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信件全部找全,他放在秘阁里,所以阮进忠派去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
“恩,最近你周围有什么异常没有?”陆墨又问道。
赵和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最近我府外确是有人盯着,但我派出去的人都比较隐秘,暂时他们不知道信件到了我手里的事情。”
陆墨想了了一会儿,沉吟道:“即便是这样,也最好松懈松懈他们的防备,毕竟大事在即,他们多少都是有些感知的。我这纳了妾,你们姐弟如此情深,你如果还是表现的这么平静,倒叫人生疑。”
赵和闻言,同意的点了点头。
赵晏平刚从外面回来,便得知上午赵和过来同陆墨大吵了一架。阮紫娴正在书房长一句短一句的‘好言相劝’,赵晏平远远地朝着书房看了一眼。从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墙上挂着的几幅名画上被泼溅了好几片墨渍。陆墨正黑着脸立在书案前,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十分的气愤。
赵晏平站了一会儿,然后漠然的转了身,朝着自己的寝室走了。
赵晏平进了屋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想回容州的欲望似乎没有比今天更强烈过。四喜一脸哀怨的倚在门边,怯怯的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行李收拾的有几天了,四喜媳妇不顾四喜的反对执意要随赵晏平离京南下容州。把四喜愁的是寝食难安,又束手无策。
赵晏平虽然也劝过,但四喜媳妇心志坚定,她看久劝无果,也就随她去了。四喜见她也劝不住,自己又不可能离了相府,便整日愁云惨淡,徘徊于四喜媳妇身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咔嚓’,砸碎东西的声音又从四喜的房间传了出来,赵晏平算了算,这大概是今天第四次了。
四喜小两口住的屋子离赵晏平的寝室有很远一段距离,然而,她依旧能听到争吵声。
大概是,他也觉得她和陆墨走到尽头了吧。赵晏平想。
阮紫娴在书房呆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紫云阁,她脸上带着笑,走的十分轻快。
眼见着赵晏平与陆墨是越战越冷,等他们两个和离之后,把她扶正难道还远吗?
到时候陆墨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阮紫娴这样想着想着,高兴地都笑出了声。只是高兴地过了头,走着走着一不小心便跟对面垂头丧气的四喜撞了个满怀,两个人一下子都跌坐到了地上。
“狗奴才,没长眼吗?!”一旁的雪蕊一边骂道,一边赶忙将阮紫娴扶了起来。
四喜连头都没抬,只是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的跪在地上认了错。也没等阮紫娴说起来,就浑浑噩噩的自己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哎!”雪蕊气的上前便要将他拽回来,却被阮紫娴及时制止了。
“小姐,他这样无礼,简直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现在那赵氏马上就要走了,是时候您该拿出点款儿来了。”雪蕊在一旁替阮紫娴不平道。
“这个四喜的媳妇不是非要跟着赵晏平走的那个吗?”阮紫娴思索道。
“是啊,就是他。”
“那他肯定心里恨死赵晏平了,”阮紫娴笑道:“今天晚饭后你把他悄悄地叫来,就说我有办法让她媳妇回心转意。”
“小姐,这还巴不得那赵氏快点走呢,您这时候应该顺水推舟啊。”雪蕊问道。
阮紫娴听了这话笑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杀机,“走了是好,但死了岂不是更好?”
四喜闷头听完了阮紫娴的整个计划,他捏着衣角,手指甲盖被他摁的有些发白。
他自诩一向是拎得清的,福叔以前也总夸他伶俐,办事情有些头脑。可联合阮紫娴谋杀夫人,这么荒唐的事,却怎么听起来一点都没有扎耳的感觉?
她说了很多,可他耳边却只回想着那句话:若是赵晏平死了,你媳妇自然是要回来的。
四喜眼中戾气渐显,他像是说服自己一样想到:自古以来,女子本就应该遵从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像夫人这样不守妇道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的,朝廷本就应该惩处,只不过是她有钱而已。但凡是换一个人,世人定然不会容她这样不守妇道!如今迷惑的连他媳妇都要同他和离,赵晏平就是始作俑者!
本来他平静美好的生活被她搅成这样,难道不该死吗?
赵晏平回容州所行路线他是知道的,车马也都是福叔交代给他安排的。阮紫娴所说的半路劫杀完全是可行的。
可是,毕竟是背主的事,这让四喜显得非常焦躁和犹豫。
阮紫娴笑了笑,十分有耐心的说道:“不急,这毕竟是件大事,做得成的必是个有勇有谋的。”阮紫娴顿了一下,对着四喜露出十分赞赏的目光,“四喜,我相信你一定能成。”
这话给了四喜一些信心,但他依旧有些犹豫。
阮紫娴接着说道:“至于后事你不必担心,若是赵晏平死了,这相府自然是我说了算。难不成我还会把咱们两人谋划的这事说出来昭示众人不成?”她站起来拍了拍四喜的肩膀,“福叔也有些年纪了,以后这相府的大管家,还得是年轻人来做。你说呢,四喜?”
