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这宝船的价值,最主要的船心部分用的木骨甚至达到了千两三米的地步,除了他们的心血,更多的是夫人从来不曾催促,每日足能吃饱的粮食,每月准时送来的各种材料,每年都有的关心暖酒,到了最后,甚至把贾家当家长房的嫡孙少爷派来,跟他们同吃同住,同息同止。
这种大家风气得厚重信任,带给工匠与船工们的不止是从未来美好的渴望,随着船渐渐成型,被打压了整整一朝不知道能不能修出大船来的他们,匠气与信心也渐渐恢复起来。
他们能做到!
堂堂之师,泱泱大国,护佑百姓,横行四海破浪无忌,就应该有此大船,纵于海上,无人可以比拟!
“还有十日了,你们确定各处都仔细检查过了吗?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贾蓉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没办法,在船上就是拿了二婶子派人送来的喇叭筒也没用,照样要大声说话才能让大家听话。
“仔细检查过了。”
“一号船舱漏水检测无问题。”
“二号船舶起火检查无问题。”
……
“六号船舱试验装货完毕。”
“整船进行撞击测试过关。”
……
“好,大家都辛苦了,今日事毕,我请大家吃席!”贾蓉轻轻舒了口气,随着要到船上来试行开彩的人,不止有二叔这位两广巡抚,仪郡王爷,贾家的族人,王家的商队精英,附近的官员等等,更有圣上的时时问话。
九王至尊,天家之语,让本来就已经给予了无数条款要求的他们,从王桂枝那里又陆续得到的各面具体化指示下,越发觉得压力重大。
看着那一项项要求他们淋热水上火把桐油或者让吊桥进行硬石撞击的毁灭似指示,要不是贾蓉亲眼看着,一手一脚把船修筑打磨而成的工匠们都下不去手。
庆幸得是,每一样材料都是实打实的,他们的工作在这些相当于破坏的指令下,显得更加有成果。
这种高人与真正有着穿透性直达重心的任务命令,让所有人都相信,不止是他们在努力,还有更多的人在帮助他们,而随着一项项如此麸严苛的检测之下,他们的大船除了表面有些痕迹之外,都表现出了它在高昂造价下的厚重担当。
等到那一日,他们的大船真正下水远渡重洋,必定会被历史所记录下来。
不敢吃酒怕误事,贾蓉只敢加肉加菜,大家一起痛痛快快得吃饱了,歇息上半个时辰,工匠们自发得爬上了船,在照亮的油灯之下继续工作着。
辛师傅含着烟杆,他的烟袋里已经没有烟丝了,但毕竟抽了近一辈子,含着就算是过过干瘾了。
贾蓉见状赶紧让人把一盒上等的云烟青云丝送给他,在这里近一年,他在辛师傅的指导下学到了很多,虽然贾家渐渐没有人抽烟故此这东西少了些,但他写信回去,父亲就专门采买了一些,让他备着送人。
“谢谢小蓉大爷的抬爱,小老儿已经戒烟了。”辛师傅把烟锅放在手上敲了两下,果然是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那……”贾蓉有些不好意思,这送礼没能投其所好。
辛师傅年已七十八,他爱怜得看着大船,“小老儿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已经有啦。这个烟,抽都不抽都没关系。”他朝着贾蓉眨了下眼,“夫人不喜欢烟味,要不然这烟丝,小蓉大爷您也不必今日才拿得出来,想送给小老儿吧。”
贾蓉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等到那日,小老儿说不定也有幸能与老爷夫人见上一面,怎可讨夫人的厌呢。小蓉大爷要是真想赏我,不若就赏一对夫人新制出来的羊绒毛护膝吧。”辛师傅做了一辈子的木工,没船修的时候也从来停过手上的活计。养活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好些孙儿,开枝散叶,他的消息自然也比旁人来的更多。
虽说这护膝一般是北方那边的人用得多,可有人说夫人这护膝不同于北方一般是用皮制而成,而有着很好的拉伸力与透气性,是个想多暖就多暖的好物。别的人自然也用不着,可他们这等时常下蹲跪立在海边水上活动的人,有了定然是舒服得紧!
可惜夫人制出来的东西一来是紧俏,二来都让圣上送去了西边给予正在护卫疆土的将士们,他们也都只能听听。要是有了这件东西,不比烟丝好上多少倍。反正他也不能抽了。既然他不能抽,家里的小子们各个都不许抽。
贾蓉想着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下来,“这算什么,一定给您弄一双来。”不就是对护膝嘛,值什么。
普通的护膝确实是不值当什么,可惜王桂枝也一时变不出来那么多羊绒免绒的东西……
元春跟元康一讨要羊绒,元康见是这种小事,如何能不满足她,直接就将这原本根本没什么人要的东西收走了大半(有些已经搓成绒线准备编毛毯的都被弄走了。)
这些淘洗-漂白-弹松-搓绒成线-染色之后,王桂枝由着元春给家里人都人手两套不止,连她肚子里小娃娃各种绒毛玩具都弄了不少,见剩下不少。干脆给皇上皇后显郡王等几位主要皇亲做些精致勾花镶金织玉的之外,都统一做成了黑色的毛线衣,这东西速度快,直接做个人情送去慰边,顺便王桂枝还搭上了些方便食品,像是调料块、炸面饼、肉罐头啥的。
八七版红楼梦里怎么演的,探春在南安王战败之后,让南安王妃顶替了自己的独生女儿嫁去和亲了!
