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这么一走神,那黑衣人的刀尖刷的一下,直送到她眉心前
“小心”宗恪一刀将那人劈下马去,阮沅惊出一身冷汗
“开什么小差啊”宗恪骂道,“混蛋你以为是在拍电影?”
被他这么一骂,阮沅怒火往上撞
“我这是头一次上场啊”她尖叫道,“你总得给我适应时间啊”
“适应个屁NG了就彻底玩完了。赶紧躲一边儿去”宗恪冷冷道。
阮沅怒到极点她不吭声,也不肯躲避,只想驱马上前,谁知“小新”仰头恢恢鸣叫,却不敢动。
“熊孩子往前冲啊”阮沅火了,拿短刀背用力砍了一下“小新”的马屁股,马吃疼不过,迈开双蹄就往前冲,迎面的黑衣人举刀横砍,阮沅飞速弯下腰,从白光之下一闪躲过,同时手中短刀向那人腰间一挥,伴着一声惨叫,热血喷溅出来,那人在马上晃了晃,栽了下去
这下,剩下的黑衣人都是一怔
谁也没想到阮沅能杀人,他们在接任务时就被告知,这女人是不懂丝毫功夫的,最好解决,谁知竟有同伴死在她手下,这一下剧变,每个人都慌了神
“还剩三个再来”阮沅拿手臂擦了一下脸颊上的血,又对宗恪冷冷道,“你也好歹再杀一个呀”
刚才那一幕,彻底震撼了宗恪。
虽然在与他人缠斗,但宗恪还是分了点神,去留意阮沅,他发觉阮沅虽然刚开始手法有些乱,看上去像是胡来,但身子在马上扎得极稳当,而且过了十几招之后,她凌乱的对抗也渐渐出现了章法,这种情况,经常会出现在学艺不深的初入门者身上,因为他们没有历经足够的实战,身体的反应不够。
看起来,阮沅学过几年刀枪,但程度非常非常浅,谈不上多大水平,勉强解释起来,恐怕是在什么少年体校里跟了两三年的成果。
想到这儿,宗恪方回过神,专心对付那剩下的三个,阮沅一鼓作气,回马过来,冲着其中一个挥起短刀。然而才两三招,阮沅的心就一沉
这一个,不好对付。比起刚才被她砍掉的那个,这个就强得多了,对方的手法又快又凌厉,她的短刀好几次都差点被对方挑掉。
那边的两个,还在与宗恪恶斗,阮沅的这一个却渐渐对付不能,她心里焦急,出刀愈发凌乱,那人见状冷笑起来,长剑一挺,“咯”的一声架在阮沅短刀上,阮沅手腕一麻,“当啷”一声,短刀顿时失手
一见阮沅没了武器,那人一双暗灰色眼珠,露出一丝狞笑,举剑便向阮沅头顶砍过来,情急之下,阮沅一抬手,竟用双掌擎住了剑身
掌心撕裂的疼痛,让阮沅惨叫起来
可她就是不肯松手,那黑衣人一咬牙,欲再度用力,把阮沅的双手劈开。
就在这时,宗恪一刀从斜下伸过来,砍在那人脖颈上,只听沉闷骨裂之声,那人的头颅飞出一丈远他的剑竟还抓在阮沅手上。
“你是白痴么”宗恪怒骂道,“哪有拿手接刀刃的?”
