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大多数人都认识赵晏平,走到哪里都有人招呼问候。一副典型的地头蛇形象。
她们走进了一家茶楼,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语气中带着嗔怪道:“哎呦,赵老板,您可真是太久没来光顾了啊!”
赵晏平拿出她混迹商场那一套来,笑笑道:“我这刚刚从王旭手里逃出来,整日里就惦记着你这的好茶好曲儿,楚姐儿还在不在啊?”
茶馆掌柜的一边往二楼的雅座引着她们二位,一边道:“在在,我哪能委屈了楚姐儿呢!”
赵晏平在楼梯上回过头来指着那掌柜揶揄道:“知道就好,你呀,且得抱着楚姐儿的大腿呢!”
茶馆掌柜也不恼,承认道:“是是……”
他们两个又你来我往的耍笑了几句,然后便带着萧凌英在二楼的一间雅座坐定。掌柜的吩咐好了上的茶点的曲儿便退了出去,雅间里便只剩了赵萧二人。
这个茶馆在容州城已经开了百年不止,多次的修缮扩建已经让这幢老建筑有了不小的规模,包浆油亮的桌椅扶栏让整个茶楼都散发出市井的人间烟火味道。
茶楼有上下三层,中间的楼层上下全部打通,一层中间是个一人高的戏台,这样一来上下三层的客人便都能看清戏台上的表演。
茶上的是瀑布仙茗,曲儿点的是关已斋的《离情》,楚姐儿身姿婀娜的朝着赵晏平她们雅座的方向福了福身,鼓点声一起,楚姐儿唱了第一句:“残月下西楼,觉微寒轻透衾裯……”
赵晏平拿过茶壶给萧凌英倒了一杯,眼也不抬的问道:“这地方如何?”
萧凌英端过茶来闻了闻,饮了一口,酣畅道:“真是个放懒的好地方啊!”
点上一壶热茶,听上两句曲儿,花不了几个铜板,却享受到了一段慵懒自在的好时光。这就是人来人往,兴久不衰的人间烟火。
赵晏平又给萧凌英到了一杯,自己也喝着,楚姐儿软糯的嗓音从下面徐徐传来,她带着些许的惆怅唱到:“记得初相守,偶尔间因循成就,美满效绸缪。”
这曲讲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的爱情受到困阻之后,男子对这段感情的惆怅和对女子的思念。虽然和萧凌英和赵和之间的事情不太相符,但赵晏平的用意却得到了实现。
因为萧凌英正听到动情处,眼泛泪光。
“我太患得患失了……”她低头叹道。然后她便将她如何求的婚,赵和又如何的回应都说与了赵晏平。“他若是没答应,我做好了要死缠烂打的准备。可他答应了,我却又觉得自己不够美好,总觉得有一天会被他厌弃。”
这番话说的很是心酸,但显然赵晏平还有思考能力。她问道:“这跟你偷偷誊抄军报有什么关系啊?”
萧凌英抬起泪眼,委屈的说道:“后来这件事就传开了,全上焱都知道他要在皇兄回京之后提亲。正好那几天赶上镇国公过寿给我下了帖子,席间镇国公的嫡孙女莫名其妙的跟我道喜。我问她喜从何来,她说听说了我和赵和的婚事特意为此贺喜。我跟赵和是私下自己许的诺皇兄还没有赐婚,她这样摆在明面上来说我本来已经心中不悦,没想到她接着说道:‘眼看着骋国就要坚持不住了,凌姐姐这婚事说的可真是时候。’”
赵晏平听了之后依旧有些不解:“就因为这个你就开始关注战事,偷偷誊抄军报?”
“现在的骋王就是瑚平公主的孙子,历来骋国只要提出跟大封和亲,嫁出去的都是嫡亲公主。现在未嫁的公主没有几个了,我是年纪最大的。这时候若是骋国提出和亲,定是非我莫属。你说我能不关注吗?”萧凌英分析道。
“所以你来容州是为了打探皇上的意向?”
“也为了避开赵和。”萧凌英有些沮丧的说道:“我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任何的秘密,镇国公嫡孙女的话迟早要传到他的耳朵里。等他发现我偷偷誊抄军报,本来我赤诚的心意就会被他误解为我为了避免和亲才跟他说的求婚的话。到时候我得多委屈啊!”
“你说你要来容州看我,他什么反应?”赵晏平又问道。
萧凌英歪头仔细地想了想,回忆道:“那日他正好来公主府看我,我正好在收拾行装等戴明。跟他说了之后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说了路上保重。然后戴明进来之后又和戴明嘱咐了几句,没有什么异常。”
赵晏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那小子去府上看你?”
