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等太太产下哥儿再说。”
“我也想啊,可时间不等人。”女子怀孕的时候伸深受折磨还能抽出点空闲,等孩子一生下来,成为了独立客体,养育更是费功夫,那时候薛王氏才真是一点儿空都没有。而现在,薛家随时有翻船的危险,他等不起。
忠叔不知薛逊从哪里得出的时间不够这个结论,但不妨碍他忠于自己的主子,沉声应下。
第二天一早处理过通政司事务,又吩咐人给闽地站点送一批礼物过去,虽然二弟远在海外,但总会回来的,到时候然他看看哥哥对他的关爱也好。
薛逊拿了基本启蒙书籍去看薛王氏。
“大……浩哥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薛王氏笑着迎上来。
“怎么,看你这眼睛红的,有人欺负你了。”薛逊环视一周,一脸谁欺负你我给你撑腰的表情。
“浩哥说什么呢,谁敢欺负我。”薛王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就是奶娘请辞,舍不得才哭了。”
“那就不让她辞,奴才伺候你不是应该的吗?”薛逊霸气道。
“浩哥~”薛王氏轻捶他的胸膛道:“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奶娘家里丈夫儿子病重,哪里能拘着她,法理不外乎人情呢,我呀,赏了她五十两,让她回去照顾家人了。”
“还是太太贤惠明理,为夫自愧不如。”薛逊作揖道。
薛王氏又让丈夫都得满脸红晕,娇嗔一声,跺脚背过身去。
薛逊扶着她往贵妃榻上引,道:“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不能发脾气。来,躺着,我今日多陪陪你。”
“浩哥手上拿的是什么?”薛王氏堂下问道。
“你瞧。”
“《三字经》《声韵启蒙》《诗经》……”薛王氏接过几本书念道。
“是啊,来给孩子做胎教。”
“什么胎教,孩子在肚子里哪儿听得到。”
“我问过大夫了,怀孕的时候不闻淫声,多听雅言,就从今天开始了。”薛逊笑道,怀孕才两个多月,做胎教也太早了,最主要的是试探一下“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王家,对女儿的教育到了什么程度。
薛王氏能念出几本书的名字,证明她是识字的,开局还算不错。想来也是,若是不识字,如何管家,恐怕自谦“无才”,是说不会吟诗作对吧。
“好吧,好吧,听你的。”薛王氏抚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幸福得半躺在贵妃榻上,听着丈夫抑扬顿挫的声音。
“人之初,性本善……”一本《三字经》,一会儿的功夫就读完了,薛逊看着昏昏欲睡的徐往事,轻敲她的脑袋道:“怎么,困了?”
“让浩哥看笑话了,我从小就不爱读书,一听这朗朗读书声就犯困。”薛王氏羞红脸道。
“瞎说,哪儿有这种人,不过是你怀孕嗜睡罢了,你可要好好听着,日后我忙起来,就要你给孩子读书听了。”
“什么?我来!不行,不行,我可没这本事,大字都认不全……”
“谁说的,你连复杂的账本都能看,怎么还看不懂诗书了。”
“账本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字,当然没问题,可这正经学问,我是真不行。浩哥,你饶了我吧,真不行!”薛王氏连连摆手,正经学问离她太远,她娘家最聪慧的二哥王子腾,也不是从科举入仕的,更何况她这个素来愚笨的,居然去读诗书经典,别让人知道了笑掉大牙。
“诗书有什么难的,能认字,知道意思就行,你又不是为了考功名读书,不用那么较真儿。”薛逊强烈鼓动她,“阿素,都说夫挑千金,妻担五百,正是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不会干看着为夫劳累吧?”
“可是……”
“别可是啦,虽然咱家在守孝,可手下的铺子生意不能停,我事情也多,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就接着给儿子读书,咱们也培养一个状元郎出来,你说好不好?”
“好……吧……”薛王氏苦笑不可的看着是自己手中的书本,无法推辞,只的硬着头皮上了。不复刚才漫不经心,认真听着薛逊读书。
《三字经》刚刚读过,又换了《声韵启蒙》,这书更加有意思,抑扬顿挫朗朗上口,薛王氏也听出了兴趣,时不时插话,两夫妻暖意融融的读了一遍小儿书。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欲速则不达,咱们明天再来。现在该到散步的时辰了,我昨日晚间让人送来的单子你看了吧,好几位大夫精心安排的作息,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走动,吃什么穿什么都有讲究,劳累阿素跟着做吧。”
“知道了,卷碧、竹青几个可牢牢看着我呢,再没偷懒的余地。”薛王氏捂嘴笑道,嘴上嫌弃,心里却对如此关心受用得很。“出嫁的时候母亲还说要给我配照顾生产的婆子呢,现在有大夫还要她们做什么。对了,我怀孕的消息给京中报喜去了吗?”
