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春闻言嘴角抽了抽,她菜不爱吃肉汤泡饭,都是油。
说话间,张氏已经拿起了藕汤里面的大勺,将炖肉中的汤紧了紧,舀了半勺。
这时,表妹邓文秀小声的道:“娘,我也爱吃肉汤泡饭。”
张氏目光闪了闪,去年晒干的萝卜片炖肉本来就没有多少汤,要不是因为这山里的柿子还有求于林家,她也舍不得这一口汤,自家的闺女跟村里的村姑比起来虽然是圆润一些,但是跟林二春一比较,真是面黄肌瘦。
她的手一顿,那汤又抖出去小半勺,才冲林二春这边凑过来。
小表妹邓文静也眼巴巴的看着张氏,“大伯娘,我也爱吃,表姐在家可没少吃,就是二姐那,大伯娘还经常偷偷给她吃点心和鸡蛋呢,早上我就看见二姐嘴角有糕点屑呢,什么都轮不到我吃一口......”
说完,委屈的要哭。
文氏一听,当即便拍了邓文静一巴掌,尖着嗓子道:“你这死丫头,你说这些干啥,谁让你没有一个有本事的爹,这累死累活的种地,一泡屎一泡尿的供着你大伯考了秀才,秀才家的闺女,还差这一两口糕吃?都怪你爹没本事,他要是有本事,娘也能硬气偷偷给你煮鸡蛋吃,你一个村姑也跟你二姐比什么比。”
文氏说得口沫横飞,怨念不是一般的大。
邓文秀撇撇嘴,眼里闪过嫌恶,端着碗,偏开头去了。
林二春护着自己的碗,听了文氏的话,心中暗叹:一顿饭都能吃得跌宕起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她脸皮厚,一点也没觉得尴尬,更没打算离开,就看邓家这几个女人,绝对能够帮她管住嘴,她想多吃点肯定都没得吃,好东西肯定也轮不上她了。
而且后山屯的山和柿子她也舍不得......她也一定要留下来!
第022被拒,我们去找白大夫
文氏指桑骂槐将邓文静给骂哭了,张氏举着那个汤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这边吵吵闹闹,男人那一桌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还是觉得为了口吃的争吵嫌丢人,都闷不做声的,头也没有抬一下。
钟氏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正要发作,林二春心里叹了口气,赶紧道:“大舅妈,我吃好了,汤就给两个表妹吃吧。外婆也吃,一会饭菜都凉了。”
说着给钟氏夹了一筷子沾了油水的萝卜片。
现在这年头,能够解决温饱的都算是过得不错的人家了,村里人都缺油水,也爱吃肥肉,那一碗菜里面油花花的就是好菜了。
可林二春打定主意,在恢复正常体型之前,她是坚决不吃肉汤泡饭的,汤、糖、躺、烫,这四个字她得绝对的避开了。
张氏有了台阶下,“哎”了一声,顺势就将汤倒在邓文静碗里了:“你这孩子肯定是看错了,大伯娘疼你,有糕点还能不给你吃?那绣花的手艺不也都教你了吗?你说说这在村里的姑娘谁会绣花,不都是会些缝缝补补都了不得了,绣花说出去也是个好名声,你找婆家也硬气。”
邓文静闻言抹了眼泪,文氏在钟氏阴沉的注视下,也不敢说话了,闷头吃饭。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林二春偏过身子,三两口将碗里最后剩下的一点高粱米吃完了,赶紧放下了碗筷,离吃饱还很远,但是她也不打算再吃了。
饭后,天还没黑,邓家人各忙各的。
林二春拿着个嘎叭筒,转着胳膊,跟钟氏一起绞草把子,将一把茅草扭成8字形,这样比蓬松的一把茅草经烧。
已经进了深秋了,家家户户都要存一些柴禾放着,木柴不容易点燃,需要这样的草把子引火。
正忙着,邓喜忠就沉着脸进门了。
吃完饭就出门去了的邓喜仁也跟在他身后,追着问:“大哥,咋说的?这事能成不?”
邓喜忠没有接他的话,气愤的道:“林茂才能耐了,咱们家比不上他过得好,总当咱们是打秋风的穷亲戚,我看他能到几时去。”
一面又朝钟氏喊了声:“娘。”
神情十分郁郁。
扫了一眼林二春,他倒是也没有迁怒,不过也当着她的面,继续数落林茂才。
这举动让林二春颇觉好笑,心道,大舅这次可打错了主意,告诉自己也没有用,她是不会向那个爹转达的。
“我刚说完就拿出两吊钱给我打发,是显摆还是磕碜人呢,谁稀罕他的臭钱!”
