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老头左边,是衣冠楚楚的苏轮,右边,是面无表情的浅也。三人六脚并排走在村里,那画面,说不出的违和与怪异。
“我说……”长时间的静默里,独手翁开口,“这村子我们已经走了一圈了,没发现别的古怪。眼瞧天也暗了,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落脚?”
于是,三人寻了一处祠堂走了进去。
祠堂一向是村民祭祀祖先、商讨要事的重要场所,不仅地方大,位置也在村子的最中央,待在里面,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能注意,但凡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就可以赶过去。
简单收拾了一番,他们就坐了下来。依然是独手翁在中间,浅也和苏轮一左一右,相对无言。
独手翁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笑道,“二位是怎么认识的?”
“一起去贺州的路上认识的。”
“……”浅也觉得,她再扯什么不认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
“那你知道她现在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么?”独手翁故意道。
苏轮看着浅也,“她是在生我的气。”
浅也冷笑一下,撇过脸,懒得理他。
“啧啧啧,丫头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老头瞬间化身居委会主任,搬弄是非道,“没遇到你之前,老夫观丫头和那男人相处,很有些生死相许的意思。遇到你之后,丫头对你无比冷漠,老夫可瞧不出半分情义。公子,虽然这话有点难听,但你仔细想一想,咱们是不是出局了呢?”
浅也险些被独手翁呛到,一脸微妙地瞪着他。喂喂喂,老头,你怎么这么八卦?不是说要寻宝的么,去啊,继续你未完成的寻宝大业啊!
“前辈这么觉得?”苏轮不答反问。
“嘿嘿,老夫觉得,公子你不是个好相与的。”独手翁大笑,倏然冷了脸色,“所以,因为嫉恨那瞎子,你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干掉了?!”
浅也看向苏轮。
月色如钩,清风阵阵,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哦?”
“不然,为什么我们在村子转了这么久,也没看到瞎子他们的行踪?不是你,还会有谁?”
苏轮抬眼,对上独手翁。
良久,他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独手翁挑眉。
就见苏轮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他们。这样,前辈可满意?”
这男人……
独手翁叹了一口气:“公子当真是聪明的叫老夫不知说什么好了。”
苏轮走向门外。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独手翁幽幽道,“丫头,你真的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见浅也不回答,老头一笑,继续道,“无所谓。你有也好,没也罢,人家送上门了,老夫不用白不用。只是到时候用得狠了,丫头你可别心疼。”
我管他死活。
浅也抱膝,将脸埋入了臂间。
风呜呜叫着,轻轻拍打着窗棂。
“啪嗒”一声,她的身后,祠堂里供奉的一排排灵位,不知怎的,突然掉下了一块。
她回头,看到地板被砸起了一圈的灰尘。而对面,独手翁动也不动,依旧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话说,还不知道这村子究竟是什么底细呢……
她站了起来。
穆夜和老头都提过,地陵的入口就在村子里。可他们之前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怪异之处。
难道——
谁知刚走一步,闭目养神的老头就问,“干嘛?”
“去看看牌位。”
老头没表示反对,她继续走向内室。
越往里走,越能闻到一股味道。不是香烛,也不是松木,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一闻就忍不住皱眉的腐臭味。
神龛上供奉的牌位并不多,勉强有三十个,因为放置多年,全部积满了灰,无法看清上面的字迹。
她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牌位,用袖子擦了擦,立马,“先考岳有财之灵位”八个大字印入眼帘。
哦。她想,这村子叫岳魁村,所以里面的村民应该都姓“岳”。抬头,看到神龛上有个空位,本能就想把牌位放过去。
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她就停住了。
等一等。
以她有限的古代知识来看,祠堂里的这些牌位应该很重要吧?重要到,即便村民们搬走了,也该把它们随身携带。
可现在,它们好端端地立在祠堂里,因为无人打理,蒙受尘埃——村民们呢?他们发生了什么?
鼻间的那股味道越来越浓了。
她嗅了嗅,微微侧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祠堂角落叠成一摞子的东西。
那东西脏兮兮、黏糊糊的,被人一块一块扫到了一起,堆叠成一个小山,而小山最上头,却是一个阴森森的骷髅头。
此刻,骷髅头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颌在弯,嘴在笑,仿佛在那里观察了好久。
她心跳一停,没来得及开口,下一刻,牌位后面就伸出一只黑手,死死抓住了她!
