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嗤笑,未曾说话。门外响起太监的通禀声,“皇后娘娘携诸妃、诸皇子请见陛下。”
“传~”
皇后带着后宫妃子过来拜见,皇帝后宫人少,可一路走来看着也浩浩荡荡,同来的还有皇子公主。
“臣妾见过陛下。”一阵香风拂过,莺声燕语。
“儿见过父皇。”这些稚嫩的声音则是诸位皇子公主。
“起吧。”皇帝叫起。
皇后上前一步,眼含清泪道:“请陛下保重龙体,我等妇孺皆指望陛下,日日诵经祈福,只盼陛下早日安康。”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看皇后,也未曾叫她近前,只道:“皇后、贤妃、德妃、刘妃、王妃留下,诸位皇子留下,其他人退下吧。好好伺候公主歇息,这个时辰她该午睡了。”
“是,妾定好好照顾媛儿。”德妃抢先答道,生下龙凤胎让她在宫中一时风头无俩,皇子多了不新鲜,作为皇帝唯一的公主,德妃也跟着受益。现在皇帝病重,正是争夺皇位的关键时期,德妃想着自己的儿子有“上天赐福”的光环,还有唯一的公主为他加分,怎么也有一争之力。那颗火热的心更加滚烫,时时不忘展示自己。
皇帝闭眼,状似累了。德妃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尴尬,轻声嘱咐公主几句,才让奶娘领下去。诸妃退了,皇帝也没睁眼,他在等着其他内阁成员。
等人都到齐了,皇帝才道:“朕身子不好,朝政托付诸卿,可国不可一日无君,适才刘卿请立太子,你们看朕诸子,有谁可当大任。”
韩文现在内阁中排名第一,上前一步道:“诸位皇子皆人中之龙,有幸辅佐其一,不胜荣幸,臣等唯陛下之命是从。”
“臣等唯陛下之命是从。”内阁诸人躬身抱拳,异口同声道。
站在一旁的后妃都拽进了帕子,皇后更是胸中一股怒气,她的儿子是嫡子,还有什么可议的,自然该是嫡子登基。刘妃可不这么想,自古长子当家的不知多少,国赖长君,她的儿子是皇长子,算上虚岁,比其他皇子年长两三岁,怎么也有一争之力。德妃抱着龙凤呈现的吉兆期待着,贤妃、王妃也盼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帝似笑非笑的环视一周,把众人的表情都收在眼里。皇后的愤懑、诸妃的紧张,众位大臣的欲言又止,还有皇长子,以为自己没看到他刚刚行礼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其他弟弟挡住吗?皇帝嗤笑一声,只觉得自己当场死了,他们也不过如此了。
“一国储君,不止是朕的家事,更事关社稷,不过立嫡立长立贤,诸卿回去想想吧。”皇帝疲惫挥手,说到立太子,来回拉锯几年也不是不可能,现在他的身体不允许,可还是要给朝臣们思考的时间啊。
看着皇帝疲惫不堪的脸,众人鱼贯而出。严立德找太医要了笔墨,写下自己斟酌过后的方子和内力运行的注意事项交给太医。
众人走后,皇帝结果还带着墨香的纸张,笑道:“严师傅终究是严师傅。按他的方子来吧,把这份交给渔家兄弟。”
皇帝话音刚落,背后就有人走出接过严立德写的内力运行注意事项,那是皇帝的暗卫。生活在武侠世界,皇帝的暗卫怎么会不懂内力呢,他们也值得皇帝信任。渔家兄弟中的老大走出,单膝跪地请求道:“属下为陛下输送内力。”
“不用了,严立德输送的还有一些,朕清楚。”皇帝自己也习武,对内力也十分了解,他现在无法化用严立德输送过来的内力,但润养经脉,提升舒适度还是可以的。
皇帝病重,请立太子的事情根本瞒不住,当晚严立德家中就被几位皇子外家、党羽登门,其他阁老重臣、心腹太监府邸想必也是如此。
严立德气得大骂:“一群蠢货,想死别拖累我啊!”
皇帝有话不当场说,一定要挑明了立太子后让大家回家想想,不是摆明了让大家好好串联,有机会使出各种神通手段。锦衣卫和东厂肯定严密监视着,可总有蠢货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自作主张深夜来访。
对于这种人严立德一概不接待,告诉门房一定睡死过去,谁叫都不开门;敢翻墙的就当刺客,格杀勿论,反正严府是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规矩的好人家,不速之客一概不见。
严立德而这种府中与武力保证的还好,像刘宇,走清流路线,又是做御史的,清廉养不起人,他府邸最大的攻击性武器就是他那张嘴了。拦不住要见他的人,刘宇干脆在门口大骂:“腌臜小人,休想本官与尔等同流合污!本官请立太子是为了国家社稷,与尔等钻营小人岂能同日而语!”