“对啊。”
“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只是单纯的来看看你?”赵晏平又问道。
“对啊。”
赵晏平听到这里,抿嘴一笑,十分肯定的说道:“你呀,快别瞎想了!”
萧凌英刚想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却见赵晏平十分气愤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镇国公家的嫡孙女是哪个?怎么听着跟阮紫娴一个路数?等老娘哪天回了上焱一定替你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
她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明亮的街灯接连在一起,仿佛一条火龙卧在屋宇之间的间隙一样。
回到家,走过了主堂之后仿佛夜市上的喧嚣才逐渐远去。一阵风徐徐而来,吹散了些许初夏的热气。荷塘上的嫩嫩的莲叶随着风的轨迹挨个晃动起来,赵晏平就在这时看见了立在荷塘边上的萧云明。他提了一盏暗灯,在这微风中飘飘摇摇。
身后不远处书房中的灯光映出来他的身形,昏黄的光线映在他身上带了些许落寞的味道。
萧凌英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和赵晏平打了招呼回屋准备睡了。
赵晏平魂不守舍的应了她,自己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因为萧云明脚步动了动正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手中的灯依然飘飘摇摇忽明忽灭。赵晏平也没有行礼,只是低头站着,不看他。
他看着终于如愿以偿的换上了夏装的赵晏平,想起了她为了骗他每天催吐的样子来。他不禁皱着眉头,语气不乏心酸的问道:“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呢?”
他就那么令人防备?相识一场,他难道还能强要了她不成?
赵晏平听到他这样说,知道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在他说这话以前赵晏平一直觉得假孕这件事是非常正确的抉择。可听完他这样说了之后,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意来。
是不是她把他想的太禽兽了?夺□□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但若不是这样,他为什么非要来容州?
不容她多想,萧云明接着说道:“对于你,我想做的风光霁月。可这么多年来,在我身上,没有哪件事是风光霁月的。”
赵晏平不吭声,就这样听着。脸上是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我都不感动我只是笑笑我心里只有陆墨一个人我绝不动摇不要费劲了’的表情。
萧云明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不禁有些发笑。在他独自忍受相思单恋的煎熬之后,在他终于在她面前敞开心扉想坦荡荡的说出来的时候。她连最起码的倾听都做不到。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他是天子,手握万里江山!眼前不过一介女子,怎么就得不到?
萧云明想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伸出手一把便抓住了赵晏平的手臂。
他箍的很紧,赵晏平挣了挣没有挣开。有些出乎他意料的镇定:“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了。”
“你可真天真,到了这一刻你以为喊几声便管用了?”萧云明故意狞笑道。
赵晏平也笑了:“自然是管用,我就不信了,你就如此的不顾脸面!”
她自然是有把握的,他在漫长的夺嫡之战中蛰伏了这么多年,甚至到了陆墨都给他铺好路的时候还瞻前顾后,这样的性子终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萧云明放了手。
他笑道:“真是什么都被他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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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余生》之卅一
今日萧云明召见章易知时,发现了夹在军报中的一封信。上写有‘皇上亲启’的字样。萧云明认得出,那俊逸的笔迹是出自陆墨的。
萧云明因为赵晏平假孕的事脸色正难看,这时候发现了陆墨的信让他更加的上火。他拿在手里掂了一掂,转手便扔在了书案上。
他不想看。
想起陆墨,萧云明不禁想起‘命定’这个词来。陆墨就是那种生来便是人生赢家的人。在他身上,你永远看不到彷徨,忧虑,和焦躁。他永远是那个在人群背后洞察世事的人,他永远不会慌乱,他手里永远不会出现棘手的事件。
就连她,他也甘愿忍受十一年的孤清。
并且这十一年不是等待,而是选择。如果说这十一年的孤清是为了等她,那么得到她便是目的。而陆墨的这十一年孤清是选择,他在没有目的的前提下选择了独身,不管最终是孤老一生还是无后而终。
这种魄力与坚韧让他佩服,这一点他一直是承认的。
他现在到今日这个位置,自然也与他的这种性格脱不了关系。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的才华和对朝事的洞察,他不到三十岁便封相,只用了两年便将皇帝废了立了他。如今更是有周奕这员大将,手握二十万大军。
他跟他抗衡,手中的筹码太少了。
现实总是能轻易的逼迫人低头。萧云明看了看书案上的那封信,终是伸手又拿了回来。
拆开,抖开了一张只有寥寥几行字的信。
信上依旧是那熟悉的俊逸的字体。他写道:
陛下展信安,
北方战事皆已订妥,指日可胜。
臣已动身,到期与信。
故有些话本不必赘言,臣可当面与陛下奏。
但臣与妻分别多时,归后恐怠慢陛下,故特此提一句:
玩火多自焚。她一向性烈,陛下应知。
醒陛下行事多思。
臣墨拜表以闻。
萧云明看完之后,呵笑了一声。心里想到:他倒是好涵养,不动声色的便将事情挑明了。不恼不怒的语气真是看得人不爽,好似那信的背后就是他那张智珠在握,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瞎折腾的脸。
这封信就是一剂下火的药,立时便将萧云明心中的火下去了一大半。至于剩下的那一小股,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他还没亲口告诉过她那心中的蠢动。就这样偃旗息鼓,如何甘心?
