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扭头,却是白洛川握着拳头砸在桌面上了,他闭着眼睛,烦躁的道:“还是不行!”
他只能够勉强看书,看得时候还不能太长,不然那字迹还乱飞,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现在盯着林二春一笔一划的写,这会眼前都已经模糊了,那白纸上的字在他看来只有乱七八糟的一团?,像是缠在他脑子里打结的绳子。
林二春大概有些明白了。
他是在跟那个阅读障碍症较劲。
白洛川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林二春道:“胖妞,你知道是不是?”
“什么?”
白洛川有些急切的道:“你知道我不能写,就是看书也勉强,看得头昏眼花。”
林二春在他紧迫的目光之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又赶紧补充:“知道的没有这么详细。”
白洛川自嘲的笑了笑。
林二春安慰他:“就是不能写也无所谓,你可以说出来让别人写,你要看书,也可以让别人读给你听,你的价值又不在于写字和看书,你会的医术也能够传承下去的。”
白洛川打断她:“你不懂......无法克服这个毛病,我就一辈子都摆脱不掉那个阴影!”
他又往桌子上打了一拳,压抑的低吼:“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林二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干巴巴的道:“如果这是心理因素影响,你打开那个心结,应该就可以了吧。”
她又不是大夫,说得也十分不确定。
白洛川的目光有些发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了一会儿,他才无力又挫败的问道:“胖妞,你说,害我变成这样的顾家人都受到了惩罚,死的死,散得散,那为什么还是解不开这个心结?”
林二春不是第一回听到顾家了,童柏年就没少跟她提及,还老是跟她强调起顾大姑娘。
“这一次观止需要面对的危机,就有来自顾氏的,童家内部的,还有朝廷的,童家经商发的也是良心财,向来与人为善,除了商场上的那些小打小闹的敌人,这些就是全部的敌人了,这次都来了,你就别给观止添乱了。”
林二春再要多问,童柏年就不肯说了。故意吊着她。
可如果像白洛川说的顾家人都不成气候了,那现在的顾家又从哪里来的?
她忍不住问道:“青州顾家?”
这是前后两阶段的过度章。
接下来放顾大姑娘。
第145闲事,接踵而至的敌人
白洛川点点头,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她会知道青州顾氏。
他只焦躁的将耷拉下来遮在额前的头发给薅了一把。
林二春见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想喊邓文静过来看看,等看完了估计白洛川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就该幻灭了。
不过,眼下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认真的回答他:“仇人都死了,仇怨是消失了,不过,心结这种东西,也只能靠你自己去解开了。”
对于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发言权的。
她重活了一世,以前的那些仇人就相当于都死了,一切都是新生,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本没有想过去报仇,但是有些事还是印在了心里。
还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影响她的思维,影响她的决断,干扰她的生活,并不是想要忘记就能够完全忘记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不能写不能读,这是果,并不是因,你这样强迫自己去读去写,根本没有对症下药,一点用处也没要。
你要面对的是那个因,就是你说的阴影,阴影的确可能时间再长都无法消失,那就找一根蜡烛将那阴影照亮吧。”
难得当了一会心理咨询师,还能发出这样的感慨,林二春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这完全是经验之谈,所以说得顺畅。
童观止就是那根照亮她的蜡烛,正在一点一点的驱散她心中对感情的不信任和犹豫。
白洛川垂着脑袋,低声苦笑道:“蜡烛?阴影太大了,我找七八根蜡烛也不知道够不够。”
林二春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
白洛川已经站直了,道:“帮我将这些册子都给烧了吧。”
林二春问道:“你自己怎么不烧?”
白洛川无言以对。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又要烧掉?再说,都烧了多浪费啊,留着给别人还能用,你送给我,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想不到你也会自欺欺人嘛!”
白洛川狠瞪了她一眼。
林二春可不怕这种口是心非和浪费东西的人,只当他是被揭穿了之后的恼羞成怒。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这居然是一本游记。
她刚要说:“这书我要了......”