饶是手掌疼得死去活来,阮沅还不忘记回嘴:“不然你叫我怎么办?我没有武器了”
不再理阮沅,宗恪干脆加快速度,面前一个明显已经抵挡不住,一刀就被他挑下马去。
这下,就剩最后一个黑衣人了
那人目露惊恐,知道力不能敌,干脆收起刀,调转马头就想逃,宗恪追了两步,手中的刀用力一掷
那人哑声惨叫,顷刻间毙命,尸体跌落,马匹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战争结束了。
宗恪跳下马,走到那人身边,从尸体上拔出自己的刀。
回到马前,他四下里望了望,五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道路两旁。宗恪走到一具跟前,用刀挑开尸体头上的布。不出他所料,尸体脑后有一大把细细的辫子。
是鹄邪人。
宗恪在心里冷冷想,大概刚才自己的举动惊动了晋王世子,所以才派他们出来拦截。
只不过这是一桩无头案,自己这个受害者不可能提出诉讼,对方则更不好意思上告官府,两厢都吃了哑巴亏,都只能假装不知道。
月色下,粘稠的液体淌了一地,浓烈血腥直扑人鼻子。
看来明天,岩松口地界又得有一番好闹。
宗恪喘了口气,转头看看趴在马上,捧着两手鲜血的阮沅。
阮沅见他看着自己,小孩儿似的马上哭起来,“两只手都受伤了疼死了”
“傻瓜傻蛋”宗恪骂道,“你是钢铁侠么?还是威震天?拿自己的手接人家的刀刃多本事”
阮沅放声大哭
“你不要骂了”她边哭边说,“我的手很疼啊”
看她没法再握缰绳了,宗恪干脆把她抱下来,放在自己的那匹马上,然后上了马,抱住她:“疼也得忍着”
一路上,阮沅不停的哭,宗恪这才发觉,她的手真的伤得很重,尽管他给简单做了包扎,但是鲜血仍旧不断从布条下面漫出来,滴滴答答染红了马鬃以及阮沅的衣袖。
宗恪这才紧张起来,阮沅两手失血不止,这样下去真搞不好会出问题。
半个小时后,宗恪策马疾驰到了宫门前,明月在东边还没落下去,天街如洗,寂静无人,宗恪来不及下马,只拿马鞭在门上使劲抽打。角门从里面打开,有小卒出来断喝:“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话没说完,宗恪从阮沅腰间摸出那块乌木牌,“啪”的扔在他面前。
“叫连翼来”他厉声道,“再敢耽搁片刻,小心你的性命”
那小卒吓得一哆嗦,一时被他唬住,他马上拾了木牌进去,这是皇宫东门,宗恪知道连翼正在附近朝房值宿,因为天一亮,晋王世子一行就要进宫在清明殿执礼。连翼手下侍卫负责宫内引导,所以他今夜必定留值在此。
果然,不到十分钟,连翼奔至近前,他一见是宗恪,脸色发白,也不敢直接道破他的身份,只名小卒赶紧打开门。宗恪顾不上搭理他,只急急冲进宫,一路没下马,竟一直狂奔至寝殿。
听见动静的内臣从里面冲出来,为首的是泉子,他见宗恪竟抱着阮沅在宫内策马狂奔,一时慌了神
“陛下……”
“传太医过来”宗恪扔掉马鞭,飞快吩咐,“快点越快越好”
太医崔景明大概是被人从热被窝里拉出来的,衣冠都不太整齐,但此刻宗恪没心思计较这点小事,只叫他快去验阮沅的伤,他担心伤太重,损了阮沅的手。
崔景明在屋里忙,宗恪从房里出来,泉子赶紧端上热水,让他洗掉手上的血,又送来干净衣服让宗恪换上,刚才那场厮杀,弄得他身上都是血迹。
“此事,不能让人知道。”他低沉声音吩咐了一句。
“奴婢明白。”泉子轻声道,又端上热茶。今天他有一番忙了,从宫门到寝殿,一路上血迹不断,这些都得迅速掩盖起来。
宗恪坐下来,端着那碗茶,没喝,却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这种时候还带她出去。”他疲倦地说,“结果弄成这样……”
泉子静静望着他。
“那群人是想杀我,结果伤了阮沅。”宗恪懊恼不已,“怪我,太托大了,这么危险的事情还带着她去。”
“那些人,察觉陛下身份了?”泉子问。
“现在想来,应该没有。”宗恪说,“泉子,你留在这儿照顾阮沅,我得去收拾收拾,等会儿要去见冤家。”
“是。”
第五十四章
坐在清明殿的御座上,宗恪能看见下面跪着的人,那是他名义上的表哥,晋王郦宸的长子郦岷。
郦岷比宗恪年长一岁,块头也大,身上黑色的薄绸被一块块肌肉撑着,即便此刻跪拜在地上,也仍显得身形高大,超出普通人。刚才他进殿时,曾略微抬头,两只炯炯有光的傲慢眼睛向上匆忙一扫,虽然男人瞬间就把头低下去了,但是宗恪仍旧注意到了,那里面闪烁着狠毒的意味。
一头被暂时囚禁着的残忍的兽……他想。
晋王世子还在背他那篇歌功颂德的东西,声音又粗又沉,心怀不轨之人,阿谀之词总是比旁人要多。宗恪心里有事,没有耐性,只听了两句,就把注意力挪到别处去了。
今天阳光极好,殿内虽然黑暗,但高大的廊柱把光线整齐切割成长条,分毫不差铺在殿门口的灰色地砖上,顶上的窗棂斜斜透过太阳,在郦岷宽大的袍子一角旁,画了六个标准的金色菱形。望着地上的光暗错综,宗恪开始走神,也许是太疲惫的缘故,他不知怎么,脑子里冒出了一些全然不相干的东西……
他想起了地产公司里的那些建筑图纸。
曾经,他力荐的一个出色的园林工程师,为了新酒店的观赏绿地,和一心想减少成本、蛮横不顾规划的季兴德发了火,甩了摊子要辞职。
人是宗恪挖空心思找来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但是工程师和宗恪说,季兴德不是要造“人文风格”的酒店,他是在搭丑陋的火柴盒。最后是宗恪在俩人之间极力沟通,苦口婆心劝季兴德耐下心来,放远目光,这才最终化解了上下级矛盾,解决了问题。
因为那件事,宗恪被迫成了半个规划师。
有时候宗恪想,季兴德还真是信任他,很多次都把超出职权范围的事扔给他解决,甚至常常听从他的决断——是不是当皇帝当久了,就会油然生发一种“替人扛包袱”的苦逼气质呢?