薛逊请点薛王氏的鼻子,“笨丫头,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早在第一天就快马加鞭报喜去了,再等三五天,说不定岳母大人的礼就要到了。岳父岳母大人从小疼你,到时候要是人来的太多、东西带得太多,这院子可怎么安置得下哦~”
看薛逊搞怪,薛王氏笑道:“哪儿有你这样的,母亲才不会这么不知礼。”
“怎么叫不知礼,疼自己女儿有什么错。早几年嫁到荣国公府的大姨姐生产的时候,岳母可是大车小车的拉了多少东西过去,还亲自坐镇伺候大姨姐。你嫁的远,娘家人没法儿来,岳母还不更心疼你,带的东西更多。岳父就更不用说的,当初娶你的时候,岳父大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你,如今你有了身孕,还不得高兴得昏过去。”
“这倒是,从小父亲母亲就极疼我的。”薛王氏笑道,眼中是遮不住的自豪,她虽然是庶出,但生母难产而亡,一直养在嫡母膝下,平日里坐卧起居、来往交际都和嫡姐无异。
“唉,岳父岳母欣喜,到时候派太多人来照顾你的胎可怎么办?老人家的讲究和大夫的医嘱别冲突吧?到时候还要你来评理,看来我还是先备几个有经验的积年老嬷嬷才行。”薛逊夸张道。
“人还没来,浩哥也想的太长远了,家里派再多人来,还是要听你的啊。”薛王氏不好意思道。
“唉,父亲去了,老宅正在整修,你有身怀有孕不易奔波。这样吧,咱们先在这家庙住下,这里山清水秀的,还利于你养胎。我催着工匠赶紧把老宅收拾好,等岳家人一到,咱们再一起搬回去,免得来人要适应两个地方,费两次功夫,你觉得如何?”
“浩哥想的如此周到,自然是好。”薛王氏笑道,对娘家来人的看重,就是对自己的尊重,她哪儿会不乐意。
“按日子算,京中来人也差不多快到了,你也别担心在这里住太久,等三个月胎稳了,咱们很快能搬回去了。”薛逊笑道。
人啊就是这样的奇怪,挑拨两个人最高明的境界不是说你们关系不好,而是夸你们亲密,等到时候一方坐的稍有瑕疵,当事人就会发现两方的感情也不过如此。王家现在的当家太太可是薛王氏嫡母,她知道薛家的地位吗?就算知道,她会把一个远嫁的庶女和自己的嫡亲女儿比肩吗?
薛逊大肆夸赞王家,不过是想挑拨薛王氏和娘家的关系罢了。
第6章 薛逊列传
金陵离京都并不远,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走内河水路,怎么耽搁也能往返一次了,可是王家人依旧没有来,一直心心念念的等着娘家来人的薛王氏渐渐失望,待胎满三月之后,更是闷闷不乐。
世事纷繁复杂,并不是薛逊想和薛王氏打好关系,其他事情就不找上门来的。
刚刚接到通政司的消息,皇帝有密令,让他进京一趟。
薛逊深吸一口气,猜测这道密令背后的用意是什么。皇帝信了他资金周转不灵的谎话,还是恶了他能力不足,认为他不足以掌管通政司?此时皇权大如天,即使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就是一个土著嘛,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忐忑不安。
薛逊把密令往怀里一揣,往西厢房走去。
“阿素,今天孩儿可乖?”薛逊朗声打断薛王氏的诵读声。
“浩哥来了,坐。”薛王氏坐在椅子上招呼薛逊,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懒散随意的样子,不像以前一样,丈夫出现的第一时间马上站起来行礼迎接。浩哥说的对,规矩是给外人看的,一家人随意些好。
“昨天不是还在读论语吗?今天怎么又回到诗经来了。”薛逊问道。
薛王氏不好意思,她这几天神思不属的,随便拿了本书就开始读,条件反射似的,都没注意自己读的是什么。醒过神来,颇觉对不起圣贤书。
“浩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有事吗?”薛王氏转移话题道。
“天气渐凉,家庙没有地龙,柴火也备的不够,正好老宅已经修整完毕,我想着是时候搬回去了。”
“听浩哥的。”薛王氏轻声颔首,她的胎都满三个月了,娘家还是没有来人,她既伤心娘家不重视她,又觉得前些日子在丈夫面前夸海口被戳破太过难堪,更怕丈夫因娘家的不重视而冷落自己。自古姻亲结两姓之好,女儿家只是一个纽带罢了。
薛逊轻抚薛王氏的肩膀,把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担心,说不定是奴才贪图安逸,在路上耽搁了。”
薛王氏不说话,不一会儿薛逊就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开始湿润,“阿素,别哭啊,是哪儿不舒服吗?你别哭,哭得我心疼。”