四喜抬眼,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阮紫娴。心中对她刚才的那番话逐字逐句的理解了很久。然后,下定了决心。
摇晃的烛光照在他笑的有些骇人的脸上,他说:“但凭夫人吩咐。”
阮紫娴闻言,满意的笑了。
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赵晏平看了看更漏,已经将近午夜。
装完最后一只樟木箱,一抬头,刚好对上陆墨的视线。
他穿了一身黑衣,像是见不得人似的,隐在门帘后,一言不发。
出乎她的意料,这临走前的送别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只是站在那里,面上既无对她的愤怒也没有对她的愧疚。平静的,像是她只是出去到永安街上逛一圈还会回来一样。
两厢无言了很久,赵晏平站了起来,终是忍不住了,问道:“明早我便走了,你有没有什么没说的话要同我说?”
陆墨的视线随着赵晏平的动向动了动,却依旧一言不发。
赵晏平见他如此,生气的转过了身去洗漱准备睡觉,不再理他。却没想,这时他忽然从后面将她抱住,将脸埋进她的发间。然后收紧双臂,她的后背紧紧地贴近了他的胸膛。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他说。
她大概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贴近过陆墨了,当他身上的味道将她包围时,她发现,她竟是如此的想念。
陆墨开始吻她的脖颈,耳朵,脸颊。他将她转过身来,吻她的嘴唇。
他们即将离居,或许再过几个月便要和离。这一点,赵晏平十分的清楚。
可她想大概她是疯了,不然怎会一点推开他的想法都没有?
她任由他摆布,甚至动作上还有些迎合。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软,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不知怎么,她脑海中忽然显现出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时,她控制不住的流眼泪的情景来。
那时候她有一句话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今夜,同样她也有一句话想问。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一如她初见他时的英俊。有时候她妄自菲薄的想: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他那样一个完美的人,该有比她更美好的人才配得上他呀。
既然已经如此的不确信,那她的问题还要在问吗?
她纠结着,直到事情做完,陆墨倒在她身侧。
他伸直手臂放在她的脑袋下面,另一只手将她揽进怀中。像以前的每个夜晚一样。
然后就在他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他听见赵晏平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眼皮。他刚要睁眼问她什么事,便听见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陆墨,你到底爱不爱我?”
……
直到胸膛的肌肤能感受到来自她呼出的均匀的气息时,陆墨睁开眼。看着她熟睡之后温顺的眉眼,他的心头忽然隐隐的泛酸。
这么多年,夜复一夜梦见的不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吗?
指尖悄悄缠上她背后光滑的发丝,他温声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自我了~~~
☆、《晏晏余生》之廿
赵晏平醒来时,看见窗棂上附着一层雪。雪的边缘有些融化,形成一条圆滑的波浪线。容州也算是南方了,但赵府却设了地龙。由此可见,她是怕冷的。
赵晏平想,到底是添了多少的碳,才令昨夜下的新雪清晨里便已经融化了边缘。
她翻了个身,手臂舒展开伸进了床榻的另一侧。
指腹的茧与棉质的床单一直摩擦到手臂伸直,她有些落寞的想到:即便是这样暖的屋子里,他躺过的地方还是一片冰凉。
应是她刚睡着他便走了吧。
门外轻响,赵晏平听着,大概是四喜媳妇端了洗脸水进来。
果然,一会儿她便走到里间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在她塌边说道:“夫人,容州那边加急送过来的信,今晨刚到。”
赵晏平起身打开,是纪宁的笔迹。
上面写道:王旭近日动作频繁,各店面已经派人监管。回容州,需谨慎。
赵晏平看过之后蹭的坐起,这他妈的不是生抢吗!
赵晏平气愤的难以自持,起身便要去那紫云阁将阮紫娴这个不要脸的揪出来揍一顿。当初诓着我说是要二中选一,如今可好,不禁硬塞进来一个阮紫娴,容州铺子那也没罢手。好个不要脸!
赵晏平气愤难当的朝外走去,却被四喜媳妇冲过来拦腰抱住,只听她苦劝道:“如今形式于您是大大的不利,夫人莫要莽撞行事啊!”
赵晏平被她抱着依旧脚步不停,听了这话嗤笑出声,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她说:“老娘身为主母教训妾室天经地义!怎么,我花钱买来的连打一下都受不得?”
