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一切让包括亲人在内都觉得他是发了疯,阿列克谢毅然放弃了尊荣的爵位、优渥的生活和美丽的未婚妻,前往圣城成为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苦修士,而未婚妻也经历了不可置信、痛苦、绝望之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在父母的安排下另嫁他人。
说来也巧,这个他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还是个皇子的前任凯姆特国王。这位生性风流的皇子于很早之前就光明正大的表达了对美人的倾慕之意,趁此机会,更是一举抱得美人归,等到他登基为帝,未婚妻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凯姆特帝国的皇后。
事情发展到这里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烂俗故事,跟其他千千万万的无聊爱情故事一样,有着一个俗套而又约定俗成的结局,然而命运女神似乎是打定主意将它变成一出高潮迭起的大戏,手指在命运的纺锤上轻轻一拨,扰乱了故事既定的路线。
虽然与皇后接连生下了两个儿子,帝王依然不改本性本性,一个接一个的美人被接近皇宫,一个又一个的情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儿子女儿加起来足以组建一支小兵团,而且个个都揣有勃勃的野心。而皇后呢?青春不再的她虽然拥有稳固的地位和尊重,但也不得不面对寂寞清冷的宫廷生活。
于是,在某次在圣城举行的大型弥撒中,孤身前来的皇后与负责主持弥撒的阿列克辛重逢了,彼时曾经的少女已经为人母多年,曾经的傻子也变成了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年轻时的疯狂之举也被美化成了信仰坚定的证明。
旧情人相遇,内心自然是百感交集,而圣城一共就这么大,走到哪里都会碰上,一来二去,重燃爱火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皇后深陷在了重温旧梦的梦幻里,与主教偷情的背德感让她迷醉,可惜快乐的日子终究不能长久,她终究是凯姆特的皇后,要回到她那个花心滥情的丈夫身边。
然而命运就在这时给了她迎头痛击,与情人依依不舍的分别后,回到皇宫的皇后惊慌失措的发现,她似乎又有了孩子,而孩子的父亲,连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丈夫还是情人。对于已经有了两个出色儿子的皇后而言,怀在肚子里的这一个并不能为她带来更多的荣誉,反而很可能是将她拖入深渊的恶魔,想当然,她并不想要留下这个祸根。
皇后找来了居无定所的瘟疫医生,想要秘密流掉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然而国王不知从何人那里听来了她私下寻医的消息,带来了服务于皇室的治疗室,这下怀孕的消息再也无可隐瞒,她只能硬挺着一张老脸摆出娇羞的神态垂眸浅笑,似乎她叫来瘟疫医生只是为了给丈夫一个惊喜。
被皇后怀孕的消息砸了个正着的国王可谓是欣喜欲狂,这些年,由于上了年纪,他在与情人交往时越来越力不从心,也没有新的孩子诞生,而皇后此时的怀孕无异于从侧面证明了他雄风不减,可以说是正搔到了痒处,于是他在治疗室断言是男孩后,便给孩子取名为奥古斯都。
丈夫对这个未出世孩子的重视大大出乎了皇后的意料,也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个生父不明的孩子生了下来。好在圣光在此时终于眷顾了她,生下的男孩面容肖似母亲,却是黑发黑眸,杜绝从外貌来判断生父的一切可能。
然而忧愁并没有到此结束,黑发黑眸的异端象征让国王大为担忧,为此他不惜向圣城发出无数信函,渴望得到圣光的点拨,而在信函累积到了第二十封的时候,圣城终于有了回音,而被教皇派来为国王祈福的红衣主教,正是风头正劲的阿列克谢。
与忐忑的皇后不同,作为始作俑者的阿列克谢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她怀的是自己的孩子,孩子的黑发黑眼也自然是事先就预料到的保险之一,皇后请到的神秘瘟疫医生自然就是同样身为锡安会成员的莱因哈特,而所谓的余情未了,也只不过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将半位面第一的凯姆特帝国握在手中的机会,就算是锡安会也无法拒绝。
阿列克谢的到来成功安抚了惴惴不安的国王,他告诉对方,小皇子黑发黑眼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凯姆特帝国依然享有圣光的无限宠爱,而皇子本身显现出的圣光亲和力也验证了这一点。于是国王被安抚了,只不过他依然厌恶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而皇后呢,为了保证地位和宠爱,同时也为了逃避自己不忠的事实,也一同冷落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如同锡安会所期望的那样。
于是,阿列克谢得以以领路人的身份出现在小小年纪就饱尝人情冷暖的奥古斯都面前,而奥古斯都很可能是天命之子的候选人,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发觉到奥古斯都的天赋后,阿列克谢立即推翻了之前的诱导方案,直接将人掳回了锡安会总部,交给了“天选计划”的负责人,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的事情。
对于阿列克谢而言,他已经习惯了将侄子列维视若亲生,真正的亲生儿子于他却更像是一个实现梦想的道具,而现在,他要亲手毁了他。
“……所以,现任凯姆特帝国的国王奥古斯都并非是上任国王的亲生儿子,身体里也没有一滴皇室的血统,流有的只有我这个罪人的腥臭血液而已。不仅如此,他还是异端组织锡安会的首领,并且联合长老会的成员阿克辛一同谋杀了前任教皇格里高利六世……”
这一段当然是胡编乱造的,格里高利六世确实是死于阿克辛之手,却跟奥古斯都没有任何直接联系,后者充其量不过是袖手旁观这一出好戏而已,但这正是阿列克谢的高明之处,真假参半的谎言最难以辨别,当人们被他前期详细的叙述所吸引并逐渐相信时,后面的谎言自然也会被照单全收。
他不需要说服所有人,他只需要埋下疑心的种子,就足以动摇本来就称不上铁板一块的凯姆特帝国和圣光教的关系,也给瓦伦丁的反击留下了最好的借口。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当阿列克谢最后的力量也消耗殆尽,黄铜大钟轰然炸开,碎片飞往了加贝利城的各个角落,最大的一块正中辛西娅一伙与凯姆特追兵中间,透过铜钟碎片折射出一个个惊疑不定的面孔,辛西娅看到了,圣殿骑士团也看到了。
“真是精彩非凡的演讲,你说是吧,我的团长大人?”