薛王氏一边抽泣,一边哭诉:“浩哥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娘家定是不准备给我送东西来了,我本就不该奢望,我不过庶出……”
“庶出怎么了,当初求亲,我娶的是王家女,你是岳父的女儿,何必为嫡庶计较;而今我的妻子是阿素,就算别人看轻你,我一样尊重你、爱护你。嗯~”最后一个嗯字,带出宠溺期许的波浪线。
“浩哥……”薛王氏再也忍不住,扑在薛逊怀里嚎啕大哭,“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自家浩哥这么好,自己却不能为他带来助力,连女人的本分都没做到,进门七八年,而今才有孕息……
“好了,好了,没有对不起,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对不起。”薛逊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柔声安慰。
薛王氏嚎啕大哭一阵,待情绪冷静下来,又有些羞窘,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薛逊好似没看到她的窘迫一般,神色如常的开口道:“我即将启程去京城一趟,亲自去给岳父岳母报喜,你拟张礼单,我一并送去。”
“你要去京城?”薛王氏惊讶道:“什么时候?不等搬回老宅之后吗?”
“明日或后日启程,生意上的事情,你现在怀孕不宜多思,等日后再和你详说。”
“不用,不用,男人们外面的事情和我一内宅女子说什么,我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就是随口一句,随口一句……”
“你又来,不是说好夫担千金,妻挑五百的吗?当家主母怎么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等咱们女儿出世了,你如何教导她管家理事。”
“我怀的是儿子!”薛王氏打断道。
“噗嗤……”看她怎么紧张,薛逊笑出声来,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薛王氏不能说她盼这个儿子盼了七八年,只想这是个儿子。
薛逊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薛蟠了,自然是个儿子,不过还是宽慰薛王氏道:“阿素放宽心,生男生女都一样,父亲早把名字取好了,是儿子就叫薛蟠,蟠龙之势;是女儿就叫薛蜜,咱们女儿一辈子甜甜蜜蜜。”
薛王氏感动得颔首,“嗯,女儿家还是取个小名叫着容易养大,宝钗就是个好名字。”
薛逊笑答,心中感叹,薛蟠和薛宝钗都齐全了。
薛逊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和薛王氏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一个月来薛逊试探过她的知识水平,相当于开蒙的学童,略复杂一些的字都不认识,更遑论经史典籍。可喜的是诗词了解的多些,算学也很好,做当家主母足够了。若不点醒她,一辈子眼光都在内宅,也就是寻常妇人,可她如今身怀有孕,点醒她的时机未到啊。
薛逊暗自摸了摸胸口这封信,只觉得烫人得很。
薛逊陪着薛王氏用饭、散步,回到东厢房歇息。自从薛王氏有孕,他们夫妻就分开起居,请来的嬷嬷都是这个意思,怕他们年轻夫妻不知轻重伤了孩子。薛王氏也在嬷嬷的建议下,想给薛逊纳两给通房妾室,都让薛逊给推了,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别拿女色来分心了。
刚回了东厢房,忠叔就过来了,手上拿着通政司密封安好的信,红色蜡封。
怕什么来什么,薛逊拆开一看,这次上京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太子在皇帝面前诉苦,暗示薛逊不作为。薛逊当时晕着,下面人给银子的时候就是按着太子来信上的银子给的,没有多出丝毫。以前薛老爷在的时候,除了信上的数额走通政司公账之外,还要补上薛家私下孝敬的一份。银子经了好几手,中途沾好处的人不少,本来总量就减了,私下伸手的人又多,到了太子手上,可不少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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