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径看都不看叶翘绿一眼,“不认识。”
叶翘绿鼓起了两腮,然后大声告状,“他踢球打到我的。”她还指了指自己的伤处。
“哦……”护士抿抿嘴,赶紧上前走到病床前,安慰说,“不疼不疼。”
叶翘绿点点头,“不疼了。”她再瞄瞄叶径。
他又望向了窗外。
她也看过去。
那里除了一颗光秃秃的树,就是蔚蓝的天空背景。其他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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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与美很快赶了回来。
球是自己儿子踢的,而且叶翘绿伤的是脑袋。摔倒时,磕到地上还出了血。施与美担心会有后遗症,对叶翘绿不敢怠慢。
叶翘绿见到施与美,脸上欢天喜地的。她静静享受着施与美的照顾。
叶径则自己回家了。
医生不远,他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香山街。
才进了街口,几个男孩就窜了出来。
二狗的手里还抱着那个足球,问着:“怎么样啦?”
“四个字的怎么样了?”
“叶尧羽绿的伤严重吗?”
叶径抬眼瞥向小伙伴们,“没事,医生说明天能出院了。”
三个男孩松了口气。
小名为二狗的罗锡拍拍胸口,“我以为叶径你要去坐牢了。”
旁边的冯有云皱了下眉,看着叶径,“你妈妈呢,没回来吗?”
“嗯,她在医院。”叶径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楼前,他拿了份报纸,然后上楼进屋。
报纸上的首版,是一则房产广告。D市的西边郊区,推出全新综合楼盘。
自1993年起,房地产的高利润吸引了不少富人。他们利用银行贷款的便利,空手套白狼赚了大量现钱。蜂拥而上之后,造成供应过剩,成交量上不去。
楼市的价格一直在跌。D市前些年的均价7000元,如今则5000左右。
这广告上的西边郊区,更是标出2000起的售价。
叶径住的这房子就在D市的西片区。
他看了看那广告,把目光定在开发商那一行。
最后,他扔掉报纸。
没一会儿,罗锡来敲门,喊着,“叶径,我出去遛狗,你来不来!”二狗之所以叫二狗,就是因为他爱狗。
叶径想回一句:你遛狗关我什么事。不过独个儿在家也没事做,他便跟着去了。
罗锡牵着小黄狗,和叶径漫步在小巷道。
两个男孩的身形都偏瘦。
这条路一米五宽,两侧的建筑把阳光挡住。罗锡最喜欢在烈日当空时,来这阴凉地方溜狗。
走了一段路,罗锡回忆起叶径踢的那球,称赞道,“如果不是叶尧羽绿出现,你那球真棒。劲道十足。”
最后的四字形容词怪怪的。不过叶径没有纠正罗锡,只问:“那个人的书包呢?”
“张川拿去了。哇塞,你不知道,她的寒假作业全做完了。等张川抄完我也要抄。”罗锡越说越高兴,他秉着有福共享的兄弟情义,说道,“你要抄吗?”
此等好事,叶径当然不拒绝。“我的寒假日记一篇都没写。”
“你要日记?”罗锡顿了下,“她的日记好难抄,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我看不懂。”
“先给我,我今晚把日记弄完。”
“她的真不好抄,没骗你。”
“等我看看再说。”
叶径想的是,日记这种东西,无非是瞎掰十几个事件,任意分到寒假的日期里。他不一定照抄叶翘绿的文字表达,借鉴她的事件即可。
日记到了叶径手里,他翻开第一页。
那是放假第一天的事。
这位叶尧羽绿同学,名字变成了阿曼达·卡蕊娜·绿。
她有着最漂亮的眼睛,最漂亮的鼻子,最漂亮的嘴唇。肌肤吹弹可破,笑容万众瞩目。
眼珠是绿色的。
头发是绿色的。
指甲是绿色的。
哪儿都是绿的。
绿油油一片的描述之后,阿曼达·卡蕊娜·绿开始变身打小怪兽了。
叶径在此刻恨极了自己一目十行的习惯。
这一页的情节,终止在小怪兽。
他不再翻下一页,直接合上了封面。正如罗锡所言,“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
晚上施与美在医院陪夜。
叶径自己煮了个河粉。
