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父亲竟心知肚明,贾珍忙上前解释道,“他们要给,我也,我也不好意思不收嘛!叔叔交待下来的事,我可都是办得极稳妥,不敢有错的。”其实真心收这个钱是次要,只不过那时候那种情况,那些人捧着送钱来给他,好像他不收自己选的□□就没办法上台了一般,他也是没办法嘛。
现在回想起那种感觉,贾珍还觉得遍体酥麻,就是皇上,也难得有机会在翠珠绿环千娇百媚的柔艳燕语奉承中还要倒给自己银票吧,嘿嘿嘿。
贾敬瞪他一眼,“办不成事,我都要羞死了,连那样的差事都办不好,你还想干什么事?”
“父亲您老谋深算,再说儿子的身体发肤无不出父,我什么想法,您还能不知道嘛!”若是不许,其实也不十分遗憾,贾珍倒也没想着马上就去山西,毕竟再选名妓最早也要到十月的功夫,只是父亲每反驳他一次,他再去山西的机会就多了一二成。
贾敬轻笑,“你知道就好,你人虽不能去,但那个山子野是吧,还是推荐给你叔叔,他在山西三年之内要补完三百多万两的亏空,肯定□□难顾,那些个山西土老财,就算有钱,能造出个什么样子出来,这框架不能太难看。我听他说,书籍方面他一是请了我给予些珍品抄本,再来就是请贾赦在京中采买印制一批,二还拜托了妹夫林海,他可是探花郎,认识不少学文渊博的名士,藏书也丰富,还能顺便请先生。你跟山子野说清楚,这学院不需要过于精致华美,最主要还是安全,稳妥,要注意防火防雷,毕竟是在山上嘛!但也要大气华美……唉,你还是把他叫过来,我跟他先好生商量一番。”
贾家的家学已经渐有名气,可毕竟只是家学,到时候山西学院一成,谁人不知道贾门呢,为祖增光啊!
“是。”
贾珍自去叫人不提。
琮哥儿最近有些发热,李夫人就把他抱过来跟自己一起住着,就近照顾,王夫人的来信她看了,除了让她能不能适量多增加些绣件之外,也是拜托她请大老爷将京中还银的情况能多加回报给贾政,方便他分析。这些都是正经要事,他们二房在山西多是艰难,没有他们长房帮扶可怎么能行?
“老爷上哪儿去了?””
李夫人抱着琮哥儿哄着,张大夫见姑奶奶贾敏把马大夫带了回来,就来禀告她说,一府之中用不着两个大夫,自请去山西,她已是允了,等琮儿这病一好,就让他起行去山西,顺便带上些书籍私语等。
到底病了不自在,琮哥儿小脸烧得红红的,嘤嘤抽泣着,小手巴着李夫人撒着娇,他出生的时候,正巧琏哥儿进学展才,又有二房贾环在前(因为他孕中有些风波,大家不免都替他捏着一把汗,生怕他哪里不周全,或者长不大,格外小心些)。贾赦跟李夫人才刚刚搬来荣禧堂,贾政一房跟着去了山西,家里上上下下多少事要让李夫人操办,贾赦一向不怎么管孩子,问上两句已经算是难得,贾母这位最爱孩子的老祖宗,身边还有蓉哥儿、迎姐儿,史湘云,也就显不出他来,难得有机会母亲这样疼他,他且是真不舒服,更加黏着人不放。
不一会儿有人来回,“大老爷刚去了户部,正跟户部一些主事们在真味馆品茶品扇呢。”
“嘶……让真味馆的人偷偷告诉他一声,让他不要多吃酒,早点回家,我有事要跟他商量。”哼,那些户部的人怎么总是奉承他,还不是就图他可以带着他们去真味馆喝酒吃菜,除了他跟王子腾还有一位老王爷之外,谁都要下定金才能提前预约到位置,那些户部的小官儿,哪里有那个本事。唉,他这个一等将军,就知道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过贾赦倒有比以前有些分寸,每月里这些应酬酒菜都控制在两千两之内,就是看见什么好扇子好古董玩意,也是想着怎么让在二弟的窑里烧出仿制出来,才偷偷由自己把玩再弄到真味馆里,一旦看到有人分辨不出来,他能偷着乐上半个月。罢了,他不过这么点小嗜好,怎么也是荣国府的大老爷,自然要有体面,她也不想闹个母老虎苛刻之名。
贾赫拿着一把诸葛扇走进屋里,看着夫人抱着小儿子坐在炕上,拿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脸,“唷,怎么烫手?”
李夫人嗔他一眼,“孩子正发烧呢,您还说。”
“请大夫看了没有?吃过药了不曾?”贾赦见夫人把孩子递过来让他抱,也就张大怀抱接下琮哥儿。
“当然看了,张大夫开的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是小孩子,更不能下重药,只要不再烧得厉害,小孩子能烧上一二回倒会更健康呢。”李夫人给孩子掖了下小被子。
贾琮睁开眼见是父亲,软糯糯道,“给父亲请安。”
“安,父亲好着呢,我的好琮哥儿你也要快点好起来。”贾赦哄了两句,琮哥儿又服了药,眨了眨如同小扇子般的长睫毛,不一会儿便睡熟了,由奶娘抱下去。
贾赦见夫人亲自给他更衣,便问,“有什么事?”
