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的放慢了脚步,然后轻轻的坐在边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屋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连照出外头形成投影的光都无法,所以即便沈亦然在里头坐着,也倒映不出他的影子在帐篷边上。
他是练武之人,双耳二目都比常人要灵敏的多,所以即便微弱的烛火,也能将榻上的人看的清楚。
他伸出了手,轻轻的靠近那张皙白无暇的脸上,只是,似乎是他从外头进来,身上带了凉气,他的手刚靠近一些,床上的人儿仿佛感觉到了凉气,眉头微微蹙了蹙,挪动着身子,试图躲藏着他的手。
见状,沈亦然又快速的抽回自己的手,运功将手掌变暖。
等到手暖和了,他才敢再次的往前伸去。
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用掌心贴合着面前脸蛋不过巴掌大的人儿的左脸上。
他的手心滚烫,轻轻覆在脸颊上,给睡着的人带去浓浓的暖意。
似乎这股暖意让人感觉舒服,睡着的季云笙突然又动了动,似乎在寻找热源。
感觉热源是从脸颊上发出的,她无意识中,却紧紧的抓着脸上的那只手。
看着被无骨般柔软的双手抓住,沈亦然又惊又怕。
他低头看着被紧抓着的手,从最开始的紧张蹙眉,到最后的松开眉心,甚至露出了笑意。
怕她冷,沈亦然又将另一只手给深了过去,让对方紧抓住。
在沈亦然欣喜沉睡的季云笙对他无形的依赖的时候,季云笙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样子,她看不真切,但是她却能感觉到,那个人笑的很暖,就好像冰天雪地里,突然吹来的一阵暖风,让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看不到脸的人靠近,只觉得心安,感觉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她笑着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带笑的看着自己,两人四目对视,仿佛世界上最难解决的事情,光这样一个笑容,就能够解决了。
迎面拂来暖风,她看到,四周雪地里的枯木,都长出了新芽,大地,暖和了起来。
那人朝她伸出了手,对她说道:“来,牵着我的手。”
她看不到那个人,但是却听话的去牵起对方的手,紧紧的握住。
一阵阵暖意从手心里传递过来,抵达她的全身。
她朝着身旁大人笑着,身旁的人也对她笑着,他们一起踏过冰雪天地,走向了万物复苏的山林里,一阵子暖风刮了过来,让她无比安心。
这个梦很长很长,她却不愿意醒来,不知道两人走了多久,终于,两人停了下来。
正这时候,身边的人突然喊了她一声,“笙儿……”
那声呼唤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又踏实的落在她的耳中。
她轻轻应了声,扭头看着身旁的人,这一刻,她突然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貌——
沈亦然!
她惊讶的看着那张渐渐清晰的脸,却看他在对着自己笑着。
她张口刚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脑海却渐渐清晰,沈亦然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自己睁开眼睛,才知道,这一切,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坐了起来,脑袋还有些运转不过来,一直在回想着梦里面发生的事情。
她撑着身体起来,锦被滑落,却看到怀里头,居然多了一个汤婆子。
季云笙一愣,伸手把汤婆子从被子底下拿了出来,仔细端详着。
这汤婆子并不是她这里头的,因为刚入冬,还不算太冷,所以屋子里只燃了些炭火,她并没有用汤婆子。
那么,这个汤婆子哪里来的?
季云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个东西的来处。
她隐约记得,昨晚连翘和意柳早早就出去歇下了,她一个人躺床上,一直未能睡着,当时,自己被子底下并没有汤婆子的。
那么说来,这汤婆子是在她睡着之后放进来的。
她自己的帐篷里头,并没有这个玩意,自然不可能是那两个丫头半夜塞她被子里的。
这般一来,倒让刚醒过来的季云笙,有些想不明白了。
她把汤婆子放在面前端详,瞧了半天,只见,这汤婆子这汤婆子的底部,用小小的篆体刻着一个沈字!
眼前的这个字,若平常人不仔细瞧,倒是看不见的,季云笙因为要弄清楚这东西从哪里来的,便瞧了个仔细,没曾想,让自己看到这么一个字!
“沈?”季云笙端详着,想了半天,才从恍惚间顿悟过来。
沈亦然!
可不就是沈亦然吗?
