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愣住了,他转头看着阮沅:“晚饭呢?”
阮沅瞠目结舌,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
宗恪的脸色,顿时一沉
“你不是说七点半不回来,就不给你留了么?”阮沅赶紧奔过去,拉开冰箱,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谁说的?”宗恪吼起来,“我都说了七点半如果不回来,你就不用等我,自己先吃,那你也得给我留一点啊”
“你明明说了不回来吃的……”
阮沅欲哭无泪,她这才发觉,冰箱里只有一把青椒,几个鸡蛋,别的什么都没有
“你有没有长耳朵”宗恪大怒,“我都说了我要回来吃饭”
“你没有说啊”阮沅都快哭了,她低头在冰箱里翻腾半天,只翻出一包蘑菇,一些生姜大蒜,还有一块生里脊肉,那也冻得和石头没区别了。
“反正我说了也白说,你现在心都放在房子上了,哪管我的死活?”宗恪冷笑道,“早知道这样,我何必硬推掉饭局?还搞得老板没面子……哦,原来我急匆匆赶回家,就是为了对着空锅冷灶的”
阮沅不出声,她忍住眼泪和一肚子气,飞快去拿电饭煲,洗米做饭。
宗恪还继续在一边冷嘲热讽:“你不用着急,反正我怎么都好打发,饿我一餐又算什么?明天还是照样出去上班挣钱”
阮沅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出声,她把电饭煲插上电,又从微波炉里取出解冻的肉,拿过菜板开始切肉。
“……我这么烦,还劳动你大驾给我做晚饭,何必呢?我为什么要饿着肚子回家,还得苦苦哀求老婆做一餐饭给我吃?成啊,明天开始我就在公司吃了,哪家的饭局我也不会错过,有吃有喝还有漂亮小姐陪着,我为什么要不去?傻子才不去呢”
阮沅停下切肉的手,擦了一下眼泪,哆嗦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她不说则已,一说之下,宗恪的火更大
“我讲点道理?你一个吃饱了饭闲得没事的人,和我这个中午只拿一块面包填肚子、一直饿到晚上九点的人讲道理?”
“谁说我闲的没事了?”阮沅叫起来,“我也忙了一天呀我今天快七点才到家的”
宗恪冷笑:“可不是?我忘了,现在新房子就是你的宝贝了,装修起来就忘了家里还有谁了,你怎么不买点方便面呢?‘老公饿了么?吃方便面吧五分钟就好’”
“我这不是……这不是在给你做么”阮沅哽咽道,“我今天是忘记买菜了,可你当时说你……”
“瞧瞧,您多忙啊菜都忘记买了”宗恪抱着手臂,点点头,“没关系,明天我就不回来吃了,你也不用浪费了,钱省下来搞装修,这你如愿了吧”
“我没有啊”阮沅都快哭出来了,“前天做了晚餐你没回来,昨天做了你又没回来,我每天一个人吃剩菜……”
“那是我自己想不回来的么?你怎么不把电话打到老总办公室,问问他:为什么不让你老公回来吃晚饭你以为我像你?每天爱睡到几点睡到几点,爱怎么打发时间就怎么打发时间?”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我这一天怎么过来的么你现在连话都不能陪我说两句……”
“嗯,对了,就这样你还嫌不满意,还觉得寂寞,嫌我不能陪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让我赚更多的钱,再买个男人来陪着你?”
阮沅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她再听下去,说不定会把菜刀砍到宗恪身上
“你给我出去出去”她握着菜刀,盯着宗恪。
宗恪一怔,哼了一声,这才扬着脸,转身出了厨房。
剩下阮沅在厨房里,一边哭,一边炒菜。
二十分钟后,电饭煲的红灯变为橙色,饭熟了,阮沅用里脊肉和青椒炒的菜也出锅了,她又用蘑菇鸡蛋打了个汤,冰箱里只有这么多材料,已经物尽其用了。
她不声不响把菜和汤端到客厅桌上,宗恪正靠在沙发里生闷气。阮沅也不理他,盛了一碗米饭放在菜跟前,然后转身回了卧室。
宗恪这才晃晃悠悠起身,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
一刻钟以后。
宗恪推门进了卧室,他看见阮沅还坐在瑜伽毯上,抱着膝盖,她把脸埋在膝盖上。
宗恪有些尴尬。
他现在吃饱了,刚才的怒气也没有了,这才想起来,该来安慰阮沅。
“阿沅……”
阮沅没理他,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出去。”
宗恪自讨没趣,又站了一会儿,见阮沅不肯抬头,只得转身出去。
他回到厨房,把碗筷都收拾了,又去浴室洗了澡。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宗恪再没事可做,只得厚着脸皮又回到卧室。
阮沅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宗恪自觉尴尬,他走到床边上,不知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阿沅……”
阮沅不出声。
他坐下来,拿手去碰她,岂料阮沅啪的一下打开他
“别碰我”她抬起头来,脸上还有凌乱泪痕。
宗恪不敢动了
“你继续骂呀为什么不骂了?”阮沅翻身坐起来,边哭边说,“一顿饭没有做,就被骂成了没有廉耻的女人下一步是不是要赶出家门、跪地思过?你这样的大爷,奴婢伺候不起”
宗恪自知理亏,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明明是你自己答应的,七点半过了就不回来吃的”阮沅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我吃的也是昨天的剩饭呀那也是你昨天说了要回来吃、结果却不回来的剩饭”
“……”
“我也想你回来吃饭的可我等了两天你也没回来今天电话过去,你在那边和人讨论公事,你以为我愿意在这种时候讨你的嫌?”