住进了荣禧堂,他觉得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了。母亲要给弟弟钱,给!他是哥哥嘛!照顾弟弟应该的,整个荣国府都是他的,他不是小气的人。皇上给弟弟的任务过于重大,幼子长孙都不在跟前,母亲日夜担心,怕她因为此事闹得身子不适,那就把妹妹妹夫一家都请来住到梨香院,让她高兴!
贾府的欠银,已经在户部还得七七八八,剩下那么点三瓜两枣,只要有两成的老一辈的还清之后,他立马跟着清结。
弟弟来信拜托他弄些书籍,对他而言,算是什么事,他贾赦别的不说,假当个读书人借书来一抄如何不成呢?
他时常在真味馆照看着,生意依旧兴隆,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别的事吗?
李夫人给他换上常服,“有什么事?您是样样件件都办得清楚,可惜没跟二房那边通下气,他们远在山西那头儿,又不清楚京里的事,皇上突然就要他们限期弥补亏空,心里正彷徨着呢,您怎么不写封信告诉二弟一声?”
贾赦嗨了一声,“这事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兵部你也是知道的,不过应应景,大家都是在那里混吃等死呢。户部那帮人也不知道,就是好像最近那些还银子的人多了,也比以前还的勤快多了。我在真味馆那里看着,有不少人拿着大马车去当东西呢……哎,你说咱们也开个当铺吧,别的地方俭省些,眼下收古董珍玩可是占大便宜了呢!”
“开当铺谁去当掌眼,到时候东西收错了,价格摸错了,我们岂不要是赔本……啧,怎么让你给转了话头,那您也得把这情况写写告诉他们呀,您不说,他们怎么知道!”
李夫人的心思也转到了开当铺上面去,虽说荣国府家大业大,都是他们长房的,可眼看着弟妹的真味馆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她哪里就不羡慕呢!可她本来就不算是擅长经营,主理中馈看顾夫君儿子们,还要侍奉老太太,与贾家的夫人太太们时不时断些家长日短的官司,忙得也是昏天无日的。做生意千头万绪也不知道从何而起,要不是老爷突生此言,她也想不到这里去。
贾赦便捻了下胡须,这等小事儿也要写信?却被夫人催着拉到桌前,“快写,我都答应了弟妹了,您就别管是什么小事儿,哪怕是有哪些人还了库银,哪些人总是一文不出,还有谁觉得真味馆的菜不好吃,或者哪天有人来闹事了,别管是不是被压了下去,您都写上去就好。”总归是尽了力了,打听皇上的事办不到,这些事还是能做到的。
李夫人看他洋洋洒洒写了起码有十几页,单是还户部欠银的名单就有三四张,觉得应该有用,非常满意得封起来贴上蜜腊烤印,到时候交给王家商队绝不会有失。
冯贞兰帮王子腾解下披风,接过丫环捧上来的棉袍旧衣给他换上,看他一脸严肃,便让丫头们都退下去,自己站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按捏着太阳穴,“怎么了?”
“皇上要把贾政当成试金石,磨刀把,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三年如何能填补完三百多万两的亏空,哼,好一个帝王心术,摆明了要先下马威再来对旧族功臣们施恩……虽然明白于圣上而言,我们这些臣子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但他的心性,也实在是过于刚强果敢了!”
刚过易折啊!当初于潜祗的时候是如何费心劳力不知,可上位之后,对自己严格如斯,除却大行皇帝守丧之时,祖宗规矩封笔,才不上朝,不然日日勤于政事,每日奏章当日批复决不拖延。要求自身尚其如此,于自己的部下只怕更是……追补亏空只是第一步,圣上他看不惯贪官污吏,只怕下一步就是整理吏治。
可这种事,只有水磨功夫才能徐徐图之,一下子就烧红的烙铁下冷水,只怕是要激起大烟波啊!
“三百多万两……又不是整个山西,怕什么!”冯贞兰自己一年经手的银子也有几十万两呢,虽说大多半也是要支出去的,可到底过了遍手,山西可是一个州省,又有煤还有晋商票号,怎么不能挖出银子来?
王子腾笑了下,“你不懂,贾政万不能像以前的山西官员一样由着下官们对着百姓增加摊派,税上加税,不然人头难保;可又不能完全改变,翻脸不认人,贾政的出身可是摆在这里呢。他就是想做个孤臣独臣清官,也是绝不可能的。”
让老爷这么一说,这可就为难了啊!
冯贞兰便问,“那老爷说可怎么办呢?”