说着便一把挣脱四喜媳妇的禁锢,气冲冲的一路冲进紫云阁。
阮紫娴还在熟睡中,只觉得头上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到她以为整个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了。
阮紫娴手脚扑腾的睁开了眼,只见赵晏平正揪着她的头发将她往床下拖。她赶忙一手护住自己的头发,一手扒住床栏尽量使自己不掉下去。她忍着怒气问道:“姐姐一大早的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教训你!身为妾室好吃懒做,主母都起了还在这里呼呼大睡,今天我就给你长长教训!”赵晏平说着手上加重了力道,阮紫娴随之也用力扒住了床栏力图稳住身形。
可她实在是太低估了赵晏平的力气,也低估了她现在的愤怒程度。只见赵晏平一脚蹬在床沿上,两只手抓住一同用力。阮紫娴立马身子便被拉下去一大半,腰部担在床沿上,上身悬空,摇摇欲坠。
她出于怕掉下去的本能反应,那只抓着头发的手便也抓住了一旁的床栏。两只手用力,堪堪稳住身形。只是她这抓着自己头发的手一松,赵晏平的气力可是丝毫未减,只听‘嘶啦’一声,阮紫娴的头皮便被她撕下去了一块。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阮紫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反身下来便要同赵晏平厮打。赵晏平一个耳光扇过去,立马将哭闹的阮紫娴打没了声。
赵晏平这时刚好看到了立在门口福叔,也不知他是何时过来的,只知道他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她撒完了气。
赵晏平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瘫倒在雪蕊怀里,蓬头乱发衣衫褴褛的阮紫娴一眼,满意的挑了挑眉。
腊月的清晨冷的刺骨,只是寒霜不仅白了鬓发,还凌厉了眼角眉梢。她抚了抚身上的褶皱,携了四喜媳妇,昂首阔步的从福叔面前离开了。
陆墨下了朝回到府中时,赵晏平的行装均已准备妥当。他从排的整齐的车队经过,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面上是不闻不问不关心的冷漠神色。
阮紫娴已经梳了鬓发,换了衣裳。只是头上缠了一大块纱布,用来凸显她收到的伤害的严重性。雪蕊扶着她出来迎陆墨,面上挂着可怜委屈的神情。赵晏平这时刚好携了四喜媳妇出来,把最后一包东西放到了车上。
看着他们这郎情妾意的模样,嘴角难看的扯了扯。
阮紫娴一只手攀在陆墨的肩膀上,娇声并了眼泪来诉说早上从赵晏平手里受到的折磨。
陆墨面无表情的听完,没有说话。
阮紫娴娇嗔的摇了摇他的手臂:“夫君,你可得为妾身做主啊。”
陆墨看着站在庭中的赵晏平,冷冷的开口道:“不用担心,有些东西,他会加倍偿还的。”
阮紫娴高兴地娇笑道:“我就知道夫君一定会为我秉持公道的。”
“雪蕊,阮小姐有伤在身,扶她进去吧。”陆墨目不斜视的吩咐道。
“让妾身也送送姐姐吧,恐怕今日一别此生便不得见了呢。”阮紫娴假装大度的说道。
陆墨没理会她,视线一直随着赵晏平的动向移动。
四喜媳妇铺好了车,转头钻了出来示意赵晏平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赵晏平见状,揽裙蹬上了轿凳。
陆墨这时却在背后叫住她:“且慢,路途遥远,我这有本书你正好可以看看解闷。”说着便让四喜去书房取了来。
四喜手脚麻利的进屋去取了来,立在一旁的福叔多看了他几眼。
这小子前几天不还行尸走肉似的,怎么临了四喜媳妇都要走了,他却来了精神头?
阮紫娴听了这话本来有些不高兴,想着赵晏平都准备离家出走了他还想着送她本书以免她路上烦闷?
可当四喜拿着那本书从她身旁经过时,她实在是没忍住弯着嘴角笑了。
陆墨在一旁冷冷的说道:“这本《女则》主要是讲为人妇者该如何修身持家,正适合你看看。无论以后你是再嫁也好,还是独居也罢,都是有益无害的。”
赵晏平从四喜手中接过,低头翻看了一眼。
阮紫娴在一旁娇笑道:“夫君也别太气人了,我虽是年纪小些也不得不替姐姐说句公道话。这《女则》实在是多余了些,悍妒虽是可改,可这‘无所出’倒是教人想改却如何改得了呢?姐姐你说是吧?”阮紫娴说完挑衅的看着立在下面庭中的赵晏平。
赵晏平没有理会阮紫娴,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本《女则》的夹页,不禁心头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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