战事什么的她不懂,可王桂枝想着,这回他们要是胜了,那小国还敢生事吗?就算是还敢,可有了一批经历过战争的将士,还能像根本已经不知道如何打战的南安王一样失败?
应该不能了吧。而且如今的战事说白了,打得是什么?打得就是资源,就是钱粮!
她就不相信了,在那么多装备精良士兵围攻下,有着整个国家调配送去的充足粮食,绝对时时喂饱了自家的军人们,能不杀得那对面的屁滚尿流?
说起来,廷载帝的保密措施做得可真好啊,她都是在看到贾政收到第一次胜利的战报后,才知道原来西边有打仗了这么回事的。
话说弹簧做不出来是因为钢铁,而一旦有了钢铁,火枪也就能够达至某种材料要求,可以进行更新了吧。
王桂枝估摸想着,要不要试着往那方面努力努力?
可是她是真的穷啊,最大的投资就是在大船方面,这个她没打算动用大元票号的银子,怕到时候就扯不清了,就连宁国府的拔银,她都是忍着痛拒绝的,她可以让贾蓉参与修筑,但这船的所有权,只能是她的,这个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剩下的钱,也几乎都让她给花出去了,说起来都不好意思,要不是有贾政的俸禄跟贾家的月例银子,她只怕连偶尔一次打赏别人的银子都没有……(夫人,我们不要钱,您随便赏我们点别的啊!)
看来只好等着这次出海,顺利过来的时候才能大回血了!
等着吧,总得一样样完成的。
*
王熙凤挺着肚子在一边看着迎春理事,见她虽然轻声细语,却是指派清楚,不由得点了点头,接过平儿递来的银耳羹自己拿勺子舀着吃。
“奶奶,您就放心吧。别管是什么样的人,在您的手底下还能调-教 不出来?再说二姑娘也是打小在老太太那边长大的,年纪虽小,说话斯文,却也是有一句是一句的。”平儿笑着道,她知道二奶奶担心什么,不就是怕这个二妹妹撑不起来,到时候让老太太被劝得动了心,生出让大老爷续弦的想法。
第215章 新皇
按照一般大家族常规, 贾赦跟二房一样, 都只需要齐衰一年,甚至有贾母在,要是贾赦不愿意, 可以不守这个制都行。
这样荣国府当家主母位置便实打实空缺出一个来, 更因为是填房继室, 选择面反而更大, 用不着嫡支娇女, 旁系庶出也可。不少人在贾赦跟贾琏送李夫人的灵枢回金陵入土之时, 就跟贾母有所暗示, 表示有女可嫁,以示亲近。
王熙凤一一都看在眼里, 对于贾母来说, 她不会贸贸然得轻易娶一个儿媳妇进来, 只要荣国府能够平稳过渡, 看在贾琏跟贾琮的面子上, 老爷就算是想娶, 老太太也会压着他守满一年, 再给他娶一个小门小户听话的做填房。
对于家里的事务,王熙凤已经做好了打算。跟以前老太太交给姑母一部分事务一样, 厨房、库房的事交到了李纨这个大嫂子身上, 银库原是李夫人管着, 如今贾母拿着总管钥匙,原来的总管们都没变, 只添了一位姑母派回来的出纳会计。剩余的家头事务都在她自己手上,王熙凤自信得放下银勺,看着迎春派事。
她要为自己生产安胎的时候做打算,姑母反复告诉她们这些女儿家,没什么是比生命健康更重要的事,就算是一时得失败退让也不打紧,只要人还在,就像在棋盘上弈棋搏胜,总还会有翻盘的机会,而一旦身死,那便是立时道消,还谈什么以后。
迎春早已经有了人家,斩衰三年之期一过,杜家就会上门来迎娶的,她这时候教她当家理事,一来迎春温婉可亲,可结善缘也好拿捏,二来二姑娘懂些本事,出去才能站得住脚跟,不说要回哺贾家,但谁乐意全都是来打秋风沾光的亲戚。看她一问老太太就同意了,显然老太太也是满意的。三来可以助她安心生产保养,家里的事务太繁,她操心太过可不行。
李夫人的奶娘在他们守灵的时候,哭着对贾琏说,其实李夫人早就身子骨不爽利了,可她就是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自己要硬撑着,有时候不舒服了,连身边的人都不惊动,自己拿了丸药就吃……
她可不能这样,王熙凤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下什么都没有这个宝贝儿重要,对着平儿道,“我们家的大姑娘也有孕了呢,老太太一收到消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今日又是两广来信的时候,你去帮衬一下二姑娘。”
平儿应下,见王熙凤有些想歇息,便让小红跟麝月进去服侍着奶奶小寝。