宗恪赔笑道:“怎么会?”
“既然有饭局,何必回来对着我这个黄脸婆?”阮沅恨恨道,“往后你就去外头吃吧再别回家了就和那些漂亮小姐们一块儿让她们做饭给你吃我不奉陪了”
宗恪哀叹:“我不过随口说说,没有什么漂亮小姐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难听”
宗恪耷拉下脑袋:“我饿了嘛。”
阮沅抓过纸巾擦擦鼻子,扭过脸去不理他。
“我最怕饿了,一饿了没有东西吃,就容易失控。”宗恪低声下气地说,“阿沅,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只单单这样对你一个人……”
“什么?”
“以前和宗恒住一块儿,他没有及时弄东西给我吃,被我骂得上淘宝订耳塞。”
阮沅扑哧一笑。
笑完,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原谅宗恪,便立即板起脸来说:“奴婢出身低贱,不懂礼数,被骂了就一定要骂回来,比不得堂堂亲王有教养。”
“你别这么说啊。”宗恪哭丧着一张脸,“宗恒当时也发火了的。”
“他怎么发火?”
“他说,我要是再敢骂他家祖宗一句,他就把除臭剂拌在菜里,药死我,再去他家祖宗牌位前自尽。”
阮沅笑得前仰后合,宗恒的祖宗不就是宗恪的祖宗么?
笑完,她又严肃地说:“你说,你今天错了没有?”
“我错了”宗恪马上说,一面点头如捣蒜,“绝对是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他这么说,阮沅心里才多少舒服了。
“吃饱了?”她又问。
“嗯”看见得到了原谅,宗恪高兴起来,他爬上床,抱住阮沅,“青椒里脊很好吃我都吃光了阿沅,对不起。”
阮沅的心也软下来,她摸了摸宗恪的头发:“往后回不回来吃饭,一定打电话说清楚。记住了?”
“记住了”
次日,阮沅去厨房看了看,她昨晚舀的两杯米,宗恪一个人全都吃完了。
那种米量,按照她自己的食量,是得吃一天才能吃完的。
“果然是饿着了……”阮沅心中暗自思忖。
后来她才知道,以前在蓝湾雅苑,锦衣卫和宫廷侍卫一致把冰箱状况列为头等大事,因为一旦没有吃的,宗恪就会失控暴走,化身邪恶帝君,把他们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自裁以谢天下。
因为之前,出过一次这样的状况,井遥他们从此就经常互相叮咛:冰箱,就是宗恪的“安全阀”,所以,一定要确保冰箱永远装满食物切记切记
后来经过商量,大家一致投票,将冰箱交给连翼保管:身为头号吃货,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补充食物。
阮沅听了这些轶闻,心里又好笑,又酸楚。
是因为宗恪的幼年,有过可怕的饥饿记忆,他曾长久挣扎在饿毙的边缘,总是缺乏食物,饿得不堪忍受,不得不去偷东西吃,可是又会被逮住、被殴打。即便后来长大成人,这种噩梦般的记忆也依然困扰着他,一旦食物略有缺乏,宗恪就会焦躁不安,极富攻击性,把周围所有人都当成敌人。而等到他吃饱了,再困难的事情,他也能从容应对了。
所以他才会去做厨师,阮沅伤感地想,之前在吉祥菜馆那么忙,宗恪却从未无故发过火。
因为在菜馆里,他永远都有吃的。
想到这儿,阮沅有些心疼,从此她也提醒了自己,一定要确保家里食物的充足,不管怎样,都不要让宗恪处于饥饿的状态。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们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眼下,就剩下厨房了。
按照宗恪的想法,他要把厨房变成自己的天堂,也就是说,厨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样厨具,都得绝对符合他的心意才行。
因为暂时舍弃了厨师职业,从补偿的心态出发,宗恪对自家厨房的要求,也变得更高了,他想要一个完美无瑕的厨房。
