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明礼温暖的大手握住简意发凉的小手,沉声说。
技术组空前紧张,全员注意力集中在高绍面前的电脑上。
芯片读取不难,难的是争取时间,好在高绍操作一切顺利,程序自毁以前,全部读取解密成功。
魏朋的详细资料和一个地理位置坐标。
资料底部有个“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名称的数据表,李思录殷文秀莫小茹……这三起案子相关所有人的名字、关系、性格、生长环境和心理变化成因指数……都一一记录在档,俨然一个详尽的犯案步骤。
顾哲模仿魏朋制作出来的“试验项目”。
他要去拿的证据,想来就是这份实验项目的原件。
*
当晚十一点,湖城与白城交界的一个废弃化工厂。
地下配电室积水过膝,电线满地。
顾哲两脚分开蹬在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扯着衬衣撕掉两块布条,缠在左右两个手掌上。他仰脸看着头顶的管道,提着气纵身一跃,双手牢牢搭上管道。
走廊尽头的房间是配电室,走廊约十米长,顾哲需要去配电室切断电源,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能想到切断电源,魏朋必然也知道他会这么想。
以魏朋的能力,破解陷阱最短只需五分钟,他识破陷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配电室堵他。
全凭臂力往前移,如若在以往,十米的距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是他现在不仅小腹的枪伤疼痛难忍,刚在打斗过程中,他左肩膀中了魏朋一刀。
才移了三米远,顾哲左臂酸疼,左手差点儿握不住管道。
伤口撕裂开,血从左肩涌出,滴滴答答落在身下的水里。顾哲额头冒汗,清晰感觉到腹部的血染透纱布。
五米远,后背的汗已黏湿贴身的衣服。
七米远,左臂麻木到几乎没有知觉,左手打滑从管道上脱落,身体摇摇欲坠吊在管道上,鞋底几乎是擦着水面而过。
好在腿够长,摇晃的时候,脚蹬着了墙面。
顾哲撑着墙喘了口气,耳朵灵敏地捕捉到楼梯口的脚步声。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重新攀上管道,以最快的速度前移到走廊尽头的配电室,踹开窗户,脚面勾着窗棱,全身重心转移,成功跃到了窗台上。
顺利进入配电室切断电源,毁掉电箱和发电机,全身已被汗浸湿透。
顾哲不敢在原地过多停留,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屏息辨了辨声响,打算从配电室的天窗爬出来。
他刚从天窗探身出来,就被一个人堵截住。
枪口顶在他腰上的同时,他手里的匕首抵在了这个人的咽喉上。
“操。”低低的一声,吹进他耳朵里。
随之,他腰上的枪移开。
顾哲把匕首转了个面,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大爷。”
明礼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天窗里拽出来。
“还不到十二点。”顾哲压着声音。
声音低到微不可闻,明礼还是听得出来里面极力压抑着的隐忍愤怒。
我操!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逼?!
我再不来你的小命就报销在这里了,我的大舅哥!
求求你了,咱们回家再装逼,行不行!!!
“你一个人?”顾哲又问。
“要不然给你弄支部队?”明礼咬后槽牙,按着肚子里的火,“我先来,警察随后就到。”
明礼扫了眼顾哲身上的伤,问:“东西拿到了?”
“拿到我早他妈走了,还会在这里等着被电死?”顾哲忍着疼,“他马上就会过来,先去对面楼里躲一躲。”
“来不及了。”明礼给顾哲打了个手势,拖着他上楼。
两人刚跑上二楼,就听到后方一串变态的形容不上来的笑声。
笑声过后,魏朋扯着变调了的长音叫:“顾哲~~~我的朋友~~~顾哲~~~今晚的游戏好玩吗?我知道你,最喜欢玩了,今晚好玩吗?合不合你的胃口?你不满意咱们再重新来一遍,顾哲顾哲~~~”
一片漆黑中,明礼看见顾哲前胸上一个红点。
“我数一二三,开枪了喔。”
我操!
明礼一个纵身扑过来,枪声响起。
“操,还没开始数数呢,这人说话怎么不算数。”明礼说。
两人从平台上落下来,顾哲脊背砸在木桩上。
两人以一种难堪的姿势抱在一起。
世界静了三秒。
顾哲忍着肩背上的刺痛推了推明礼,明礼拧眉呔了声。
“你们明家人,”顾哲吐出一口血,“真他妈有种。”
“老子穿防弹背心了,没打着。”明礼从他身上爬下来。
“傻逼!”顾哲抬手擦了把嘴角的血,“你大爷我也穿了!”