福儿跟宁儿的婚事也因家里丧事而中断下来,好在她们也不是很想着马上嫁人,手里正翻看着那织成花股辫的宝蓝小毛衣细看着,“二太太身边的人真是手巧,织成这样好,怕是一拆了就不成样子了。”
就是不用四彩提醒,王桂枝也时常会往荣国府里送这些东西回来,除了成衣之外,还有绒线跟棒针,另有两个粗通此艺的婢子回来。
“你真想学,去回明了奶奶,也去那边找周姨娘不就是了。”平儿看她们都摸着不放,便提议道。
“等等吧,反正也不着急。”安儿正提笔在册上添上二太太送来给奶奶的首饰,“上回二爷回来,见屋里只有我跟两个小丫头,听说你们去园子里了,要不是奶奶拦着,咱们早被抽一顿了。”
她们不由吐了下舌头,虽有些后怕却还是嬉嬉道,“谁让那回二太太送给老太太的东西新鲜,大家都想着跑去瞧。”
平儿也就是略站了一会儿,瞧见迎春才吩咐完下婆子的事,趁这个空当先递了杯红糖姜水给二姑娘。
迎春见是她过来,虽没站起身,却也立马将茶杯接了过来,“平儿姐姐怎么过来了?可是嫂子有什么吩咐。”
“没有,二姑娘您色色都安排得妥当呢,只是今日是二太太派人往家里送信的日子,二奶奶想着若是到了,就与您一道去老太太的荣庆堂呢。”平儿顺便把安排礼单的管家娘子叫到跟前来,“这个也是当老管事的了,怎么忘了提醒下姑娘。”
有平儿过来,迎春处事便更轻松了些,,果然到了下晌间,通达物流的人也就到了。
贾母听着贾敏跟她抱怨着林家寻来的那些亲戚烦人,有些过几天就来要钱过活,也有跟之前那个一样的,给钱都打发不走,看来是定要赖上林海了。听说他们在那边遭了灾,都说是再无去处,若是她不收留,他们都没了活路了。
老太太心里也清楚的很,女儿不是小气到连照顾族人都做不到,若是斤斤计较,也不是贾家的女儿,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黛玉当初早产,还不就是她一时心软的缘故,到如今她那外孙女还有些纤纤秀弱,身子骨也瘦弱。“既然他们能寻了来,多半也是有缘故的,你既然旁支都不丰,其实多些亲戚也是个助力。”她话峰一转,又笑着道,“你看我们贾家这么多旁系细枝,不一样安置了吗?”
贾敏经贾母这么一提醒,有如醍醐灌顶,是了,既然他们是过不下去想寻亲靠友,那就在林海的祖籍置办族田,不敢说像贾家这样把贾家家学都办得满金陵无人不晓,可也比如今这样赖在京城时常来搅饶的好。
“多谢母亲教导。”贾敏顿时就开心地来,她一向处事光明磊落,却没有处理这些破落户的经验。
“老太太,珠大奶奶琏二奶奶跟二姑娘带着二太太的信跟信使过来了。”
贾母一听就精神起来,“快,都叫进来。”她又赶紧去叫贾赦贾琏贾琮等人,“上回没叫上他们,还让琮哥儿来坦怨我呢。”
丫头婆子嬉嬉笑着快脚去请,二太太每回送信定是有新鲜瞧的,谁不爱看呢。
也不知道怎么了,贾赦总觉得自己身子不好,一时说这里痛,一会儿又叫那里疼的,一开始倒把贾母跟贾琏等众吓得不清,好在别说张大夫几个留驻的徒弟都来依次瞧过说没事,就连宫里的王太医胡太医也请来瞧过,确实只是有些脾胃失和,情思倦怠。
贾琏跟贾琮守着孝,只能安心在家里读书,一见贾母传唤,就先过来请父亲同去。
贾赦虽然不说,但贾琏贾琮却觉得这只是父亲心里其实是记挂着母亲的,故此就算是他时常对他们无故发气,他们都只是更加担心父亲一时想不开,盼着他能早日开怀。
贾母等众人到齐了,才传了信使进来,不料这回竟是一个老大的箱子。
“还请老太太、老爷大爷并各位奶奶们小姐们到外头来一观。”
足足有十个人,从左至右依次徐徐打开,才展现出一幅让人只敢屏气凝神细瞧的壮丽大气的画卷。
起码是三丈三的图画之上,赫然画着一只雄伟无比的大船,可就是这样,画者似乎也无法下笔画出全貌来,但就是这么大半,更让人能感觉到宝船的壮大!
“这便是我们的华胜宝船!”
信使激动得解释着,“圣上亲自给赐的名。”那天的胜景,他这辈子都永远不会忘记。
贾赦却看得是船上的人,站在前排的,除了仪郡王之外,便是他的弟弟贾政,而画上与他携手的,正是弟妹。
在那种情况下,他那个迂腐古板的弟弟,居然会牵着弟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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