“不让春生好好念书,明年就要下场考试了,还让他跟着瞎跑做生意,真成了商贩,那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到明年他就哭去吧,回头他要来找我,我也轰出去!”
世人眼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尤其是小商贩,是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的,地位十分低下,这也是这年代的商人,怎么也要沾个“农”字的原因。
林二春上一世不理解,可后来嫁给东方承朔,进入这时代的贵人圈里,她就明白了。
就连童家那样的巨富,严格说起来还算是大地主,也跟“农”字没有脱离关系,不也被东方家的人诟病和瞧不起么,就算童家支持东方氏招兵买马,他们也没有真正融入那个上流圈子里。
曾经林二春也为自己靠着双手创造财富而自豪,可在那些上流圈子里,她却只是个抛头露面的笑柄,最终为了东方承朔的身份和脸面,她也没有在明面上再管过生意,没有再做过“抛头露面”的事情。
现在想来,上辈子好像也不是事事尽如人意,东方承朔待她好,她也是有些遗憾的。
至少,这辈子没有那个东方承朔,她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
院中众人一听邓喜忠这语气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成。
林二春心里默默想着上一世,舅舅回来肯定也这么骂人了,对一个自命清高的秀才给钱的确是伤了他的脸面。
以前她以为自己做事对得起良心了,现在换了个角度,倒是有些不同的感悟。
邓喜仁脸上也有些垮,连带着听到响动从屋里出来的张氏神情也凝重。
钟氏一听神色也有些不好,续草的时候断了两回了,干脆将茅草放下来,问道:“翠芝(林二春的娘邓氏闺名)那边咋说的?柿子能不能酿酒?柿子的价钱就是便宜些也不打紧。”
邓喜忠摇了摇头。
张氏急着追问了一句:“春晓呢?不是说那丫头厉害会酿酒,她咋说的?”
“能咋说,又不是粮食,算了,我们另想别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咱们拿柿子当粮食吃,我看能不能吃死人!”邓喜忠说着,语气十分好,大步朝屋里去了。
“大哥,你别说这些气话,咱们还是让春晓帮忙想想办法,这可不是一两棵柿子树!”
“想个屁!我不去,我一把年纪,就差被那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骂打秋风了,我警告你,喜仁,你也不准去!谁也不许去,就当没这门亲戚!”
林二春见张氏看着自己,也有些讪讪,怎么说她还是林家人呢。
她可以想到林三春对舅舅家的厌恶,何况后来还经历了邓文诚惹的那件祸事呢,肯定是她对大舅说了什么重话,向来清高文人姿态的舅舅都爆粗口了。
钟氏叹了口气,默默的续草,林二春又吱嘎吱嘎的扭起草把子来,一边安慰道:“外婆,你别太担心,肯定会有办法的。”
钟氏反过来安慰她,“二春,你舅舅就是一时气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柿子的事,闹他的心呢,你娘是他亲妹子,都是血亲,哪能说断就断的,还有你,你不说我也清楚,二春呐,你也别怪你爹娘偏心,春晓那你也别跟她较劲,以后嫁出去了,姐妹想见面也不容易,这一代亲二代表,以后走动就更少了。”
林二春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钟氏逼迫自己一定要将邓文诚弄出来,保他一命的事,用孝道压迫自己,她心中不是没有怨言的。
现在听钟氏这么说,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外婆......”
“你不想回家去就在这住一阵,外婆这别的没有还能饿着你不成。”
林二春点点头,心里轻松不少。
想起柿子的事,略一思忖,她垂着眼帘道:“外婆,白大夫见多识广,听说他还认识不少将军呢,咱们能不能找白大夫出出主意,让他给柿子正正名声?他肯定比外头的大夫厉害,外头的大夫能说柿子这那不好,白大夫若是能出头给说说柿子的好处,说不定这事就解决了。”
想到那首讽刺自己的顺口溜,林二春凉凉的道:“白大夫还会写诗,咱们求他也给柿子作诗几首,传扬出去,说不定还会卖得更好呢,都是一个村里的,他肯定会帮忙的。”
第023躁动,等着你上门
林二春的主意得到了邓喜忠的认同。
钟氏不懂什么诗和柿子的关系,但是邓喜忠作为读书人还是很清楚的。
难得的,他还夸赞了林二春一句。
“二春,你跟着春生读了几天书,还是懂些道理的,这作诗大舅也是能够作出来的,就是不知道柿子有什么好处,不然我就自己写诗了,也省的麻烦白大夫。”
林二春十分配合的道:“那是,说不定白大夫还得请大舅帮着润色呢。大舅,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白大夫拿个主意吧,也免得大家挂心,这一晚上都睡不着的。白大夫教导春晖,我也应该上门去道谢的。”
邓喜忠表示满意,抚着胡须点头:“这是应该的,家里新捂好的柿子带上几个给白大夫尝尝。”
于是,舅甥两个就去了村尾寻找白洛川。
深秋天黑的早,暗得快,出门的时候还有光亮,可等走到村尾的时候,已经全黑了。
白洛川住的地方是白家在后山屯的祖屋,依山而建,跟村里大多数人住的还有些距离。
不过,现在因为房子里亮着灯,所以林二春从村里的土坡上下来,远远就看见了。
篱笆院子,三间砖瓦房,虽然简陋,但这在后山屯算是不错的。
门口还停着一辆很豪华的马车,车厢的一角上挂着一只精巧的八角宫灯,将院子里也照的透亮,宫灯上一个“童”字。
想想白洛川跟童观止的关系,还有他们一起做的那些谋逆之事,林二春怎么看这后山屯的三间简陋的屋子,都觉得满满都是阴谋和秘密啊!