第82章 人之所教
“你怎么净招惹变态?”明礼扶起地上的顾哲。
“所以,现在把你招来了。”顾哲拧着脖子, 反手摸了把肩胛骨。
“骨头断了?”明礼和他说话的时候, 大脑会有个预警, 自动屏蔽他话里的嘲讽,“这样, 下回你在我上面,我肉厚耐摔。”
“没有下一回。”顾哲想把明礼的脖子拧断。
“好好好, 什么都你说了算。”明礼不管他愿不愿意, 拖着顾哲的手腕就往仓库里跑, “你受了伤,先找个地方歇着, 我出去和他正面杠。”
“你带了几把枪?”顾哲问。
“一把,我自己的配枪。”明礼观察着仓库陈设,把顾哲塞进一节集装箱车皮里。
“你不给我带把枪?”顾哲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枪。
“不合规矩。”明礼警惕地看着仓库口, 补充道,“这是在国内, 普通公民不能随便开枪, 到时候捞你麻烦。他不就一个人?我一个人对付他绰绰有余。”
“他手里有狙|击枪。”关键时候,尤其是要和一根筋的明礼说话,顾哲从来不绕弯子, 他好心提醒道,“魏朋射击作战经验不比你差, FBI招录的时候,他持枪射击成绩是小组第一。”
“知道, 我看了他的资料。短距离对峙,狙|击枪远远比不上手|枪。”明礼底气十足,“今晚就让你开开眼,中国警察如何吊打FBI。”
端个狙|击枪,纯粹就是装个逼。
和你一个德行。
顾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服糖浆瓶的玻璃小圆瓶,一个打火机和一小块硫磺,盘腿坐着专注手上动作:“他也有手|枪。”
明礼瞄了他一眼:“你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制造炸|弹。”顾哲说,“顺手捡来的东西,不是蓄意,正当防卫范畴。”
“你牛……”明礼噤声。
仓库门口传来几声变态的笑。
明礼向顾哲使了个眼色,拿着枪闪身到他对角一堵砖墙后面。
魏朋的声音忽近忽远:“怂成这样,这不是我认识的顾哲,居然还找来了帮手,和帮手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顾哲不为所动。
声音飘忽不定,明礼盯着门窗,不敢轻易开枪。
“明礼~~~展明礼~~~”魏朋吹了串口哨,“顾哲,展明礼不也是你的试验对象吗?哦豁,看来他自己还不知道。”
明礼去看顾哲,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可以辨得出来他制造炸|弹的手没有丝毫慌乱,给人一种莫名奇异的信任感。
典型的挑拨离间!你以为老子就会信?!
“你要拿他来做实验,好,我把他让给你。简意管你叫哥,好,我给了她一条命。”魏朋继续,“你的东西,我从来不抢,但是你为什么要来抢我的东西?”
仓库门打开一条缝,门前投射过来一道黑影。
顾哲看了眼仓库门的方向,想要提醒明礼不要开枪,明礼朝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这种拙劣的伎俩,也就能骗骗小孩,早在老子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用烂了,好吗?!
不知魏朋用了什么方法,他再说话的时候,从声音上来听,他本人就是在仓库门口。
“在学校的时候,我本来一直都是全专业第一,你一个学物理的,跑来我们电子工程来做什么!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荣誉!这就算了。通过层层严格筛选,我以唯一一个亚洲人的身份进入FBI最终考核阶段,一只脚踏进了FBI大门,突然他妈的天降了一个你!你不是最讨厌警察吗?我他妈就是为了避开你才去当警察的啊!!!”
“你不但做了警察,还去做了国际刑警,耍我玩呢!!!”魏朋开始歇斯底里,“我视若珍宝求而不得的东西,你从天而降在我面前把这些东西糟蹋个遍,糟蹋完擦擦鞋底就走。你说你只是玩玩,好,我陪你玩!”