刘宇在自己门前骂街,把想找他的人都吓跑了,刘宇第一个请立太子,日后不论谁上位都有一丝香火情,现在他自己把香火情断了,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他夫人也这样问,刘宇没好气道:“香火情?现在不撇清关系,香都要折断了!”
聪明的不止一个人,当日在乾清宫的人都紧闭府邸,上衙办公也是闭口不言,仿佛人人同时修了闭口禅。
男人们不能动,女人们早就动了起来,皇后召见的懿旨很快就传到了严立德府上。钱则羽对着前来传召的女官微笑,道:“臣妇荣幸之至,请容臣妇换身衣裳就来。”
严立德不在府中,钱则羽有事只能和儿子商量。严暄早在四年前就中了举人,严立德一直压着他不让考进士。如此,今天严立德不再府中的时候,家里才有男人拿主意。
“娘只管去就是,娘娘有什么吩咐您能应就应,不能应的娘娘强逼您也别犟,办不办还不是爹的事情。爹也说过,现在只管摆高姿态就是,万事有他呢。”严暄从小被严立德寄已厚望,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当年为了他还特意避孕,就是不想孩子们年龄太过接近,威胁他这个嫡长子的地位。
“嗯,府里就交给你了,看好你弟弟妹妹们。”钱则羽不放心的嘱咐道,这种多事之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当年先帝只有一个儿子,登基时候也有动荡,更何况现在,钱则羽在心里叹息。
严立德府上现在四子两女,长子严暄,双胞胎次子三子严晴严曙,养女钱晶晶,龙凤胎四子严旭五女严暖。这些孩子严立德都倾力教导,这个时候他们也能给严立德帮忙。
“娘,你放心吧,我们会帮大哥的。”严晴保证道。
“你们俩不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钱则羽摸了摸双胞胎的脑袋,他们两兄弟最顽皮淘气,常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
皇后宣召不能耽搁,钱则羽进宫的时候才发现这次皇后只叫了她一个人来。
“阿羽,你来了,快坐。皇儿,快给你羽姨行礼。”皇后招呼着二皇子上前拜见。
钱则羽吓一跳,抢先福身道:“娘娘折煞臣妇了,臣妇见过二皇子殿下。”
“阿羽,快起来,你我姐妹相称,你就是他的姨妈,他给你行个见面礼怎么了,安心受着。”
皇后热情招呼,二皇子也打蛇随上棍,当即作揖道:“见过羽姨。”
钱则羽赶紧避开,坚辞不受。
皇后叹息一声,道:“阿羽也与我生分了。”皇后叫二皇子先下去,让宫女太监也退下,门窗大开,与钱则羽密谈。
钱则羽好笑的看着皇后都举动,这些都是他们夫妻交给皇后的,现在被皇后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皇后又有身份优势,这是不变相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娘娘说笑了,臣妇一如既往尊重娘娘。”
“我知道,自从我把虚月放出宫去,你就与我生分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虚月仗着姿色勾引陛下,就在我这坤宁宫内,她可有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借着你我关系亲密,迷惑我,挑拨我们的关系,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此时宫中怕是贵妃皇贵妃都有了。我一直瞒着她的恶行不与你说,就是怕伤了你的心。”眼角泪滴沾湿皇后的帕子,哽咽道:“这几年我的苦楚,我又何尝表白过。你若不信,可问问坤宁宫中宫女太监,他们人人亲眼所见。”
“娘娘快别伤心了,我自然是知道您的。虚月一出宫就被打发了,因为我知道您不会无缘无故贬斥他她出宫,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今日我才知她胆大包天。”钱则羽温声安慰道,她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坤宁宫都是皇后都奴才,事情都过去三四年了再来演这出戏做什么。事实严立德早就通过宫中暗线查清楚了,不过是皇后自认为学到了虚月所有的本事,又不甘心让一个“身家不清白”的女人指点自己,显得自己还不如一个风尘女子,也降低了皇后在严立德夫妻眼中的地位。
