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他们送颜姑娘回去的时候,临走前,夏怜对颜姑娘说道:“颜姐姐,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月华门的人不会再过来找麻烦。”
突然,她开了口:“叫我真儿就好。”
夏怜微微一怔。
“颜真。”
是她的名字。
她告诉了她,她的名字。
夏怜微微扬起唇角,“颜真姐姐。”
颜真也微微一笑。她本是清冷的女子,可此时此刻,她眼底的笑容却纯净而美好。
她已经将夏怜当作了可以信赖的人。
晚上回到桃花小筑,夏怜继续练剑,今日已经修习到了新的阶段。她大致估算了一下,依照这个进度,大概七日左右,她便可以完整过一遍流程。当然,练习是多少便都不嫌多的,熟能生巧。
和昨日一样,她靠在桃树下休息。今日也是夜风袭人,吹得桃花飞舞,将芬芳送如怀中。是很沁人心脾的香气。夏怜突然觉得,在月色下练剑,累了就靠在桃树下观赏花瓣纷飞,这日子倒还有几分惬意。
沐浴过后她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开着轩窗,让月色照进来。她闭上眼,却迟迟不想入睡。
她在等待什么呢?她在期待什么呢?
也许……
夏怜的睫毛轻轻颤了缠,正如她此刻的内心。
……
在夏意进入包厢的一瞬间,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烈天英站起身来,眼底的疤痕触目惊心:“夏公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依旧如以往那般,清冷疏离,带着隔绝人世的冷漠。
正如他的人。
“请夏公子入座。”
在夏意走到座位之前,突然,他侧过身,望着秦青墨的方向。
秦青墨也回望他。
不过,夏意却只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这一瞬,夏文的心突然紧张了起来。
夏意的眸子,冰冷而锋利,看不出丝毫波澜,却又深不可测。夏文紧张得手心都有些渗汗,毕竟他们太过熟悉——他是他的亲弟弟。
他很怕他会发现他的身份。
可是,秦青墨不是说了,九爷的易容术足以以假乱真。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呢?
突然,他收回了目光。
他坐到座位上,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整个包厢中的人都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低气压,仿佛能令空气凝固结冰。
夏文不知道他究竟发现了没有。就在这时,秦青墨轻咳了一声,似是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同时也是在提醒夏文:稳住。
虽然,在被夏意盯上的情况下稳住,着实不太容易。
刚刚下去的小侍女又重新端着茶水上来,给大家续茶。她依旧是小心翼翼地垂着眸子,只是这次,她在经过夏意身边的时候,她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与其他帮派的老大那种凶神恶煞相比,他年轻,俊美,却很冷。
他没有看她。
她也很快就低下了头,继续为其他人添茶,没有再胡思乱想。她当然知道,这间屋里的所有男人,她都招惹不起。
“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开始今天的正事吧!”
就在这时,作为东道主的烈天英开口打破了沉默。众人这才将注意力从夏意的身上收回,听着烈天英的讲话。
“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一次,我们要说的是什么。刚刚提前到的,也都已经在讨论起来了。”烈天英大声说道:“谁都不用装傻。”
“上个月,老陈的货被劫。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当事人,是不是应该先说几句?”烈天英说着,目光转向了秦青墨。
被劫的货,委托方是秦家。
秦青墨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我们也很诧异,托老陈运镖,竟然也会被人劫走。真是胆大包天,连老陈的镖都敢劫。”
众人闻言,谁都没有说什么,私底下却早已暗潮涌动。
陈三爷开镖局几十年,这道上的人,谁不给他几分面子?有陈三爷护送还敢劫镖,没几个人敢做。
“所以……你们说,究竟是谁干的?”