“啊——!!!”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她拼命后退。
与此同时,一阵脚风袭来,闻讯赶来的独手翁狠狠踹向黑手。
“呃!”
黑手吃痛,一把松开她,她的腰一紧,被另一个人搂到了后面。
回头一看,是苏轮。
“哼,让老夫瞧瞧,装神弄鬼的,是什么玩意儿!”独手翁冲到神龛背后,砰砰几声,踹出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圆球般滚到了地上,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头,是个……浅也一愣,是个小孩?
不,不对。
紧接着,她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因为,黑影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张成人的男性面孔。
——是个侏儒。
第129章 第25章:慧者执妄(一)
“对……对不起……”
侏儒蜷缩在那儿,小心翼翼地看向三人。
独手翁道:“你是谁?刚才想干什么?”
“俺是这个村子的,刚刚没有恶意,就是、就是想把她……”侏儒怯生生地瞟了一眼浅也,“吓走……”
浅也嘴角一抽。
独手翁指着四个角落,“这些骷髅都是你弄的?”
“是、是俺扫过来的……”
苏轮瞥了一眼浅也手上的牌位,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啊?”侏儒回看他,答道,“俺叫岳青山。”
听到姓岳,苏轮揽住浅也的手稍稍松了松。
咦?
浅也心里一动,猛然发现自己还被他搂着,瞬间黑脸,一把推开他,走到了独手翁身边。
独手翁却不理会这二人的小动作,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吓走我们?”
“因为……因为……”侏儒犹豫。
“说!”
“因为你们肯定是为了宝藏来的!”侏儒大喊。
“哟!”独手翁的眼神锋利起来,声音不觉带了一丝杀意,“你也知道宝藏。”
“俺当然知道。因为俺就是这村子的守陵人!”
守陵人?
这三个字,不止独手翁和浅也,连后面的苏轮也被引起了注意。
独手翁兴奋道:“你是守陵人,这么说,你知道地陵的入口在哪儿了?”
“知道又怎样!俺不会告诉你们的!”侏儒梗起了脖子,“你们想要宝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番话,说得独手翁和浅也真正无语,也不知道这侏儒到底是单蠢还是成心了。要么,你就别告诉别人你是守陵人,要么,你就一心一意对付来找宝藏的人。这样不上不下、欲说还休的,摆明了是让人打他嘛!
想到做到,独手翁动手了。
才打了几下,侏儒就抱头求饶,“哎哟!别,别打了!”
“疼!哎哟!俺疼!”
“地陵入口在哪儿?”独手翁揪住了他的头皮。
“俺、俺不能说……”侏儒一脸痛苦,“俺答应了恩公,只带他们去。除了他,其他人都不行……”
独手翁不屑,“恩公?你恩公又是哪位?”
“……”侏儒犹在挣扎。
“说!老夫可没那么多耐性!”又是一脚。
“是——是个瞎子!俺、俺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侏儒闭眼,一股脑吐了出来。原本以为自己难逃一脚,可等了半天,那预料中的疼痛也没到来。
侏儒疑惑地睁开眼,却见对面三人均是一脸意外。
“你说……你的恩公是个瞎子?”浅也激动道,“他是不是白衣白绫?身边还有个……有个带扇子的小白脸?”不知不觉,她也沿用了独手翁对穆夜和周令祎的代号。
侏儒惊奇,“你认识恩公他们?”
真的是他们。
浅也抬头,与独手翁对视一眼。
“他们现在在哪儿?”
“你真的认识他们?”侏儒又问了一遍。
浅也重重点头,“我认识。你快带我们去找他。等我们一见面,你就知道了。”
“好。”侏儒终于相信,“那你们跟我走。他们就在村里,我带你们去找。”
眼看浅也和独手翁就要动身。
一旁的苏轮忽然道:“前辈,难得有了一个守陵人,你不让他带你去地陵入口,却让他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孰轻孰重,你可要斟酌好。”
“斟酌什么?”浅也立马炸毛,“前辈,穆夜他们知道地陵里的机关布置,没有他,我们进去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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