在只有火把燃烧的地牢内,瓦伦丁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不佳的考斯特,随着他的调侃一出,后者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啧啧啧,你这样子真可怕,所以你要怎么选?是向新主献媚,还是为旧主报仇?”
最后,考斯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看都没看一眼依然昏迷不醒的克里斯多夫一眼。
“一根筋就是这点好啊。”
瓦伦丁耸了耸肩,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毫无声息的外事大臣,慢吞吞的顺着大开的牢房门走了出去。
关押着三个白痴属下牢房并不难找,异端审判局总是有自己的一套联系系统。
瓦伦丁靠在牢房门上,伸手敲了敲门,“喂,你们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找我们有什么事啊,首领?”安迪嘻嘻哈哈的声音透过门传了出来,“现在可是停职休假中哦。”
“给你们三个加班费,跟我去皇宫接个麻烦的老头子。”
第12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二十步
克里斯多夫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似乎对牢房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瓦伦丁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他依然保持着昏睡的姿态,等到确认对方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了,他才猛的睁开眼楮爬了起来。
捂着嘴堵回自己的喘息声,这位凯姆特帝国的外事大臣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不仅是因为跟死神擦肩而过,更是因为他所听到的那些话语。
现任凯姆特皇帝奥古斯都是前皇后与圣光教的阿列克谢大主教偷情生下的私生子——他都能想象中这条秘闻会在整个帝国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老国王其他的子嗣都已经在那场血雨腥风的帝位争夺占中消耗殆尽,奥古斯都是他名义上仅剩的儿子,除非这时候再蹦出来一个可信的私生子女,不然皇室就是彻底绝了后,这已经足以让那些野心勃勃的大贵族们心思活络了,毕竟还有哪个爵位能比国王还大吗?
其实阿列克谢说的是真是假根本无关紧要,他只是为有心人提供了两个绝佳的借口︰
第一,奥古斯都并不是正统的继承人,而是一个窃取帝王权柄的贼。
第二,奥古斯都与阿克辛合谋杀害了先教皇格里高利六世,还把罪名嫁祸给了异端审判局的瓦伦丁。
前者挑拨凯姆特帝国内部稳定,后者则把刀锋一同对准了新任教皇,把先手后手都占了个干净,迫使他们只能被动应战,简直恶毒至极,不愧是阿列克谢死前留下的致命一击。
克里斯多夫是奥古斯都三大执政班底之一,是他的铁杆支持者,哪怕此刻心神受到来自阿列克谢自白的强烈冲击,也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立场,比起去思考国王的身世,他更加关心如何在这场毁灭性的风波里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但无论他想到了什么对策,继续呆在这间该死的牢房都不会有任何帮助。
作为投靠蛛后计划的执行人之一,克里斯多夫相当清楚此时此刻这座秘密监狱有多危险,哪怕他本人在击剑方面也是一把好手,放到异端审判局面前就完全不够看,更何况这里足足关了四名审判官,单从危险度来看,足以媲美恶龙巢穴。
他很清楚,硬碰硬无异于自杀,可他更清楚,只要他不主动撞上去,对方只怕没时间去理会他这种小虾米。别忘了,被称为“圣人在世”的巴勒特主教至今还停留在皇宫中,以他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特意关照瓦伦丁来看,二人私下的关系足以让后者去冒一次险。
对方的目标是皇宫,这点毫无疑问。
而克里斯多夫的目标也同样是皇宫。
在确认了监狱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后,外事大臣手脚麻利的打开了监狱内部的密道,由于狭窄的密道只能容一人爬行通过,等到他从出口爬上街道,合体剪裁的燕尾服已经变成了一块脏乱不堪的破布。
此时加贝利城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接连的爆炸毁掉了这座第一都城的威严和歧视,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取代巍峨雄伟的曾经成为了主流,主干道更是被人拦腰炸断,尚未散去的元素乱流就像是一道道伤疤印在加贝利的肌肤上。
顾不得整理自己这副狼狈到极点的模样,克里斯多夫随手拦下了一队骑马经过的卫兵,在领头人震惊的目光下一把将他掀下了马,抢过缰绳就驱使着胯下的马匹向皇宫方向疾驰。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在心里默念,祈祷着自己能够赶上。
或许是祈祷起了作用,抑或是蛛后显了灵,克里斯多夫赶到皇宫的时候,宫廷内部依然是一片平静,守门的卫兵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但脸上唯独没有担忧之色。
怎么回事,异端审判局迷路了?
