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翘绿的入职在下个星期。
邹象嚷嚷自己要喘一口气,提前出来洽谈项目。
叶翘绿身着短袖浅蓝毛衣,露出仍有细碎伤痕的手臂。她拉着叶径的手,热情洋溢的笑容与叶径惯有的冷漠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这对情侣在班上、在学院已经传开了。叶翘绿苦追叶径多年,终于修成正果。
邹象每每听到这种话题,就不免嗤笑。明明是叶径缠着叶翘绿不放。若不是叶径耍阴招,就叶翘绿这木脑袋,八百年都开不了窍。
邹象懒洋洋地看着叶径入座,“你都不问什么项目就过来了。”
叶翘绿笑得眼睛眯起来,“我迫不及待要工作了!”
叶径眉梢染上一抹浅笑,只向着叶翘绿。
邹象望着她的右手。疤痕浅,不细看不明显。他沉眼看着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事。
叶翘绿睁大眼睛,和他互望。
他被她看得笑出了声。他和叶翘绿的友情谈不上多深,却总是下意识会关心她。
吾圆新接的项目是钱绣家族的地块。
吴完想推给邹象做,邹象一听是姓钱的,没有应承。
叶翘绿入职的消息刚传开,钱绣就找上来,邹象觉得准没好事。但是他后来改变了观点。
叶翘绿有叶径护着,他一个外人瞎担心什么。况且,他想见到叶翘绿的作品。
从大学见到叶径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叶径和他是同一类人。他们没有纯粹的理想,一切皆有目的。就好比叶径去年离开进林,表面上看着淡泊名利了,其实只是为了叶翘绿。
而叶翘绿这个怪人和他们完全不同。在创作领域,她心无旁骛。
毕加索有句名言。“我花了四年时间画得像拉斐尔一样。但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在学孩子一样画画。”
邹象的舅舅是位艺术家。天赋极高,年少成名。
功成名就之后,舅舅突然转向儿童美术教育。
舅舅这辈子都达不到孩子那样纯真的境界。声望、名利、奖项,将这些杂念盘踞在心中的成年人,教不出什么。
所以,无论邹象和叶径如何追赶,叶翘绿始终不紧不慢走在他们前面。
现今房地产利润优先。建筑师首先是个商人,然后才是创作者。
叶翘绿能走多远?她能纯真多久?这个他一直追不上的女孩在这样艰难的市场中如何平衡理想与现实。
这样的疑问在邹象的心中盘旋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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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街道,红梅花开,淡粉飘香。
大学的前两年,邹象并不喜欢这个城市,比北方冷,比北方热。
是花香让他有了惦念。
前方伫立的女人身影让他停下脚步。
女人朝他扬眉。
他玩世不恭,“钱绣?”
钱绣拂拂披肩,“邹大设计师,好久不见。”
“很久了吗?”他还是笑,步子不动。他和她仅在日本有过肉体的欢愉,性观念一致罢了。
“两年不见,恍若隔世。”她踩着高跟鞋走来。
香水盖住了红梅花香,冲走了空气的清新。邹象微微皱鼻。
她眸中流露出柔情,“我回来了,不抱抱吗?”
他笑笑,“上去坐吧。”
进了住宅区,钱绣打量着园景,“你在D市定居了?”
“算是吧。”
彼此心照不宣,上了楼,门一关,。
钱绣转身把他压在墙上,“想我吗?”
邹象摇头,“没想过。”
“我很想你。”
他才不信。但是身娇颜美的女人是一个很好的性伴侣。他欲望起了,没有拒绝的理由。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这是邹象和钱绣在日本的常态。两人的话题,除了性,只剩叶径。
钱绣迷恋叶径的缘由,邹象听她说过,但现在想不起来了。
大约是她有病。
第60章 第3章
酣畅淋漓的一场性爱完毕。
钱绣娇媚地倚在邹象身旁, 挽起他的手。“你这双艺术家的手很能翻云覆雨啊。”
他甩了甩, 挣不脱。他低下声,不耐烦, “别这么粘着, 不舒服。”
她不放手,抬头看向他, 收起春色, “我有麻烦了。”
“你有麻烦?”邹象挑眉,暗藏讽刺,“你不是来找叶翘绿麻烦的?”
