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止苦回赠他的,是一幅画。
想到画,魏长青停下手里的忙碌,扭头看向另一边墙面。
卧室里摆了一张订做的书架,隔板很高,适合用来放大件物品。
上面摆了不少东西,最上排是他的手工,有用PVC管做的加特林机□□型、有用木块做的拖拉机、铜丝拧的单车……低一排是几套漫画书,和几张被他用文件夹夹起的画纸。
这么多年,她竟零零散散送了他不少的画,不管寓意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认真的还是搞笑的,都已经快能装订成一册了。
手里的木头只雕了一个人的背面,只有雏形,及腰长发,穿着短裤。也许不明所以的人看不出这是谁,可他只是下刀的那一瞬,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他已经不会雕其他的东西,只会雕她,只要一下刀,不论这一刀落在哪里,最后都是殊途同归,所以他很少再碰木雕。
将小刀放下来,魏长青轻轻摩挲着手里还没打磨光滑的小人,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
楼下,乐止苦在文韵艰难地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整个人趴在别墅院门上,才要开口,先打了个酒嗝,她举起手里的酒瓶往嘴里灌酒,运了运气,高声喊:“魏——长——青,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
文韵无奈地站在一旁,放弃将她架走的想法:“你疯了吗?”
乐止苦好像醉了,好像还清醒,至少骂人的时候口齿清晰,她根本没听到文韵的话,又喊:“魏长青,你不是很能吗,你出来啊,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说清楚!魏长青!”
这一片其实很清静,后面的小区住的人少,别墅区相邻两栋之间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没有人被吵到,只有别墅里的人来开门,只是出来的却不是乐止苦想见的。
屋里斗地主四人组听到喊声一齐来到门口,两个学生加一个马度,眼里都是兴奋好奇的光芒,只有林遥还靠谱点,刚想问你有什么事吗,就见乐止苦爬上院门,在林遥一惊,刚想过来扶住人的时候,啪地跳到了地上,只是踉跄了一下,竟然站稳了。
“这位女士……”
“乐止苦!”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林遥。
文韵走过来,隔着门招呼她:“走了乐止苦,别闹了。”
乐止苦没理她,站稳后往里走了两步,愣愣地看着里面。
堵在门口的两个学生让开,魏长青穿着睡衣走出来。
夜风有些凉,乐止苦打了个冷颤,扬手还要喝酒,魏长青沉沉注视着她,她又将手放下来,过了会,将酒瓶一扔,伸出一根手指,轻巧一勾:“过来呀。”
这一声,说不出的魅惑诱人,配上她毫不知掩饰的酒后风情,轻易让男人就像被灼热火舌舔过,血脉偾张。连李墨墨都觉得心口发麻。
乐止苦见魏长青不动,脸色好像越发难看,笑了笑,缓缓收回手:“怕啦?”
她撩了撩头发,露出半边明艳的脸,又往他身边走近一步,这里是个台阶,她抬腿,却脚发软,刚要抬另一只脚,已经整个人歪倒在地。
和魏长青去送粽子时穿的T恤牛仔裤不一样,这次她换了一身低胸短裙,不够贴身,但足够短,从台阶上看去,她胸前一片雪白,因为歪着的姿势,胸贴隐隐可见,要再看得仔细一些,想看到更多也不无可能。
魏长青声音微哑:“林遥。”
林遥和他同事多年,同样也是好友,一喊就透,招呼几人:“走走走,咱们进屋看看能不能搞点宵夜,我饿了。”
孟臻被林遥拉回去,还不住回头。
李墨墨捅了他一下,小声道:“看什么呢,那可是老师的女人。”
孟臻收回目光:“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结束就没有存稿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1章
乐止苦其实还没有醉到神志不清,魏长青把看热闹的人轰回屋,又绕过她去开院门,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文韵进来后过来扶她。她费劲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稳,半靠着文韵,撩开垂落下来的头发,冲魏长青露出一个笑。
一个略带挑衅的笑。
魏长青站在院门口,等他们出门就要再次给院门上锁:“早点回去休息,不早了。”
他神色淡然,说话的语气轻柔如同月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人牙痒痒。
乐止苦一拳打在棉花上,就觉得心口也堵了一团棉花,喘不上气来。
夜色朦胧,路灯昏暗,这深夜万籁俱寂,乐止苦突然想起几年前,他们刚分手,藕断丝连,他还总教训她不要抽烟喝酒,熬夜成仙,大概是她屡教不听,过了没两年,他们大吵一架,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管过她了。也是从那以后,他一对上她,就总是这样一副神情,漠不关心,事不关己。