“你不是天才吗?!你不是每件事动动手指就能做到极致吗?!犯罪试验你怎么不做下去?半~~途~~而~~废~~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做不下来的东西,我魏朋就能做下去。”
“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有想杀人的瞬间,他们之所以没有杀人,只是缺少一个引爆这一念头的契机。他们缺什么,我就给什么……”
魏朋说这些的时候,顾哲已经制好了一个简易炸|弹,威力就算炸不死人,也可以在墙上炸开一个出口。
明礼听魏朋叨逼叨了这些,加上顾哲留在芯片里的资料和数据表,他基本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突然有那么点儿同情这个魏朋。
顾哲这个变态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各方面碾压勤学苦读脚踏实地特优生的魏朋。
魏朋调整心态自认倒霉去考取FBI,本以为可以避开顾哲,没想到不知什么原因,最讨厌当警察的顾哲却被FBI以及ICPO看中破格录取。
这还不算完,顾哲去FBI和ICPO纯碎就是玩玩,玩完就走,就跟孙猴子撒尿占地证明他到此一游过一样一样的。
魏朋心态彻底崩溃。
顾哲变态至极,有可能是玩性大起,也有可能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反正不论他出于什么心理,提出了“犯罪试验”这一构建“宏图”。
就如魏朋所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秘密,每个人都会在某个瞬间有想杀人的念头。只要把这个秘密挖掘出来,在他们想杀人的时候,给他们递把刀……
顾哲虽然变态,但是他知分寸,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所以他丢弃了这个“试验”。
但是魏朋这个傻逼不知道,或者是他知道,但是此时他心理已经极度扭曲,迫切需要在某件事情上打压超过顾哲一截,因此,他拾取了顾哲丢弃的这个“试验”,自己来亲自实施……
在黑暗中呆的时间久,明礼眼睛早已适应了这样的光线,他背靠着砖墙,看了眼结束自制炸|弹,现在正在安静给自己包扎肩头伤口的顾哲,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太他妈变态了这个人!
怪不得魏朋要来杀他!
真要归咎起来,魏朋之所以犯罪的一切源头,可不就是这个他妈的顾哲!!!
顾哲老老实实在物理学专业待着,不要串课,不要选修魏朋所在的电子工程专业,魏朋也不会去报考FBI,就算他报考,被顾哲这个天降截胡,他心态也不至于爆炸。
所以,今晚魏朋是豁出命来想要置顾哲于死地。
大舅哥诶,我就说了,你早晚得把自己作呗死!
顾哲用衬衫布条包扎好肩上的伤口,抬脸向明礼这个方向看来。
明礼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顾哲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
黑咕隆咚中,明礼好像看到他朝自己笑了下。
大舅哥,我受不了你的笑容,被你笑一下,我会连着做三个晚上噩梦的我告诉你。
明礼定了定心神,迅速给自己重新做了番心理建设,把一脑子的浆糊给搅和匀。
仓库门外响起脚步声。
明礼效仿魏朋,脱下手套丢过去,魏朋这个傻逼端枪对着仓库门一阵扫射。
仓库门大开,迟迟不见魏朋的身影。
其实这样对峙下去,等警察过来包围这里,魏朋就算是全身挂满枪再来个直升飞机,也是插翅难逃,但是如果他“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跑掉,想要再捉住他,难度极大。
明礼和顾哲都想到这一点,他们打暗号交流:明礼掩护,顾哲扔炸|弹。
明礼开枪,打在窗户上,院子里微不可辨一个端枪的声音。
顾哲跳下集装箱,向仓库门口方向迂回。明礼再开一枪,魏朋终于开枪回应,顾哲奋力把炸|弹扔过去。
轰声大作。
墙面连同着仓库门一起被炸掉。
借着这股火势,顾哲和明礼一起跑上楼。
“你掩护我,我引他出来。”顾哲边上楼边说,“我要去对面楼里。”
“你怎么过去?”明礼踹开顶楼平台上的门。
“跳过去。”顾哲说,“这里的厂房楼间距都不宽,到对面不到三米。”
“不行。”明礼果断拒绝,“他疯,你也跟着他疯!先不说你一身的伤,这是六楼,你跳不过去摔下来就是个死。要跳也是我跳。”
“你跳?你以为他是瞎子,认不出来那是你。”顾哲蹲在地上系鞋带,“我了解他,他现在肯定还在仓库大门口没有进来。我跳楼,他开枪,他会跟我玩这一局,认赌服输。”
明礼知道拦不住他,于是问:“你有几成的把握?”
“十成。”顾哲系好鞋带,活动了下脚腕,“前提是他的狙|击枪打不着我。”
明礼观察着地形,沉声说:“好,你只管跳,我不会让他打中你。”
顾哲扭了扭脖子,向楼边走过去。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去找最佳据点。你跳过去以后原地待着别动,或者找个藏身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我。”明礼严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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