想想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姓沈的,一就沈家兄妹了,而且,能半夜三更钻进她房里来的,也只有沈亦然有这个本事了。
想到这里,她脸颊又红又热。
“小姐,你起来了?”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继续出神。
只见意柳与连翘走了进来,一个捧着热水盆,一个捧着帕子牙刷子。
季云笙看见两人,神色微怔,回过神来,连忙想要把手中的汤婆子放入被子中。
可没想到,意柳的眼睛尖,一下子便瞧见她手里捧着的汤婆子,忙问道:“小姐,这汤婆子哪里来的?”
季云笙被问的一愣,张了张嘴,“我……”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汤婆子,所以这营帐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玩意,自然引起了连翘意柳的好奇。
“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这个东西。”连翘说道。
意柳也点点头,询问道:“难不成是这营帐内的?昨日居然没发现,让小姐发现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刺客
看着两人猜测着,季云笙反而大方的透露,“并不是这营帐里的,而是,别人放进来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盯在了面前两个丫头的脸上,想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只见意柳嘟囔道:“是谁放进来的?居然知晓小姐畏寒,最是怕冷,居然放了这么一个好东西在这里?”
至于连翘,在自家小姐看她的时候,她也看着对方,一下子就注意到自家小姐脸颊上的一抹红晕。
小姐极少会露出这般羞赧的表情,而一般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必定和某人有关!
连翘如今学聪明了,一下子便猜到是谁?恐怕,也只有他,会大晚上记挂着小姐冷还是热了?
而意柳嘴里正说的起劲,脑瓜子却突然灵动的转了起来,那一向迟钝的脑瓜子,今天却异常的活络,一下子让她猜测到了点什么?
她“啊”了一声,睁大了双眼的看着自家小姐手中的汤婆子,激动的问道:“小姐,这汤婆子,该不会……”
她话还没问完,季云笙突然一愣,脸上带着羞红,连忙喝道两人,“我要洗漱起身了。”
她的话打断了两个丫头的惊诧,连翘意柳闻声,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连忙准备洗漱用具,伺候着自家小姐洗漱。
等洗漱好之后,季云笙还感觉脸颊耳朵有些热。
看向两个丫头,她又道:“去看看我爹和书锦芝芝那边起来了没有?该用早饭了吧!”
两丫头也不敢耽搁,连忙领命出去。
等人都离开了,季云笙才舒了一口气。
看着门口的方向,季云笙有些失笑!
说到底,这两个丫鬟都是跟着自己长大的,是最亲密的人,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着她们的,让他们知道,往后也不用那么惊讶了。
想到这里,她又去把被子里头的汤婆子拿了出来,端详了两眼,又怕被人瞧见一样,连忙找个常人寻不到的地方藏好,等众人离开的时候,再带出去。
这秋猎一共举行三天,以前的时候,是五天至七天不等,后来先帝继位之后,便缩减了这秋猎的时间,毕竟国事要来的重要。
像季云笙这些女眷,也不过是陪同过来图个热闹的,也不需要时时出去待命,而皇上昨日去狩猎之后,今天也没再动身,只在营帐中,处理一些皇城带来的紧要事情。
三三两两的人约着一起去狩猎,倒也算和乐。
可没有想到,到了下午时分,却突然从林中传来四皇子受伤的消息。
这消息传的飞快,一下子便到了永贞帝的耳朵中。
而听说,四皇子受伤,是被刺客刺伤的,永贞帝更是震怒不已,当即拍桌,让人去把三皇子叫过来。
三皇子是此次狩猎的负责人,狩猎场出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正当永贞帝等着三皇子前来复命的时候,永贞帝又从回来的人口中听说,这不只是四皇子受伤,连三皇子都受伤了。
永贞帝一听,更是暴怒不已,忙把几个今日镇守猎场的将军都叫来问话,又连忙让人把各个关口守住,让人不要把刺客放走。
“反了,反了!”永贞帝拍着桌子,气恼不已。
一旁的伺候的太监总管王得全,看着永贞帝如此恼怒,心有戚戚。
他身为皇帝近侍,自然知晓皇帝正在气头上,只是,跟随着永贞帝那么多年了,王得全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什么时候又该说什么话?