然而看着镇定又刚烈的赵晏平,他不得不承认,他比不过陆墨。
这一趟容州之行,注定得不偿失。
赵晏平看着松了手的萧云明,略带些伤感的安慰他道:“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她抬头看着他,“也一定会有一个值得你等十一年的人。”
萧云明笑:“我出现的太迟了是吗?”
赵晏平扬起一个十分明媚的笑脸,语气肯定的‘嗯’了一声。
迟的太久了,他该出现在那年惊艳了整个容州城的诗文盛会之前。早在那一袭白衣的书生进了她的店门之前,早在整整十三年之前。
这一晚,赵晏平睡得很实。她不是个能将别人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她混迹于商场,她知道有太多的人用这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利益目的。她不愿意,一是因为觉得脏,二是因为心里受不得那份亏欠。
萧云明何时对她起的意她不知道,等她察觉的时候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内。能得到今天这样的结局,她觉得很好。
半夜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些声响。但因为纪宁今日是在府中的,以至于她睡得非常的安心。所以也没睁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等那个人洗手净面,脱了鞋袜上了她的榻时她才忽然惊醒。
赵晏平十分惊骇的想直起身子,却被那人从背后一把拉下,然后大臂一展便将她卷入怀中。
她用力的在那人怀里乱扭乱动,用力掰着他箍在她腹间的大手。却在触及他那骨节分明的五指后忽然停了下来,渐渐平复了呼吸之后才从背后传来那人身上她熟悉的气味。
她忽然鼻头有些酸。
又忽然有些生气。
陆墨见怀里的人忽然不动了,于是手臂越收越紧,他十分疲惫的把脸埋进她光滑的发间,闷声道:“你想我没?”
赵晏平气他多日来也不见一封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于是气哼哼的闭嘴不言。
他见她不说话,便用膝盖顶了顶她大腿。脸依旧没动地方,她发间的香气充斥着他的口鼻,他闷声道:“说话。”
赵晏平被他一拱,没好气的睁开眼,说道:“想你?你是什么人啊我想你?”
那人用鼻头蹭了蹭她的脖颈,温声道:“你的人。”
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赵晏平有那么一会儿愣怔。她看着眼前正熟睡的陆墨,抠了抠自己的眼屎。
昨天半夜的事她是记得的,只不过后来又睡得浑浑噩噩,她以为只是她思念他太久而做的梦而已。现在看着眼前真实的陆墨,赵晏平心中真是欣喜的不得了。
“那么想我吗?嘴都快笑到耳朵上去了。”陆墨闭着眼,鼻音浓重的说道。
赵晏平只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也没发觉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忽然的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挣扎的想要坐起来,却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箍在怀里。
“别动”陆墨依旧闭着眼,“我日夜兼程的赶过来,现在还很累。”
赵晏平想到他马不停蹄的从北边赶回容州,也心疼的不行。于是听话的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偎在他胸前。
陆墨的眉头皱了皱,又说了一句:“别动。”
赵晏平本来打算好好在他怀里多躺一会的,可这时萧凌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赵婆娘,你怎么还不起啊?今天不是上午还去茶楼听楚姐儿的曲儿吗?”
赵晏平闻言伸长了脖子向外看去,可是怎么伸都感觉高不过陆墨宽阔的肩头去。只好挣扎着又从他怀里起来朝着外面说道:“你等会儿啊,我这就……唔”
陆墨一把扯过她,略有些粗砺的嘴唇堵上了她的。下巴上的胡茬摩擦着她的脸,痒痒的,是以前没有过的触觉。
他吻的很深,又很温柔。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最终停在她身前的那团柔软上揉捏。她被他又亲又摸的弄得身子发软,残存的意识让她在吻的间隙说道:“萧,公主,还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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