他甚至还记得,那个园林工程师年轻有为,打扮很有些朋克范儿,口头禅是“说不通啊说不通”,人是那种理想主义者,和季兴德意见相冲突时,就会叫嚷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害得宗恪常常为此抓狂……而且这位工程师干活不能没有音乐,久石让的《天空之城》一天24小时环绕在办公室里。
宗恪的耳畔,好像又响起那悠扬的乐声。再一想想,他又不由觉得好笑,一个园林工程师都有资格叫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偏偏他这个皇帝,却没有这资格。
宗恪那颗因为挂念阮沅而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大殿里,一片寂静,宗恪突然回过神,晋王世子郦岷的那篇称颂之词已经念完了。
“世子这次千里进京,一路辛苦。”宗恪顿了一下,“晋王的病体如何了?”
郦岷没有抬头,恭敬道:“回陛下,家父自上年中风,如今依然行动不便,无法下床,此次太后寿辰,家父不能亲自入京觐见陛下和太后,心中十分不安。”
宗恪摇了摇头:“舅父这么多年戍守西北,殚精竭虑,现在重病缠身,不得相见,朕与太后都十分挂念,尤其是太后,最近半年时常提起,想再见一面。虽然暂时无法如愿,世子此次代替入京,等会儿太后见了,心中也必定欢喜的。”
“是。”郦岷依然跪着,时间久了,他那高大的身影被缓慢转动的日光,拖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遮蔽了旁边的菱形图案。
宗恪轻轻皱了皱眉,旋即又微笑道:“上次舅父他老人家进京,还是五年前。那次却没见到世子,只见到了郦岳。舅父当时曾说,要让你们兄弟一同来给太后看看,郦岳这次怎么没来呢?”
“回陛下,家父病体孱弱,舍弟留在家父身边伺候汤药,未敢跟着一同进京。”
宗恪点了点头:“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孝顺,这很好。世子这次入京,一路跋涉七个州县,途中可平安否?有无发生意外?”
宗恪的声音平淡轻柔,像是随口问的,但他知道殿下跪着的人,一定听得懂里面的意思。
果然,郦岷的身姿,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动,但旋即回答:“世道平静,天下享安泰,臣这一路只看见百姓安居乐业,各处均是称颂陛下圣明之声,就连定州西南原本盗匪出没的柳岗一带,如今都无风无浪,后来臣才得知,今春,岑将军率兵在当地剿匪十分得力,官员无不赞颂陛下英明,臣原本的担心,却是白费了。”
宗恪点了点头,笑道:“一路平安就好。太后在慈宁宫,你先去吧,别让长辈操心等待。”
“是”
结束觐见,宗恪匆匆回到寝宫,他记挂着阮沅的伤,没有心思处理别的事情。
回到房间,泉子正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污红的血水。他一见宗恪回来,刚想开口,宗恪却来不及理他,直接进屋。
“怎么样?”他问崔景明。
“回陛下,血已经止住了。”崔景明赶紧说,“可是伤得不轻。”
宗恪压抑的怒气跟着冒出来了,“这白痴拿手去接对方的利刃,能不伤么”
“陛下,阮尚仪两只手被割伤得非常严重……”
宗恪一怔
“会残废?”他一下紧张起来
“可能有轻微的影响。”崔景明说,“不过……”
看老御医神色古怪,宗恪一怔:“怎么了?”
崔景明做了个手势,“陛下,请到这边,容老臣细禀。”
宗恪看了一眼哭累了、昏昏欲睡的阮沅,跟着崔景明走到隔壁,坐下来。
“你说吧。”宗恪说,“不管是什么问题,尽管照实说。”
“老臣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崔景明低声说,“陛下,刚才老臣在检查阮尚仪的脉象时,觉得,有几分不对。”
“什么不对?”
崔景明没立即说话,只拈着下颌几根稀疏的胡子,像是那句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宗恪皱眉道:“崔太医,你到底想说什么?”
崔景明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宗恪焦急了,他拍了一下桌子:“老头子你倒是说话呀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虽然宗恪急,崔景明却像丝毫没受影响,他慢慢抬起眼睛:“陛下,老臣在华胤这宫里也有三十多年了,但老臣不是出身普通医家,和那些给百姓瞧病的杏林之人不太相同。陛下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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