发散着不切合实际的臆想,他刷脸顺利进入了凯姆特皇宫,奥古斯都是个相当宽宏的帝王,一点也不介意臣下自由的出入他的后花园。皇宫内部如表面上一样平静,可越平静,克里斯多夫就觉得越压抑,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爆发。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狂奔到皇宫的核心区域,惊慌的外事大臣却意外扑了个空,卧室、书房、议事厅、花园……所有奥古斯都可能在的地方全被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奥古斯都喜爱独行的性格在此刻暴露出了巨大的弊端,这么多的侍女侍从竟没有一个能说出帝王的去向。
“冷静,冷静……”克里斯多夫揉乱了短发,“那个烂酒鬼死哪里去了……”
揉着揉着,他突然灵光一闪,整个人都顿了一下,“……是那里。”
自言自语的吐出这三个字,克里斯多夫转身开始狂奔。
先是各国使臣炸市区,后有阿列克谢自曝丑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是奥古斯都也不会疯到找不到人影的地步,可偏偏他常去的地方又确实没人。
这样想来,他就只有一个地方能去了。
在奥古斯都继承王位之后,王太后就搬去了专门为她建造的小礼堂,日日夜夜侍奉圣光,将属于皇后的房间留给了未来的儿媳。而这座礼堂由奥古斯都亲自督造,就在皇宫主殿的后面。
事实证明,克里斯多夫丝毫没有愧对“奥古斯都心腹”这个人设,在礼堂门口看见罗尔德这位内务大管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陛下在里面吗?”克里斯多夫跑到罗尔德身前停了下来,“我有紧急的事要禀告陛下!”
面色严肃的罗尔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事有多紧急,但恐怕陛下现在谁也见不了。”
“……什么?”被拒绝的克里斯多夫楞了楞。
“相信我,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陛下进去多长时间了?”外事大臣焦躁不安的问道。
“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分钟了。”罗尔德抬手看了看怀表回答道。
奥古斯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母亲面对面谈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年幼的时候是她不想,后来是他不想,这样算来,他们大概已经生疏到连“母子”这个称呼都有点名不副实了吧?
凯姆特的王太后背对着儿子跪在圣光像前,纤细背影依然窈窕,并没有其他贵妇人不可避免的臃肿发胖。
“你来啦。”她轻声说道,站起来转过身,被时光铭刻痕迹的脸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姿,她的气质就像是醇酒,由岁月酝酿出无可比拟的香气,哪怕是已近暮年,这个女人依然美丽的可怕。
看着母亲淡然的神情,奥古斯都感觉胸膛内一阵气血上涌,他很清楚这并不寻常,体内的某样东西正在崩塌,情绪在瞬间就滑落到了崩溃边缘,他极力想挽回却无能为力。于是,他来到了这里,压抑着自己的歇斯底里,来寻求疏远多年的母亲的帮助。
“呵,一看你这副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了。”冷笑蔓延上了他的嘴角。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放任他带走你。”王太后冷静的回答。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炸弹,彻底引爆了奥古斯都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他状若疯癫的叫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背叛了我?!”
王太后也在瞬间变了脸色,她抛弃掉了冷静自持的表象,小跑着来到一脸痛苦捂住脑袋的奥古斯都身前,惊慌的把他抱进了怀里,“亲爱的,你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怀中的青年已经由面露痛苦转变成了浑身痉挛,王太后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他根本不是会为自己其实是私生子这点小事而痛苦的弱者。在冷酷无情上,他与亲生父亲一脉相承,但在无情的宫廷斗争里,这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王太后相信就算某一天有十七八个男人窜出来自称自己的情夫,奥古斯都只会笑笑就一笔带过,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她才能在刚开始时表现的如此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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