乐止苦跟着文韵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头发再垂下来也不管了。
俩人艰难地走到小区门口,文韵终于支撑不住,带着人一头撞到墙上。
“乐止苦,你能不能使点劲?”文韵恨铁不成钢地再要去扶她,却见她靠着墙,一动不动,手碰到她肩膀,却能感受到微不可察的轻轻颤抖。让人心疼。
文韵一时竟也有些手足无措。
乐止苦头抵着墙,心里都是凄苦不甘。
想着去这一趟,应该只是让人看了个笑话,他来送粽子的时候她不是说得很有些坚贞不屈的味道吗,喝了酒瞬间就变了原形。
俩人花了点功夫才回到楼上,文韵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家里没有醒酒的东西,就给她熬了点米糊。
“你是不是从来不开火,我看你厨房里买回来的大米都没拆开。”文韵在沙发上坐着,监督乐止苦将米糊喝干净。
乐止苦将空碗放到桌上,在沙发上慵懒地翻个身:“懒得做。”
“那你每天吃什么,总不能天天吃蛋糕吧?”
乐止苦极轻地“嗯”了一声。
文韵看着她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心里有些气:“还嗯,为了一个男人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吗?”
“不是,”乐止苦又转过身来,看着文韵,“也不是完全为他,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你不懂的文韵。”
你不懂我在国外时有多绝望,时常一恍惚就觉得这世上就我自己一个人了。
害怕做噩梦,于是总是晚睡,很晚很晚睡,害怕就放喜剧片,带着耳机睡着,早上却又不愿醒,因为知道一醒来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她自己——用年青的皮囊裹住衰老的内心,漫无目的地踽踽独行。
生活成什么样,又有什么所谓。
但她有时候也会挣扎,努力让自己从泥沼里探出半个头,张着鼻翼呼吸,不过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能张嘴,一张嘴就是满嘴泥。
、
早上乐止苦是被文韵叫醒的。
文韵要赶早上班,早早起床做了早餐。
乐止苦洗漱完后到餐厅,看到桌上热腾腾的粽子一愣:“你什么时候买了粽子?”
文韵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剥粽子皮:“这不是你买的吗?”
乐止苦问完已经反应过来了,没去碰粽子,拿了个鸡蛋敲开壳:“不是,他送的。”
文韵动作微微一顿,看向乐止苦。
乐止苦笑了笑:“他总是这样……”她有些恍惚,剥鸡蛋壳剥得心不在焉,“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我爷爷去世不久。分手之前,他在国外,每天忙得连接个电话都没时间,更别说视频或者回国看我了。不过爷爷去世我们分手后,他反而闲了,半年回一次国,半个月一次电话,雷打不动。所以他做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很清楚。”
文韵不言。她对乐止苦和魏长青的事情了解不多,只知道俩人刚在一起魏长青就出国了,后来没两年魏长青回国参加乐教授的葬礼,和乐止苦闹了些矛盾。乐止苦主动提了分手。
她没想到的是,俩人直到今天也依旧没能断干净,乐止苦这副模样,明显就是对魏长青还有感情。
倒是魏长青,她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对于魏长青是怎么想的,还真的不太确定。
、
魏长青从实验室一出来就接到了亲爹魏明的电话。
“端午也不回来,这回老爷子病了,今天早上刚送进医院,你还不回来探望一下?”
魏明同志日理万机,能这么郑重其事地给他打个电话可见老爷子确实病情不轻。
毕竟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魏长青紧张地问道:“爷爷的病怎么回事,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魏明在那边道:“你回来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
那边说完就挂了电话。
魏长青无奈,一边脱身上的白大褂一边往领导办公室走。
虽然每天都在实验室泡着,但端午还是放假了,这一上来又要请假,魏长青颇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但老爷子病重不是小事,怎么也要回去看看。
请了两天假,魏长青回去换了身衣服就打车去了机场。
到京城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魏明派车来接他,直接把他拉到了军区医院。
警卫员神情凝重,问他却又什么都不说,弄得魏长青也紧张起来,到了医院不由自主摆了一张严肃冷峻的脸,眼里都满是沉重,结果到了病房,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诶诶诶,你又悔棋。”
另一个老头:“我悔棋怎么了,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啦?”