施与美平日里比较忙,所以叶径自小生活就很独立。他习惯了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没有谁能永远陪着他。哪怕他的亲人也不能。
他小小的身子在灶台忙碌着。
吃完,洗碗。然后洗澡,上床睡觉。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毫无睡意。
他想起自己的寒假日记。离开学还有五天,他要在这五天里完成三十篇日记。寒假其实事很多,但没什么好写的。
叶径坐起来,掀了被子。
他重新拿起叶翘绿的日记本。
再翻了几页。
阿曼达·卡蕊娜·绿已经打到大怪兽了。
他的眼角抽了一下。这是一本毫无抄袭价值的日记。
他哗啦啦翻着,随意地定在某页。
那页的内容让他扬起了眉。
他仔细看完,回到床上躺着。
这次,很快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叶径接到了施与美的电话。
“她的伤没事,医生说能出院了。”施与美那边有些嘈杂,她微微提起音量,“这孩子的父母暂时找不着,只能让她在我们家住着先。我上午去警察局报个案。”
闻言,叶径望了眼自己的单人床,心里想的是,小胖球来了要睡哪儿。
第3章 第3章
叶翘绿跟着施与美到了香山街口。
这条街还未铺设,路面坑坑洼洼。
施与美牵着叶翘绿,走得缓慢。一边走,还一边提醒着,“那里有水坑,别踩。”
叶翘绿非常听话,跨过了小水坑。
施与美笑道,“真乖。”
叶翘绿抬头看施与美。
施与美秀丽的面容,漾出春风般的温暖。
叶翘绿也笑,想起了昨晚施与美给她讲的故事,唱的歌儿。
罗锡远远见到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叶翘绿的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他迈腿往前奔去,“施阿姨。”
“小心路面。”施与美高声劝着。
罗锡踩到凹坑,溅起了泥水,但他没在意,还是跑着,直到停在叶翘绿的跟前,“你就是叶尧羽绿。”
叶翘绿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绿,以为他只是语速快,便点了头。
罗锡咧嘴一笑。果然是奇怪的名字。
施与美蹲下,给罗锡拍了拍裤腿,“你这新衣服一下子就脏了。”
罗锡好奇问:“施阿姨,你要和她去哪儿啊?”
“回家啊。”施与美解释说:“小绿来我家做客。”
叶翘绿听着,学着罗锡那样咧嘴一笑。
施与美上了楼。叶翘绿张望着左右。
这栋楼很旧,楼梯间的墙漆都剥落了,上面还有好些乱七八糟的涂鸦。
楼梯梯级还算干净。
叶翘绿踩了上去。她看着自己昨天穿的白色新鞋子,和灰色的梯级,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一步一步上前。
到了六楼,施与美往家门走去。她的这房子,铁门锈迹斑斑,木门的纹路都褪了。
叶翘绿看了眼施与美的门牌:602。
她再望望隔壁邻居的门。那边的更破,铁门的立杆断了一根。
施与美开了门,牵起叶翘绿,“小绿,这是阿姨的家。”
叶翘绿转头看去。
客厅不大,家具不多。墙面有一扇大窗户。
窗边的木椅上,坐着叶径。听到声音,他侧头向大门望过来。
阳光照进窗户,他的半边脸泛起了浅黄的光晕。
叶翘绿想起美术老师的话,“光是大自然最美的艺术品。”
叶径跳下木椅。他身着单衣,冷风从窗外吹进,扬起他的衣摆。
施与美见着心疼,“怎么穿这么少。”她松开叶翘绿的手,赶紧去房里拿儿子的衣服。
叶翘绿低头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心,握起拳头。
施与美再度出来,手里多了件厚外套。她上前给叶径披上,“外面才十度。昨晚盖了厚棉被吗?”
“我不冷。”他说完望了眼叶翘绿。
她又露出小狗似的眼神。
施与美抓了抓叶径的手,有些凉,“吃早餐了吗?”
他摇头。
她赶紧进厨房,“妈妈给你煮碗热汤。”
叶翘绿上前几步,看着施与美忙碌的身影。
同桌孙多丽说,她妈妈做的饭很好吃。
当时叶翘绿一本正经回答,“珍姨做的也好吃。”
同桌孙多丽嗤嗤一笑,“珍姨又不是你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做的饭才最好吃。”
叶翘绿不懂最好吃是什么概念。是不是和麦当劳的炸薯条一样味道?