秦青墨仍然是一派翩翩君子的风度,却说着咄咄逼人的话语。当然,他这是在明知故问。谁劫了这趟镖,在座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
在他对面,夏意轻抿薄唇,冷俊的脸庞上波澜不惊。他就只坐在那里,从始至终不曾开口,却依然是全场人或明目张胆、或暗自观察的关注点。
“是啊,谁干的?!真是不要命了。”
就在这时候,第一个帮腔的出现了。紧接着,好几个帮腔的也开始为秦青墨说话:“对,谁干的,也太不像话了。”
夏文站在秦青墨身后,他看着坐在对面的男子。夏意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逐渐浮现出一丝冷冽,唇角却微微勾起。
他再清楚不过,这是夏意动怒的标志。
刚刚说了话的那几个人,恐怕要凶多吉少。
夏文当然知道,劫镖的就是夏意。除了他以外,没人有胆量这么做。可正是因此,他看着他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却有很多人不敢说话,他便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夏盈和夏怜都跟他提到的——
他和夏意之间的差距,比他想象得更大。
如果是他夏文面对这样的场合,他无法像他一样,依旧保持着这样的镇定淡然。因为他现在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不由得为此捏了一把汗。
夏文苦笑着想,自己终究还是经历太浅,而大哥却是在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人。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原来他和夏意,真的比不了。
第86章 媚香3
“到底谁劫了镖,是不是应该……”秦青墨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意一眼,“……给我们一个交代。”
夏意的冷眸中一片漆黑,他并不言语,只抬眼与秦青墨冷冷对视。
站在秦青墨身后的夏文能够感觉到,在这二人之间,似乎在隐约进行着一场角逐。
而且……不仅仅关乎劫镖,也关乎其他。
整个包厢中陷入了沉默,气氛愈发沉重了起来。一开始那几个帮腔的,也都各自收住了嘴,不再多说一句。
“呵。”
突然,夏意冷笑了一声。
秦青墨微微皱眉,包厢内的其他的人也是几乎屏住呼吸。而那个进来续茶的小侍女,更是紧张得快要心脏骤停。
夏意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动作看起来很优雅。
但只有夏文知道,大哥的优雅往往伴随着残忍。
“秦公子,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森然的冷意。
……
一个时辰前,沁心殿。
那个调香师退下以后,宁歌公主悠闲地倚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
她已经吩咐过宫女,无论谁要请见,都一律不见,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哪怕是皇帝来了,她都不想见。
当然,因为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所以她有这样的资本。
宁歌是个懂得利用自身资本的女人。
她闭着眼睛,正打算小憩一会儿,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宫女匆匆赶来:“公主,有客人求见。”
宁歌有些不悦,“本宫说过了,不论何人,一律不见。”
“是……夏公子。”
宁歌猛然睁开眼,立刻从美人靠上坐了起来,迫不及待问道:“夏意要见我?”
“……是。”
“让他进来。”
“是,公主。”
宁歌心底微微悸动。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以前她找各种理由请夏家兄妹一起进宫,来的人也只有夏盈和夏文,他总是找各种理由回避她。
那这次他为什么主动过来找她……
宁歌心底的悸动转而变成疑惑,再接着,突然,这丝疑惑变成了紧张和惶恐。
……
夏怜躺在床上,窗外月明星稀。
已经是子时了,可是她一直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确有些复杂,不过颜真的出现,应该能够给她提供很多线索。
但,就像她对颜真仍有保留一样,颜真也许也有一些事没有完全告诉她。不过没关系,她可以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找到其中的突破。
而现在对她而言,首要的任务,就是练成这套剑法。这似乎是……月华门的剑法。
想到这里,夏怜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视的事。之前宁柔告诉过她,凌虚老人也告诉过她,她体内的真气与常人不同。宁柔在丝帕上说,这套剑法与她体内真气相融,所以她可以练习——不管它属于叶家还是月华门。
可是那一日,颜真认出她所使用是月华门的剑法,那就是说,月华门的所有弟子,所修习的剑法都与她一致。那么,难道月华门的所有弟子,体内的真气都与她的是同一种?