“陛下先消消气,喝杯参茶,别伤了龙体才是,刺客定会抓住的。”他在一旁端来茶水。
“朕不喝。”却不想,永贞帝直接甩手一挥,将他手中的茶盏甩了出去,砸在座下不远处的地上。
这前头还跪着几个将军,听到茶盏碎裂的声音,也是被吓了一跳,头俯的更低了。
王得全面上惶恐,心中却也知晓,皇帝自然会恼怒的挥掉杯盏,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众位将军侍卫惶恐之际,只听王得全在永贞帝身旁小声劝道:“陛下息怒,贼子定会被抓住的,现在陛下应该注意龙体,不能气伤了身体,想来,那些刺客,就是要让陛下气恼伤身的,陛下可别中了奸人的奸计。如今首要任务就是让人好生巡逻,不放走一个刺客才是。”
王得全说的在理,但是永贞帝依旧气恼不已,只是脑袋也瞬间清明了不少。
见座下跪着的御前带刀侍卫马城等人,愤怒的说了句,“赶紧给朕去把这些刺客拿下,一个都别放过!”
“是,卑职领命!”
众人退下,屋内只剩下永贞帝和王得全主仆二人。
而外头,因为三皇子四皇子同时受伤的消息,已经让人惶恐不已。
他们都看到,早上那会,三皇子和四皇子相约进林子打猎,万万没想到,这守卫森严的林子里头,居然还藏匿了不少刺客,此等大事,怎么会疏忽了呢?
于是,瞬间这些人就考试思考,究竟刺客是怎么进去的?守卫森严的狩猎场,如果没有里头的人接应,怎么会那么容易进来?
想到是这样,每个人脸色大变,此次幸好对付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若是对付他们这些人,估计没了那厉害的武功,怕是凶多吉少了。
登时众人也不敢想要出去,只等着事情水落石出。
季云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被意柳和连翘拦在门口,不允许出去呢。
“小姐,季林刚才奉了老爷的命令,让你现在在营帐里头呆着,可别出去,现在刺客的事情还未查询清楚,怕有余党呢。”
季云笙闻声,点点头,倒也乖巧的回了营帐中。
只是,她莫名的感觉心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可是坐在屋子里,不管季云笙怎么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总是忍不住的担忧。
见季云笙脸上劝是着急,连翘连忙宽慰道:“小姐别慌,皇上已经派了侍卫把附近都保护起来,比之前多了三四倍的侍卫保护,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没事。”季云笙抬头对着连翘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如果她的面前有一面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难看,煞白的脸蛋上,只有不安和恐慌。
别说季云笙,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意柳,此刻也紧张的跟随左右,生怕有刺客会突然钻进营帐内,对自家小姐出手。
坐在凳子上,季云笙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忆起上辈子秋猎时候发生的事情。
只是,秋猎的事情毕竟太久远了,她只记得当时有秋猎,可是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大记得了。
况且,现在的世界,因为她的举动,似乎很多事情都在发生改编,她甚至在想,会不会因为她的重活一世,导致未来的一切,都会发生变化,比如她家里的人,又比如,宫内的变动。
说到底,季云笙毕竟是一介女流,再怎么能耐,此刻也只能坐在凳子上等消息。
一直等到傍晚,季云笙也只等来了沈笑笑和白越越的到来,至于其他人,包括季云笙的父亲,被叫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
“云笙姐姐别担心,不会有事情的,这些刺客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的。”沈笑笑能看见季云笙的脸色一寸寸的惨白下去,连忙宽慰。
她是个习武的姑娘,若在山中遇上一只野猪,甚至是遇上狼,都不会有太过的紧张和担忧。
可眼前的云笙姐姐不同,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家姑娘,恐怕听到刺客的事情,已经慌乱了,就连她自己,也莫名有几分担心,毕竟,自家哥哥也在这些护卫之中,也不知道抓拿刺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沈笑笑心中虽然紧张,面上却步敢表露太多,毕竟面前的云笙姐姐,以及跟着她来的白越越,都是胆子较小的姑娘家。
而季云笙也幸好有沈笑笑白越越还有自家妹妹陪着,倒也没有那么担忧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云笙等到太阳下山,沈笑笑和白越越都离开了,她也没听来父亲回来的消息。
“连翘,你出去去看看,老爷怎么还没回来,可是还在皇上营帐中?”季云笙紧张的吩咐着连翘。
“是,小姐。”
“大姐,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季芝芝看着连翘出去,紧紧的抓着自家大姐的手。
而她以为自家姐姐这是担心父亲的安慰,却不想,自家姐姐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心底里涌上来的那种奇怪的担忧。
这种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的日子,让季云笙越发的恐慌,特别是外头黑暗一片,即便有火把照亮着,也是感觉四处寒入骨,气氛也比昨晚要来的可怖的多。
她睡不着,站在营帐门口翘首相望,也不知道自己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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