邓喜忠连连催着她,“看到那马车没,上面灯笼都挂上了,这客人要离开了,趁着这空挡咱们快些去,一会白大夫该就寝了。”
林二春只得往前走,希望他们别这么随便就在这屋里谈造反的大事被自己撞破了!
此时,屋内。
听到护卫说林二春来了,白洛川就笑了,斜睨身边坐得端正的男人。
“观止,你知道她今晚就会来?”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还不回去?”
这时,童观止的脚微微一动。
白洛川的眉头就蹙了蹙,叹道:“腿上的筋脉虽然已经接好了,但是逢阴雨天酸痛是难免的,这个我也只能针灸和热敷处理了,没有别的法子,你对自己都这么狠。”
童观止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脚,道:“无事。”
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她来了,那就等一会。”
白洛川一扫刚才的郁郁,屁股挪了挪,坐直了些,语带揶揄的道:“不就是一个乡下胖妞吗,还用得着你亲自出手将人引过来?观止,她到底怎么你了,你不会是真的在地窖里失身了吧?原来你好这一口?”
童观止没有理睬他,冲护卫摆了摆手,见人隐没在黑暗里了,他才端起茶盏慢吞吞的喝了一口。
白洛川依旧兴致勃勃的调侃道:“我竟然不知道你的口味这么重......”
他也噙了一口茶,还不及咽下,不期然听见清清淡淡一声“是。”
白洛川手上一抖,一盏热茶全部洒在他的衣服上了,水渍迅速的扩散开,他几乎跳起来,然后又被自己给呛了一下,连连咳嗽,却顾不得腿上的热度,不可置信的看着童观止,问道:“什么?”
童观止看着老友惊疑不定的样子,勾了勾唇角,认真的道:“别给我搞砸了,看看她想做什么。”
白洛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扯了扯身上的衣袍,也不在乎这水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豪爽的动作带出几分兵痞的意味来,正色道:“先说好,那顺口溜是你让我散播出去的,要是这胖妞毁了名声,想不开要寻死可不关我的事。”
童观止点头:“嗯。”
“她要是嫁不出去,硬攀着我嫁给我,你得负责处理,我是一定要找一个美人相伴的。”
童观止再次点头,“自然。”
烛光下,他一双深眸中流光熠熠,心中却并不认为林二春找上门来是寻死和强嫁的。
在林家门口,林二春跟林春生小声嘀咕的话,他是没有听见,但是事后却听侍卫告知了,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二春似乎当他是毒蛇猛兽避之不及,跟林家那个才名远播的林春晓,主动向他靠拢和试探的态度,还真是形成了强烈反差。
童观止发现林二春跟传闻中那个花痴草包不一样,那会在地窖里,她的神色和表现就很耐人寻味。
童观止对林家的关注原本只集中在东方承朔和林春晓,可,这一次,他就跟着了魔一样,迫切的想要弄清楚林二春的真面目。
人都是视觉动物,童观止可以确定自己的审美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林二春体貌都不是他的菜。
可是他心中的迫切在躁动,他顾不得思索其中的原由,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亲自出手了。
第024长坏了,这真的是巧合?
林二春不是想要避开他么,他有无数的法子等着她自己上门!
等接触得多了,他总会看出她的破绽,他也能够平复心中的急切了。
白洛川的指尖弹着自己的脑门,忽而笑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要我说,我对那个天资聪颖、还能未卜先知的林春晓更有兴趣,这东方承朔,也算是东方家新一代的佼佼者了吧,呵呵,居然要为林春晓入赘林家了,就东方承朔那性子,他恢复记忆之后,发现成了个农门上门女婿,我都有些好奇他的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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