“年前听说叶翘绿要进吾圆, 正好我手里有项目,适合逗逗小公主。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说话就说话, 别靠这么近。上完床, 我们就保持一下距离好不?”
“不好。”钱绣双手双腿都缠上邹象,“我爷爷大病,集团局势不稳, 厂房的事我耽误太久,被叔叔抓到了把柄。”
邹象被她捆得厌烦,“要上演夺权大战了?”
“那倒不至于。”她察觉他的神色,笑着亲过去, “我要把这事揽过来。不止建设,招商、投资都要做,让他们刮目相看。”
“你想开工厂?”他抽出双手,枕在脑后。
她摇头, 又道:“但是骑虎难下了。昨天会上我撂下了狠话,一定干出个成绩给他们瞧。人活一世,就争口气。”钱绣冷笑,“什么年代了,那群老家伙信奉什么传男不传女。我就要扇他们的耳光。”
邹象看着她的脸,“多少人羡慕你这不管事有钱花的日子。”
“你也可以说,因为我有钱,所以闲得胡思乱想。”
他无声一笑。
钱绣把被子卷在胸前,松开了他。她坐起来,露出颈项的几处吻痕,伸手点按一下,“你是太久没女人了吗?这么狠。”
“加班忙,没空找。”邹象说的是实话。
“工厂项目吴完给谁了?”
“叶翘绿。”
“为什么不是你?”
“我不想和你有除了上床之外的关系。再说了,你不是就冲着叶翘绿来的。”
钱绣撩着邹象的短发,“绿绿小公主在城堡里长大,在城堡里生活。她呀,不识世间险恶。”
邹象捉住她的手,透过她的指缝向上望着她秀美的脸,“叶径给她砌筑的城堡可大了,城墙可高了。你翻不过去的。”
“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那你不甘心去,我睡觉了。”邹象翻过身,“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钱绣冷哼出声。
初见叶径的刹那,她入了梦,很多年都不愿醒过来。
梦总是美好的。那个秋高气爽的日子,D市的天空从来没有那样蔚蓝过。
她在上楼梯,他在下楼梯。
室外楼梯的平台上,叶径与她近距离擦身而过。她一回头,他的侧脸定格在这样万里无云的蓝天里。
俗语说一物克一物,她遇到了克星。
她倒追他,光明正大。
猪朋狗友起哄道,叶径是个同性恋。听H大的人说,他从来不和女生来往。
就算叶径真的弯了,她都抱着势要将他掰直的决心。她冷笑问,“那他和哪个男生亲密了?”
自然没有。
他独来独往,孤傲如月。
追了他许久,他连正眼都没望过她。她也有傲气,听从家族的安排出国,口口声声说不屑叶径了。其实心中惦记着很。
2007年的九月,她和叶径、叶翘绿见过一面,就在H大的食街。
那个绿绿小公主在他的身旁叽叽喳喳,吵闹死了,碍眼极了。
他冷淡地听着。表面不动声色,然而,看向小公主的眸中蕴着无限的纵容。纵容她的吵闹,纵容她的天真。
钱绣收回思绪,伸手攀住邹象。她喃喃着:“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遇过许多的男人,都不如叶径。
“躺在我的床上说忘不了?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吧。”邹象鄙夷地瞥她。
她心中不快,掀开被子下床。“你不信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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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的前一天,叶翘绿心情舒畅,吃了两大碗米饭。
她开心地跟着叶径身后。他向东,她就不往西。
直到他进了浴室,回首一句轻问:“要一起洗吗?”
她愣住,赶紧摇摇头。但是掩不住喜悦,上前抱了下他,“叶径,我明天要上班了。”
“我知道。”他听到施与美在厨房的声音,判断她正在洗碗。他突然搂紧叶翘绿的腰,将她拉进来,再迅速关门。
叶翘绿被吓了一跳,捶捶他的肩,“你干嘛啊?”