犹记得前几年,麦当劳在D市开了第一家餐厅。
那会儿叶翘绿还在幼儿园。她缠了叶呈锋一个月,他终于答应带她去。
那个薯条真的很好吃,因为是她爸爸一口一口喂的。如果她能天天吃上这样的薯条就好了。
叶径把外套拉链拉上,两手往衣兜里一插,绕过叶翘绿,进了厨房,“妈,我帮你。”
“不用了,妈妈煮好瘦肉汤了。再热热包子就好了。”施与美关掉炉火,端起汤锅。才转身,就见着叶翘绿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微笑,“小绿,洗个手,来喝汤了。”
叶翘绿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她重重“嗯”了一声,然后进去洗手。
直到端着汤碗,她才回过神。
她望着汤里的碎肉,拿起勺子,轻轻舀起,低头啜了小口。
她笑了。
这汤里的肉没有在家吃的多,但是味道却是极好。似乎是比珍姨做的多了些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叶径在旁喝完了一碗汤。
叶翘绿还在小口小口啜着,舍不得喝完似的。
施与美见状,说道,“趁热吃。”她还给叶翘绿夹了个包子。
叶翘绿朝施与美笑了下,咬住那个包子。
施与美吃了几口,想到今天还有一堆活要干,便交代叶径好好看着叶翘绿。然后再叮嘱叶翘绿,“小绿乖,阿姨去工作,中午再回来。阿姨不在,你就跟着小径。”
叶翘绿看看叶径,再看看施与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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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与美出门后,去了趟派出所。
她昨晚问起父母、家庭,叶翘绿就一脸犹豫。
施与美看叶翘绿的衣着,比寻常人家好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叶翘绿迟迟不肯透露自己的住址电话。
虽然这小女孩挺可爱,但毕竟不是自家的。施与美想着,还是早点送回去比较好。
施与美去报了案。
回到市场时,都十点多了。
她自己开了个鲜鱼档。
请了一个小工。
平日里她自己都会过来。昨天碰上叶翘绿的事,摊档只能让小工帮忙替着。
这会儿,小工见到她,打招呼说,“老板娘,你可来了。李记海鲜店老板昨晚儿特地找你来着。”
“什么事?”
“嘿嘿。”小工笑得暧昧,指了指角落的花束,“给你送花来了。”
施与美脸色微沉,“这些东西,不要擅自帮我代收。”
小工滞了下,摸摸鼻子,“以后我会注意。”
施与美将那束花丢到摊档的垃圾桶。
小工瞧着,暗自惋惜。这老板娘姿色可人,追求者不少,却都被她拒绝千里之外。
施与美和叶径是前几年来这里的。
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带着一个宛若瓷娃娃的儿子。刚到就招来不少眼光。
施与美为人和气,不卑不亢,哪怕是那些曾经非议过她的邻居,她都能以礼相待。久而久之,大家就不再闲言碎语。相反的,邻里街坊变得很关照这对母子。
施与美的婚姻状况,她自己从未提及。
众人猜测是离异的。
施与美盘起头发,换了围裙,戴上手套,站在水池边捞鱼。
D市的人喜欢吃海鲜,她这档的生意还算不错,甚至,比市场任何一个档位都要好。
当然,她知道,有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长相。
偶尔会碰上轻浮的顾客,调戏她几句。不是太出格的,她忍忍就过了。像李记海鲜店老板那样直接求婚的,她从未给过好脸色。
可对方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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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翘绿留在屋里,像个跟屁虫似的粘着叶径。
他坐在木椅望窗外,她搬来椅子陪着。
他进去厨房煲开水,她踩着步子在旁。
他坐到桌旁写作业,她跟着坐到那边。
叶径看着寒假本的数学题,毫无思路。他抬头,尽量用着平和的语气,“你能不能自己去玩?”
“我不知道去哪里玩。”叶翘绿捉捉衣角,然后指指他正在写的公式,“你这个计算错了。”
他掩上作业本,起身。
她立即跟着起来。
他瞥她一眼,“我出去玩。”
“我也要去。”叶翘绿满怀期待。她在家只有自己,她特别羡慕有一群小朋友陪伴的玩耍。
听她这话,叶径又坐下了。他唰唰唰做了几页作业,不管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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