突然,目光顿住。
刚翻开的书页上有一张简易的地图,只不过图面被人写了三个大字:顾凌波。
还恶作剧似的画了几朵墨色的花。
看着跟她的水平差不多,就是拿着毛笔胡乱涂鸦的那种。
不过,换做林二春,她可舍不得在书上乱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二春又翻了几页,发现这书册上的地图中,几乎都被霍霍了,全部被写了名字。
她翻到页尾,上面有一行小字:顾凌波到此一游。
又是姓顾的!
她现在看到顾都有点像被猫抓似的烦。
能够容忍在书本上恶作剧,这书还被白洛川收藏着、重视着,不用说,这人跟他的关系肯定是很不简单了。
看白洛川这样子,林二春想,顾凌波肯定也不会是个男人。
在大胆的猜测之后,她问道:“顾凌波是不是青州顾氏的顾大姑娘?”
白洛川轻点了一下头。
还真是!
林二春张了张嘴,想要问:这顾大姑娘不是童柏年口中童观止的喜欢的姑娘么,难道他们二人是两个争夺一个,最后都没得到?
却还是又忍住了。
话锋一转,道:“书都糟蹋成这样了,那我不要了。既然舍不得,那你就自己留着吧!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白洛川只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阴沉了下来。
林二春将书又放了回去,随口又问道:“顾凌波还活着吗?”
白洛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满是阴鸷,杀气凛凛。
林二春心中一沉,暗暗叫苦,谁知道就这么问一句也能探到他的雷区了?这眼神好像要杀人似的。
她赶紧解释道:“我可不是要劝你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你别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是第一回知道顾大姑娘的名字,要不是因为童观止,我才懒得问你。”
白洛川听她如此说,刚才面上的凶狠神色倒是褪去了不少,不过依旧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再评估什么,看得林二春心中发紧。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既然喜欢他,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打探那些陈年旧事,还不如对他好一点,别当着面对他冷冰冰的,跟他来欲拒还迎、遮遮掩掩、猜来猜去的那一套。他不懂这些花花心思......
你的行事作风不是一直简单粗暴吗?对观止也直截了当一点吧,别浪费时间。”
林二春完全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居然是说这个。
什么叫欲拒还迎、遮遮掩掩?她什么时候跟童观止欲拒还迎了?
明明就是童观止的举动先让她只能猜来猜去,然后对她欲拒还迎,要勾不勾。
最后......好吧,她只是偶尔有点反反复复而已,虽然对童观止算不上好,但是也不算很不好吧?后来还不是让他给得逞了!
还有,什么叫简单粗暴?怎么听他说的这语气,好像她就是一个四肢发达的女金刚一样。
林二春万分不爽。
刚才被白洛川的杀气一惊吓,还有被顾家挑动起来的烦闷,为童观止的担心,一时间种种都涌上心来,烦躁不已。
“谁跟你打探陈年旧事了!白洛川,我还没有那么闲去问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算有陈年旧事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还没有一点年少无知时候的过去。总之,现在我才是......”
急忙收住,又毫不客气的道:“也只有你才会抱着过去不放,要死不活的,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你就是病死在屋里,我也懒得过来看一眼!你就在这里发霉发臭下去吧!”
她说完之后,白洛川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林二春也懒得继续在这里看他的脸色了,她还真是没事自己给自己找事,心里堵得慌,直接站了起来。
继续语气也不善的道:“是你自己先说的顾家死的死、散的散,我问顾家,问顾凌波,是因为这次顾家还是有人到了嘉兴了,听说他们跟童家有血海深仇,这次又来者不善。
我现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出去还是个累赘,所以只能窝在这里不去添麻烦,要不然也没时间跟你站在这里废话了,这也就是正好碰上了,才多嘴问了一句,都是我多事,不打扰你了,抱歉!”
说完,一把将站在面前神色僵硬的白洛川给推开了,大步就朝外走。
白洛川“嗳”了一声,林二春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也没有拦她,回想林二春方才说的话,他的神色依旧难看,还多了些凝重。
顾家人……只剩下一个顾凌波,顾家跟童家的血海深仇?那她知道了?这次她也来了吗?