“当然是要顺着圣上的心意办了,唉,就让他遂了这心愿吧。”王子腾起笔写就,皇上要想施恩,他们当臣子的,怎么能不让老人家施恩呢。贾政就好好办成山西学院,到时候正好可以恩功相抵,说不定又会派他去哪里外任呢。
她还是没听明白,不过这些事,她也不想细打听,她只知道,“妹妹的博味楼可是不得了,比真味馆还能赚钱呢,我看贾政去哪里做官都无所谓,只要有个三五年的任期,妹妹开的馆子总能全搂回来。”她吃吃笑着,“也是托了她的福,去年有两个商队头子决策不当,拿下来的一些堆积品,居然也让她用掉了,不然今年发分红,只怕还有些凑手呢。”
王子腾按住夫人的手,“你不用拿妹子来试探我,哪个头子不好使想炸刺,你只管重罚,端着我王家的饭碗还敢跟主母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王子腾还站着呢,想伤他王家人,违他王家的人令,就是跟他王子腾过不去!
那他当这个京城节度使还干什么?还不如回金陵老家种田!
“是~”有他这句话就行,冯贞兰手底下可选择的人实在太多,不听话自然要赶出她的圈子。
“妹妹在山西肯定受苦,山西兵家要地,那些人个个都觉得自己祖上风光,还有些土老财,你费点心,京城里有新式布样、首饰,都多送些过去,还有元春,也是大姑娘了,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免得到时候失了我们金陵王家的体面,上回不是有人从云南挖来一部什么翠色的石头,妹子是不是说过喜欢,说那种翠得挺可爱的,你拿去让工匠磨制出来,你留下三套,剩下都给她送过去……”
那么忙还要帮着嫂子收拾处理首尾,真是可怜见的,王子腾一想到妹妹妹夫,还是觉得他们真是为自己受罪了。
“不用给嫂子还有熙凤……”她们可还住在王府里呢,毕竟还有老爷在皇上面前下过已经跟贾琏定亲的事,也不好意思让她们回金陵,到时候真又嫁了人,一问起来真坐腊了。
王子腾对于大嫂跟侄女也没什么意见,“也给她们一套就是了,值当什么呢。”不过是套首饰罢了,“不用给这翠石的了,另外弄套五凤朝阳的吧,她们又不喜欢石头,金灿灿的看起来显眼些。”
“是,老爷。”冯贞兰就是特别佩服他的心细,怎么能什么时候问到就啥都知道呢,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的哥儿能这么聪明,不,有这一半聪明她就不愁了。
“看见没有,这是新来的布政司大人特意求皇上从京城拉回来的书籍!”
不少经过博味楼“不小心透露”的书生学子们来到锦绣汤城的太原城楼上观看着。
“真多啊!这么多的书!”
凡是读书人就没有不爱书的,看着那些被罩得严实堆起的如有粮垛实而是书本的高高隆起,简直是心痒难耐,特别是看到守门士兵“刚正不阿”要验看货物的时候,那守车之人,小心翼翼得解开绳子,把二层油布先掀开,再摊开一层麻层,稻草,才是有着秦简、宋书等高部大头书籍的时候,他们都快恨不能跳下去,自己扶着车往里面走。
“这些都是要放到山西书院的!”
“好多的书啊!实在是,实在是想一睹为快啊!”
“山西书院什么时候能入院?有什么要求没有?”
“听说选址在白山,想模仿已经有上百年以上历史的岳麗书院呢。”
“那要花不少钱啊,难道又要征加税外之税?”
“不曾听闻,好像是布政司大人亲自找了山西的十大晋商,恳求他们为了山西以后的所有学子们出了一份力。”
“布政司大人真是父母官啊!廉洁贤明,通达有情!”
“可不是嘛,上回有人谣传说大人要说什么□□税,其实是十大名妓自愿要纳税的。”
“她们可是出了名了,以前还能偶尔一见,眼下都端着架子呢,身价银子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听说有名江苏富商为了讨其中一位丽娘回家当小妾,付了十万两银子呢。”
“十万两!布政司大人实在是太仁慈了,怎么才收她们一位五千两?”
“今年说是不只经由官府挑选,要由大家票选才公正呢,布政司大人也是为难,还要三年之内填补亏空,所以今年倒真是要提高到一万两一位了。”
“一万两也不多啊,到时候怎么票选,我们也有一票吗?我们可不能去妓院啊……”说没去过肯定是假话。
“你骗鬼呢,你能没去过?据说到时候就在博味楼的水上舞台公开票选,会有绢花为凭……这还没定下来呢,只是我父亲是太原的县丞之一,知道一点儿罢了。”他话虽谦虚,可看他的脸色却是得意万形。
“那可就热闹了!”真可恶啊,又被他比过了,到时候一定要去凑这个热闹不可。
大家看着一车车的书往城内运,议论的就更热闹了,谁不是山西人?自己的家乡越是厉害,说出去他们面上子也有光不是。
“怎么样?我就说,他们会反过来求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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