她终于同意让你留在海城接受治疗了。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家。”
 
林珊沉默了一会儿,拿起尤茹床头的水晶花瓶,外出去换水。她看着洗手台上镜子里的自己,想人还是要活着。
 
抬手理了理刘海,白发隐匿在短发中。那个尤茹的同学,连头发都没有了。
 
她挺了挺胸脯,还有仗要打。孔东旭的罪会依法处理,那个伯恩相关的一系列手续,她要亲自完成。
 
这天顾仁从教研室时出来接到一个电话。
 
“顾老师。”电话线那头轻笑。
 
“四姐?”
 
“没想到顾老师还记得我。”
 
顾仁没答话,四姐说:“好久不见了顾老师,那小说我已经写完了,要不要发给你过目一下?还没给编辑看,你是第一个。”
 
“好,麻烦发到我的邮箱里,多谢。”
 
“客气什么?小老板娘呢,在你旁边吗,我跟她说几句话。”四姐在床上翻身,男人开始亲吻她纹着莲花的后背。
 
顾仁没有说话。
 
“怎么了?分了?”四姐轻笑。
 
等了会儿,顾仁问,“你不在古城?”
 
“嗯,跑海南闭关了,古城太冷了。”
 
“尤茹出事了。”
 
四姐一下翻身坐起,男人下巴吃痛,哎呦一声,四姐没理,问:“出什么事了?”
 
“被劫匪枪击,成植物人了。”顾仁说出这些话,感觉自己好像到了空气稀薄的高原,要非常汹涌地呼吸,才能维持生命。
 
“哦天。”四姐失语,过了会儿又觉得自己其实说什么都没用,“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加在小说里。”
 
“先把这一版发给我。”
 
“好。”
 
四姐挂了电话,伸手用力揉她因为宿醉疼痛的太阳穴。
 
小说原本已经有了一个结局,但人生永远不会按照剧本前行。
 
顾仁收到四姐的邮件,第一时间下载下来。可是点开,只看开头,就迅速地合上电脑。不能去阅读他们的故事,没有办法。
 
但是其后很久,顾仁都记得那一段开头的文字。
 
“他们很早在一场庭审相识,只是他不记得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在讲台之下的六十个学生中间,一眼看见教室最后排的女生,想,为什么她看起来,犹如故人。”
 
这段话,在他去买花的时候出现,在他深夜不眠的时候出现,也在他决定念博士的时候出现。那个开头,似乎就在那一眼之后,横亘在了顾仁脑子里。
 
就像其后很久,他,王都伟,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砰。”
 
伯恩开了枪。他遵照诺言,在尤茹闯关之后把人质给她,但他没说,之后呢。林珊如同遭到电击一样猛地抽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尤茹的身体向着林珊倒下去,胸前血红一片,尤如一朵情人节的红玫瑰。
 
尤茹将林珊压在身下。伯恩再次将枪口对准她们,孔东旭猛地扑向前,两手死死地握住了伯恩的枪,子弹射向了地板。
 
“你干什么!”伯恩一脚踢中孔东旭脚踝,孔东旭疼得几乎跪下,手还是不松。“你不能再杀人了!”
 
伯恩怒火中烧,用膝盖一遍一遍用力顶向孔东旭胸口。孔东旭吐出很多口血,依旧不松手。
 
这时一声惨叫响起,孔东旭放开手,倒在地上喘息。伯恩的吼叫声凄厉尖锐,他狰狞如鬼魅。
 
蓝铃铛叼着伯恩的一只眼球,在空中扇动翅膀,意欲再次靠近袭击。
 
伯恩发疯了一样朝空中乱射,直到“噗”一声。蓝铃铛被射穿,掉下地来,几根蓝紫色的羽毛缓缓地飘落在它身侧。
 
就在伯恩用一只眼准确无误地找到尤茹和林珊的时候,密集的枪声响起。
 
伯恩被身后的数把□□穿透。
 
“凶犯开枪击中受害者,意欲反抗,当场击毙。”
 
“老大,那怎么解释他成了焦尸?”
 