他胡扯:“门外抱着挡路。”
她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抱住他不放。“叶径,叶径,我明天要上班了。”
他浅浅一笑,“嗯,你说了一天了。”
“我要赚钱把你养得倾国倾城。”说完,她抬头端详他的五官,皱了下鼻子。“不对,你现在已经倾国倾城了。嗯……”她重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蹭呀蹭,“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我的小胖叶径。”
她蹭得他难耐。他低头叼上她的耳垂,咬了两下,勾着她的敏感部位。
她迷蒙睁开眼,见到他解开的衣扣,视线往上,横在她面前的,是他漂亮的锁骨。
她着迷了,不禁伸出舌头舔了下。
叶径的锁骨烧了起来。他的轻咬变重,从她的耳边吻到唇瓣,“你引诱的……”剩下的话消失的缠绵的唇齿间。
叶翘绿喜欢和他亲热。喜欢就是喜欢,她学不来欲迎还拒。
热吻让浴室升温。
叶径耳尖听到施与美的说话声,他喃喃着:“妈出来了。”
意乱情迷的叶翘绿呆呆地点头。
叶径最后吮了她一下,抬起了头。
镜中的他眼尾飞扬,春色无边。怀里的女人就是强力无边的媚药。
他期待将她生吞活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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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是叶翘绿到吾圆的第一个项目。
她是个极有时间观念的人,正事从不耽搁。哪怕休养了这么久,她仍然迅速进入了规律的作息。
吴完遇上大塞车,堵在路上。
邹象便成了接待新员工入职的老员工。
他走出庭院。
两旁的异木棉正是花期,花朵飞雾,侧附枝丫。
邹象看着手牵手的一男一女,闲庭信步走来。距离近了,他伸手去拉迎面而来的叶径。
叶径躲开,看向邹象的眼神有些异样,“本人性向正常。”
邹象的手停在半空,张张嘴,正欲说话。
叶翘绿挡在他的面前,将叶径护在身后,母鸡护崽一样,“你想干嘛?”
邹象用自己的左手拍掉自己半空的右手,叹气说:“我性向也正常,比你更正常。”叶径不近女色才叫不正常。
“是么?”叶径淡漠,“我觉得你是个双。”
叶翘绿的大眼睛在男朋友和邹象身上来回。
“呵呵。”邹象冷笑一声。整了整表情,他缓缓道,“业主在路上了。”
“嗯。”叶径反握起叶翘绿的手,沿着庭院的卵石往前。
邹象不紧不慢,“这个业主,叶径你认识啊。”
“谁?”
“钱绣。”
“不认识。”
邹象笑笑,“曾经是你的迷妹,超级疯狂那种。”
“是谁呀?”叶翘绿一脸好奇。
“你不认识。”叶径和邹象同时开口。
邹象似笑非笑,望着叶径,“撇关系倒是快。”
“等等。”叶翘绿猛然一拍掌,“我知道了!是二狗哥的校友嘛。大一的时候迷恋我家叶径呢。”
“你知道?”叶径和邹象又是齐声。
“我有二狗哥啊,他告诉我的。”
邹象挑了挑眉,“前情敌当了你的业主,岌岌可危啊。”
叶径飘来冷淡的一眼。
叶翘绿仰头问:“叶径,你喜欢过她吗?”
“不认识。”
她眉开眼笑,“这哪叫情敌呢,都没有杀伤力呀。”
邹象佩服她的心宽。
走了几步,她说:“你也没有杀伤力。”
邹象懒得吐槽她,转向叶径,“你也一起入职啊?”
叶翘绿笑嘻嘻,“吴完说让叶径来当临时顾问。”
“是么。”邹象自语一句,“是不放心钱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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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绣晚了几分钟到。她乍见叶径的表情有些深意,眼神转至他身旁的叶翘绿,隐现轻视。
叶翘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圆乎乎的脸蛋儿特别无辜。
到了会议,只谈公事。
钱绣启口,“这是前年十二月竞标的地块。因为一些不便言说的原因,搁置了一年多。如今项目启动,我慕名而来。”
邹象盯着一旁沏茶的小助理,有些心不在焉。
叶径也是左耳听右耳出的状态。
只有叶翘绿认真望着投影幕上的资料。
前两年,她在设计院方案组做过一个厂区设计。她给方案定义了人文关怀的理念。
所长嘴上表扬她的思想,转身就扔到了废纸堆。因为业主只想要一个普通简单的工厂,他不关注员工的生活。
没多久,整个方案组都被撤了。
最后一场同事聚会,离职的同事道,“我们方案设计师越来越尴尬。强调艺术,强调人文,可谁欣赏呢。所长宁愿认可施工图组网上拷贝下来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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