白洛川坐在方才林二春坐着的椅子上,神色不定。
突然,他站了起来,去院子一角的马棚里将马缰绳给解开了,翻身上马,就冲出了院子。
却说林二春出了白洛川的院子门,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了,又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跟白洛川又不熟,也不过就是见了几次面,知道他是童观止的朋友而已。连个熟人都算不上,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他做什么呢!
想到刚才被白洛川那一瞬间的杀意给骇到,她暗骂了自己一句:还真是自作自受,现在还能跟一个不熟的人动气,也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这些人不定什么时候就冲她释放杀气,以后还是离白洛川远着些吧!
在没有能力之前,还是少管闲事吧,这绝对是真理。
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沿着山边的小路朝村外而去,跟走大道的白洛川错开了。
山路上冷冷清清的,半个人影也没有,路边草木枯?,只偶有几只麻雀在头顶的树枝上扑棱。
林二春抛开脑子里那些扰人的思绪,在路上一阵疯跑,这阵子在嘉兴待着,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再加上身体不适,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
没跑多久,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的心情却是放松多了。
不过她的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还没等拐上官道呢,就见小路上躺着一个人。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虽然瘦但是骨架却很大,正蜷缩着,头发乱蓬蓬的。看不清楚脸,已经是冬天了,他还穿着一身单衣,衣裳脏兮兮的破败不堪,几道大口子正迎风招展,还露出里面正溃烂的伤口来。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林二春是一点好奇心也没有,要是换做以前——上辈子,她可能会不介意去当几次活雷锋。
就比如那回救了重伤的东方承朔,现在她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初东方承朔穿着一身?色夜行衣,身上还插着半截箭矢,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还不知道是不是匪患,她就将人给带回去了,还真是胆子大得很。
眼下,她才刚刚从白洛川那里受到了教训,正满心戒备,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何况,她发现自从重生之后,她的运气就十分的差,从没遇见过什么好事,谁知道再热心帮的是不是一个麻烦?
所以,这会儿她的脚步只略慢了一点,远远的看了那人一眼,见他一动不动的,她贴着山脚一溜烟的跑了,跑了几步又停下来,抿了抿唇,面上有些纠结。
跺了跺脚,林二春还是将荷包拿了出来,从中摸了一锭碎银子,又折返回来了,将银子朝着路中间的那个男人丢了过去。
被砸了一下,那人依旧是一动不动。
林二春也不管他听没听见,道:“还有气就拿着去找个大夫看看伤。要是死了......这里是通往后山屯的,大都是淳朴的村民,看在银子的份上,起码也会给你裹个草席,也不至于让你暴尸荒野,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说完,也没有等到回应,她赶紧就走了。
刚拐弯上官道,就有三个男人迎面走过来,这几个人林二春还有些面熟,只是叫不出名字,应该都是后山屯的村民,见到他们,林二春才替山路上那个人松了口气,有人路过就好,那人大概是可以得救了。
因为她瘦了很多,跟之前在后山屯的时候变化很大,这三个人见她孤身一个姑娘家,虽然多看了几眼,却也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倒是被走在这三人身后、先前被遮挡住了的老熟人廖秋明给认了出来。
廖秋明正盯着林二春打量,被她冷眼一扫,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认出她来了,差点叫出来,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闭上了嘴巴,垂着头就目不斜视的跟着前面的人走了。
林二春见他走了,皱了皱眉头也继续朝前走,过了一会,她还是又折返回去了。
廖秋明这人在林二春看来就是个无赖,虽然胆子不大,但是为了银子是可以很不要脸的,完全算不得淳朴村民。
要是换了别人,林二春还觉得山路上的男人可能会按照她预测的两条路得到安置,要是廖秋明,她确实没什么信心,总不能让自己的银子便宜了这家伙。
事情跟林二春料想的有些偏差。
那三个村民看到山路上蜷缩着的男人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只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就走远了。
“这傻大个怎么睡在这里了?不会是死了吧?”
“天亮的时候还看他在村里到处瞅呢,应该没死,算了,只要他不去霍霍村里,就随他去吧。”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是可怜。”
“可怜?他逮村里的鸡的时候,看你还觉得他可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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