“凶犯临死前点爆□□,但其同案有所察觉,为了自保,毁坏多数□□。最终只凶犯一人受害。”
 
“老大,还是你高。”
 
王都伟点燃一根烟。死去的鹦鹉四周突然燃起火焰,伯恩的尸体被包裹其中。然后,他们看见一只凤凰一样的神鸟,从大火中升起,消失在天际。
 
救护车闪着红灯,快马加鞭而来,在警车的护送下顺利开到医院。顾仁坐在手术室外,等了十多个小时。
 
直到医生出来,垂下眼,说:“已经尽力了。”
 
 
 
 
 
第149章 苦行
“顾叔叔,妈妈说不能喝咖啡了,胃疼,还睡不好觉。”
 
林小夕拽着林焰的裤子,林焰端着一杯抹茶奶绿,一大一小齐齐看着顾仁。
 
林焰脸上写满忐忑,直到顾仁笑着摸摸林小夕的头,说:“好,那不喝。”才松口气,把瓷杯子搁在顾仁桌子上。林焰单手抱起小夕,小夕咯咯笑,平稳降落在沙发上。
 
拎着托盘转头看,顾仁在看书,小夕爬着画画。场面非常温馨。
 
夜幕降临,小夕收拾好文具盒,叫“顾叔叔”。顾仁抬头,看到小夕的画作,眼睛一酸。“顾叔叔,我走啦。”林焰夫人牵着小夕向外走,小夕回头,看见顾叔叔像一具雕像一样,目光钉在她的画上。
 
小夕问:“妈妈,尤茹姐姐再也不回来了吗?”
 
林焰夫人叹出一口小夕听不到的气,说:“可能还会回来的。”
 
尤茹已经成为一棵植物三年整。顾仁有时候会来焰火咖啡坐一会儿,看一本书。林焰说似乎他们的故事被一个畅销书作家写成了书,顾仁只有来这里才会读这本书。这些年下来,顾老师已经成为年轻的顾教授,书还没有读完。
 
林焰也买来了,没时间读,林焰夫人看了,看完什么也没说,把书搁置在书架上。
 
顾仁拿过小夕的画,内心猛烈的酸楚呼啸而过。画面上是穿着西装和婚纱的新郎与新娘,是嘴角弯弯的两个人,是蓝天金色阳光绿草地上的夫妻。
 
尤茹还没有醒过来。
 
顾仁慢慢把小夕的画对折,再对折,夹在书里。书还剩下最后两章没有读完。四姐前几天打电话来问,说有导演想要拍电影,征求顾仁的意见。
 
这其实是四姐的艺术创作,不必征求生活原形的同意,她打来电话,只是礼貌地问询。顾仁说他都可以,只希望四姐可以争取保留住那个结尾。
 
四姐说好。
 
过了几天来海城与人签约,顺便来和顾仁吃饭,也一起去医院看望了尤茹。“她倒是像永远都不会变老了一样。”四姐看着病床之上的尤茹说。
 
“那盆花,已经枯了就别放在这了。”四姐指着窗前的一盆已经枯死的盆栽。顾仁说:“没事。”
 
那是尤茹第一次附身的山茶花,尤茹被召唤回去之后,山茶花当即枯死,顾仁将花盆搬到尤茹旁边。自己也说不上,总觉得也许尤茹有一天会再一次回到这株花上呢?
 
有一些失去是彻底的,比如李仙,已经火化三年。但有一些不是,尤茹就不是。这样的失去是非常痛苦的。因为在痛苦之中还有希望的煎熬。
 
顾仁合上书,慢慢走出门去,跟林焰招招手,“走了啊。”
 
林焰追出来,拿着一把伞,“晚上说有雨,你没带伞吧?”顾仁说,“你拿着吧,我一会儿开车。”“路上万一下了雨呢,”林焰抓过顾仁的手,硬把伞塞给他。
 
林焰肥肥的手上有小孩子一样的肉窝,顾仁看见笑笑,“谢谢林老板了。”
 
“跟我客气什么,开慢点啊。”林焰望着顾仁的背影,依旧是高大健康的男人,只是这些年沉淀下来,话越来越少了。
 
想起尤茹,林焰也觉得心情沉重。那姑娘是个好姑娘,顾仁也是个好人。只是偏偏遇上这些事。夜晚回去,林焰夫人叫林焰明天有时间也去看看尤茹,跟她说说话。有些话顾仁不会说,他有责任说给尤茹。
 
林焰第二天就去了,买了一捧洋牡丹。尤茹病床前头鲜花不断,去看她带花已经是习惯。去了碰见两个人,都是没见过的。
 
一男一女刚要离开病房,撞见林焰,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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