很显然,这不可能。凌虚老人当时说过,她的内力是特殊的,与其他人都不相同。而月华门弟子众多,决不可能都与她一样。
所以……这里出现了矛盾。
夏怜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她打算明日去找颜真证实一下,如果颜真没有说谎,那么……
就是宁柔,骗了她。
这个念头令她一下子心绪乱了起来。她突然想起,她们娘俩刚刚来到夏府的时候,几乎是刚到没有几天,宁柔就随着夏宗元离开了夏府。当时不仅仅是她自己,就连桃红都说过,怎么宁夫人这么着急就走了,把她一个人扔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夏府。
思及此,夏怜的冷汗瞬间将枕头浸湿。
不过,夏怜也并非是那么感性的人。她很快想到,即使宁柔欺骗了她,也未必代表她是在害自己。相反,也许宁柔这么做是因为有她自己的苦衷,而不得不对她隐瞒一些事情的真相。
与其在这里埋怨宁柔,不如自己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早,她就去找了颜真。当颜真为她开门的时候,夏怜在门口怔了片刻。
她看见了一个面容姣好、眉目如画的美人。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但那双清冷的眼睛让她认出了眼前的人。
“颜姐姐……”
颜真浅笑,“既然离开了月华门,又何必再穿以前的装束。更何况,那样反而更容易引起注意。”
这倒是真的。一袭白衣和白纱覆面,的确很容易被人辨认出来。
夏怜只是没有想到,原来白色面纱下的颜真,竟是这般倾城的佳人。不过很快她也收敛起了这些不相关的思绪,淡淡问道:“颜姐姐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这里很好,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哥哥。”
当颜真说出“哥哥”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注意到夏怜的神色似乎微微有些变化,不过她没有太过关注,而夏怜也转而说起了她的正事——
“对了,颜姐姐,上次你说我使用的是月华门的剑法,所以颜姐姐所掌握的剑法,与我是同一种么?”
“是的,月华门上下,所使用的都是这套剑法。”夏怜这么问,倒也提醒了颜真:“不过,小怜姑娘你既然不是月华门的人,又怎么会用月华门的寒月剑法呢?”
寒月剑法……原来这套剑法的名字是“寒月”。
“偶然间得到一份剑谱,就自学了。”夏怜已经想到颜真会这么问她,而这正好可以将话题引向她接下来所要问的:“不过……不知道这套剑法是不是人人都能学?还是说,只有特定的人,比如内力情况特殊的人,才可以修习?”
“当然是普通人都可以练习的剑法。”颜真有些奇怪夏怜为何会这么问:“月华门这么多人,所以月华门的剑法一定是可以普及的。”
“噢,这样啊。”夏怜不动声色,接着又笑着说道:“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蛮练,因为也不知道自己练习的是什么门派的什么剑法,如今正好遇到颜姐姐,不知道颜姐姐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切磋一下。”
“当然可以。”颜真是个性子爽朗的,更何况她已经亲眼看到了夏怜使用过寒月剑法,所以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偷艺,于是便答应了。
二人先是一起去用了早膳,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切磋武艺。夏怜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因为她想确定颜真究竟是不是在说实话。几招下来,她已经可以确定,颜真所使用的剑法招式与她所学的完全相同,而她的内力却与夏怜的内力不同。所以,颜真没有说谎,她所使用的寒月剑法,的确是一套可以普及给所有习武者的剑法。
那当初,宁柔又为何要那么说?
待二人切磋了一阵,坐在边上休息的时候,夏怜给颜真递了一杯茶问道:“颜姐姐,这套剑法就到这里了么?还有更深入的么?”
“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颜真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基本已经到了寒月剑法的最高境界。不过小怜姑娘,你倒是在武学上很有天赋。”
“哪里哪里,颜姐姐也很厉害。”夏怜谦虚了一句,脑海中却仍在思索刚刚颜真的话。这就已经是最高境界了么?很显然,不是。
因为在那把伞的伞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另一套剑谱,是寒月剑法更高一层的心诀。但颜真却说,到了这里已经是极限。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而且二人在切磋后期,她能够明显感觉到颜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很显然,伞骨上的招式她根本不会,也就是说,对于颜真来说,这套寒月剑法就只到这个程度。
而夏怜却在修习更深一层的。
所以她想,也许这套寒月剑法只是入门。宁柔真正要她修习的,是隐藏在伞骨上的那套更为高深的剑法。而这套剑法,月华门的弟子并不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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