魏长青看了一眼警卫员,小年青面不改色地替他打开门,先行进去向领导报道。
魏长青跟进去。
病房里两个小老头,一人一张床,中间架了个桌子,盘腿在那下棋。
警卫员说魏少爷来看您了,老爷子闻言头也不抬,依旧和老伙计在那吹胡子瞪眼,但是老伙计,隔壁邻居胡司令冲他打了个招呼。
“长青来啦?”
魏长青笑着叫了声胡爷爷。
胡老爷子没应,因为没功夫应,扭头就按魏老爷子的手:“诶诶诶,有你这么下棋的吗,还换位置,你这个炮在这,你当我不知道?”
魏老爷子:“你别以为你姓胡你就可以胡说八道,我这个炮本来就在这,你别给我捣乱!”
“什么胡说八道,我这是不畏强权,长青,你在这做个证,你爷爷是不是胡搅蛮缠呢,有他这么下棋的吗?”
“你说我胡搅蛮缠,我看你是下不赢了不讲理!我不下了!”
魏老爷子说着将手里的棋一扔。
“嘿,”胡老爷子脾气也上来了,“不下就不下,你以为我乐意跟你下。”
两个小老头将棋子胡乱一扔,气鼓鼓地靠回各自床上,还像两个小孩一样生闷气。
魏长青无奈地走过去,将象棋一子一子收进盒子里。
“行了,”魏长青抬头看爷爷,“别气了,本来身上就不舒服,这么一气病重了怎么办。”
魏老爷子瞪眼:“病重就病重,老头子当年上阵杀敌的时候死都不怕还怕生病?”
魏长青将棋盒收起来,又将床头柜推回靠墙的位置:“爷爷胡爷爷你们好好休息,我去找下医生。”说完他就往外走。
魏老爷子喊了他一声:“回来。”
魏长青没理会,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胡老爷子在旁解气地笑:“老魏啊,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魏老爷子冷哼一声。
魏长青出门就遇到了魏长宁。俩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甫一照面竟都是一愣。
“哎哟我弟,”魏长宁反应过来后上来揽住魏长青脖子,打趣道,“这稀客呀。”
魏长青将她胳臂捉下来,笑了笑:“老爷子的病怎么回事?”
“没有大碍,就是早上锻炼的时候突发中风,中午就好了,睡了个午觉起来和胡老爷子下棋呢,你进去看了吗?”
魏长青:“看了,生龙活虎。”
魏长宁被他逗得一笑:“你还不知道爷爷那德性,别说病了,死都不放在眼里。这一下就好了能不生龙活虎吗,你这怎么看着还不高兴呢?”
其实也不是不高兴,老爷子没事,他自然松口气,但他在意的是魏明用老爷子的身体和他开玩笑。
魏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这种玩笑怎么能随便开。
来的时候,他紧张了一路,什么不好的情况都在脑海里先演练了一遍,差点车上就把自己难受到红了眼眶,还不断后悔不该和老爷子置气,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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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下午出了院,魏长青亲自开车。
老爷子坐在后座,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
魏长青回头看了两眼,心里轻叹了口气。
就算魏明这次不使计让他回来,过段时间他也会回来看看,老爷子早年一头乌青密发,如今花白稀疏,身姿自然也比不上年轻时候挺拔,最近几年拍的照片,身形一年比一年佝偻,弯腰驼背的,让人又是心疼又是唏嘘,岁月不饶人。
“这次回来待几天啊?”
魏长青回道:“两天,明天晚上的飞机。”
魏老爷子听了半晌没动静,魏长青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兔崽子。”
这一声沉闷沙哑,听得魏长青眼眶一酸,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下个月我生日,会回来待一个星期。”
“稀罕。”
魏老爷子瞪他一眼,知道他看不见,又将眼睛闭上。面上神情终于放松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一般更早不更晚,时间会比较机动,超过十一点大家可以第二天再看
第12章
老爷子这次病,虽然好得快,但是骤然发作还是把大家吓了一跳,常年扎根部队的魏长青母亲周晓都跟在魏明后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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