一个够资格称之为天堂的厨房,当然得有最完美的厨具,那样一来,宗恪就可以用最好的刀切出最漂亮的鱼肉,做出最鲜美的汤。
幸好,阮沅也是粗通厨艺的人,她了解炉灶间的事,所以对宗恪用高价从香港订购菜刀这种行为,没有任何异议,而且她的私心是很赞成的,因为虽然宗恪叫嚷得很凶,实际上,往后在家里做菜的人多半是她,厨具选择一流产品,便宜的也是她。
实际上,质量好只是第一点要求。厨具是各有分工的,煎蛋的锅不能炸虾,煮粥的锅不能热牛奶……就连笊篱都是分好几种的。于是阮沅就眼睁睁看着宗恪不停往家搬运锅碗瓢盆,而且每一样,宗恪都要精挑细选,一把尖头菜刀,他都得反复比较好几个晚上才下订单。就连晚间阮沅被宗恪抱着,她都怀疑这家伙心里,其实是把自己当成笊篱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因为他那样子,看上去心神不定,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不锈钢的太笨太重,但是比竹编的更干净……”
这时候,往往会气得阮沅哭笑不得。
这个人,依然是皇帝做派,阮沅不无遗憾地想,可惜,是厨房里的皇帝。
厨房的装修整整持续了三个月,大功告成之后,宗恪站在厨房中央,上下打量,抱着手臂得意洋洋,简直像拥有了宝库的基督山伯爵。
“这才像个家”他志得意满地宣布。
那样子,就好像别的地方他都不需要,只要这个厨房,就够了。
新家装修完毕,等到气味消散得差不多了,他们就搬了进去。而搬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宗恪的“厨艺大展览”。 厨房既然搞定了,他便开始大规模试验之前憧憬已久的高级厨具。一到周末,从选材到下锅,全由宗恪一个人包干,不管是煎炸还是蒸煮,几乎每餐翻新花样,不见重复。
“真是叹为观止的饮食博览会”阮沅一面抚摸撑得要死的腹部,一面充满惊讶地想,这个人,竟然是这么的喜欢做菜啊
那些快乐的周末,房间里总是回荡着欢快的音乐,是阮沅最近最喜欢的歌,havent met you yet——《我还没遇到你》。复古的曲风,充满爱的执着,把人带回到歌手抓着麦克风谈情说爱的上世纪。
由新厨房带来的烹饪热情,把宗恪一直埋在心里的厨师梦,再度勾了出来。他重新考虑起辞职开菜馆的事。
按照宗恪的想法,这种事不能推得太迟,如果等到五六十岁,人都退休了再开始干,就太迟了。只不过,他们眼下还在供房子,而且在华扬内部,宗恪越爬越高,如今俨然成为了老板离不开的左膀右臂,这种状况下突然走人,对不起老板也对不起季兴德。
宗恪的计划是,四十五岁之前,一定要开自己的店。目前离这时间线还有七八年,因此他更要加油干,尽快攒出开餐馆的资本。同时不忘记在空余的时间里,完善未来的计划。
餐厅的草图,宗恪早已经设计好了,那不是吉祥菜馆那样的低档酒馆,而是高档餐厅,以美食著称的私房菜馆。至于经营方面的计划,他也筹划得一清二楚,早就成竹在胸。
阮沅安慰他说,不用太搏命,到时候如果真的还差钱,就把房子抵押出去,申请银行贷款。
宗恪拧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怎么都不至于到那一步。你以为这几年我在华扬白干了?有了足够可靠的人脉,自然有办法弄到钱。”
于是这种情况下,阮沅就更不希望那边世界的事情,来打搅宗恪和她。
这一年里,宗恒也来过两次,并没有火烧眉毛的大事,都是有关南方楚州的状况,以及西北鹄邪人的动向。
因为皇帝终于从那间“肮脏的,充满野蛮没教养的食客”的菜馆里搬出来,进入了像模像样的外贸公司,宗恒的心情也多少变得好了一些。而且华扬这种地方,他身着黑西服走进来,不会有人再把他当怪物看,一听他是“陈副总的弟弟”,每个人都对他客气得要命,他要约见宗恪也容易了,再用不着被肮脏的环境逼得没处讲话,不得不去占用阮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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