说到底,不过是不信任他们夫妻罢了。钱则羽嗤笑,当初也是皇后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阿羽请她帮忙才有虚月进宫,等皇后生下二皇子,钱则羽又变成了臣妇。现在需要严立德在朝上出力的时候,钱则羽又成了皇后的姐妹,二皇子的“羽姨”。钱则羽在心里感叹,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皇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皇后叹息,语重心长道:“这些日子陛下病重,有意立太子,已经让内阁大臣们讨论去了。嫡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还有什么可议的,陛下这简直是把我和皇儿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皇儿生为嫡子,若不能登位,就是让他去死啊。如此颠倒嫡庶,于国家天下何益?你我都是做正妻的,皇家又是天下表率,我真不敢想有一天妃妾都跑到正妻头上拉屎屙尿,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你若说皇后聪明,她就干不出半路赶走虚月的事情,虚月是小,但她代表的是严立德夫妻的诚意。若说皇后蠢笨也不尽然,她现在不是抓住了很好的切入点吗?站在正妻的立场,她们天然就是同盟。
“娘娘宽心,陛下独断乾坤,定不会委屈娘娘与二皇子的。”钱则羽只能说这些虚言废话。
“阿羽,你小女儿今年也六岁了吧,正好与皇儿同龄呢。”皇后矜持笑道,她很满意自己开出的价码,皇后都尊位是任何女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现在就等着钱则羽俯首听命,推她儿子上位。
没想到钱则羽神色平淡道:“劳烦娘娘挂念,的确是六岁。”
皇后以为钱则羽拿乔,笑着点明道:“她与皇儿同龄,若你不嫌弃我家那粗苯之人,就与我结个亲家如何?你放心,你我姐妹,我待她只当是自己的女儿。外有皇后之尊,内有夫婿婆母爱护,日子再不会差的。”
钱则羽这才露出微笑,道:“承蒙娘娘厚爱,小女哪儿当得起。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还有回去问过她爹呢。不过小女的婚事我能做一半的主,就等着她十八嫁人,过幸福日子啊。”
皇后脸上笑意一顿,问道:“十八?”
“是啊,娘娘知道我夫君精通医术,对女子家人产育也有研究,年龄太小产子恐有性命之忧。因此定下了家中女子最小十八才出嫁的规矩。”钱则羽笑着解释道。
“是吗?严大人真是慈父。”皇后扯着自己的帕子不说话,她计划的是儿子十三四岁娶妻,诞育子嗣,最少十五就要亲政。若是皇后十八才嫁进来,那离他儿子亲政不还有十二三年,这可怎么等的?就算在此之前皇帝有再多的妃妾、皇子,只要皇后没嫁进来,皇帝就是未婚,就没有“成年”。可是话都说出去了,皇后也不好反悔,只能揪着帕子进退维谷。
钱则羽看着皇后为难的样子,心中冷哼,真以为他们家是卖女求荣的人家吗?“娘娘,不过这男女之事不能只看父母意愿,还是要尊重他们小孩子的意思。现在人都还小,哪儿懂男女之思,不若等孩子们都大了再看。”
“如此也好,都依你。”皇后做出大方姿态,一副都听你的模样。
从皇后宫中出来,德妃又遣宫女来请,钱则羽跟着到了德妃之处。
德妃显得比皇后更真诚了,至少没把四皇子叫出来道德绑架,只是拉着钱则羽的手道:“我们真是有缘,不但都生了龙凤胎,且日子相同,只月份上我大你一月。这龙凤胎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吉兆,你我居然还同一天生产,这是多大的缘分啊!”
“娘娘谬赞了,臣妇沾了您的光。”德妃不说,钱则羽都没发现自己和她生产的日子一样。
“你我既有此缘分,不若再加深一步,结儿女亲家?”德妃又重复了皇后招揽她家的话题。
钱则羽心中好笑,面上却惶恐道:“臣子臣女皆懵懂小儿,资质疏陋,岂敢高攀皇室。且我朝有令,后妃驸马出自平民,臣妇不敢枉言。”大明祖制后妃都从下层官吏和平民之家选取,以杜绝外戚专权。驸马也是,大多是武将中的中低层,毕竟十年寒窗考上了进士,是有青云之志的,公主下嫁直接打成皇亲国戚一派,仕途断绝,犹如是杀人父母,这不是结亲,是结仇。
“夫人放心,特事有特例,成祖陛下皇后不也是中山王之女吗?”德妃笑了,她当然不会把公主嫁给严立德的儿子。严立德科举出仕,对儿子要求也要个,他家大儿子已经中举,其他儿子听说也颇有才名。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妇不敢妄下定论,还要与臣妇夫君商议。”钱则羽车轱辘话来回说,能推就推。
德妃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先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让严立德在选择的时候别忘了还有四皇子这个选项。
从德妃宫中出来,贤妃、刘妃、王妃的宫女都在道路交叉口等着,钱则羽无奈,难道还有一个一个去拜见不成。三方同时等着,钱则羽也没有为难,对刘妃王妃的人温言细语几句,先跟着贤妃的人去了,接着是刘妃,最后王飞。钱则羽一举一动按照宫妃位份来对待,为人谦和有礼,再没有错的。再说现在正式刷朝臣好感度的时候,女官宫女也知道不能给自己主子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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