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业是次子,无论再如何讲儿子都要成材,谢麟对长子的期望与管教都更多一点,对次子要更宽松和宠爱一点。爹娘都不是什么老实人,谢业天生胆子就不小,再有一个小伙伴,就更是能蹿到天上去了。
小青带着连铭来,谢业与连铭玩到一起,骗了厨下带他们去看羊,一人蹿到一头羊的背上就开跑了。羊又不是被驯好的坐骑,断不能如他们的愿去仗剑结伴走天涯的。两头羊兵分两路,两个人也就跑到了两个地方。
不多会儿,一齐被生擒,送到了上房去审问。
谢业是“天塌下来我顶着”的主儿,相当有英雄气概地承认了:“不是说魏人七岁骑羊引弓射鸟鼠的吗?”谢麟这才发现,他背上还歪歪斜斜背了个小弓箭。
谢麟试图跟儿子讲道理:“你有马。”
谢业大声道:“那是你们划好了圈的!没意思!”
程素素已经在卷袖子了,听了这一声,忽然愣住了,忽然失笑:“外甥像舅,你这是要上天啊!”程羽好歹是长到二十几岁才奋起抗争,谢业这小货现在就开始自己作了?
程素素卷袖子的手停了,谢秀可没停,对父母敛衽一礼,谢秀斯斯文文地将她弟揪走了:“长本事了你!”原来,这骑羊的典故是她说给弟弟听的,现在出了篓子,她先认个错,然后把她弟暴打一顿。
长辈们笑得不要不要的,竟没有再追究。
连山与小青再三致歉:“办这个事儿,必有铭儿的一份。”
谢麟笑道:“无妨,小孩子要不淘气,还叫什么小孩子?过两日我将设宴,你们也来。”
两人答应了。
连山与小青走了,谢秀也打完她弟了,程素素命人准备了热水,给儿子洗澡换衣服。洗完之后,谢业又是个干干净净的可爱男孩子了。谢绍带点兄长式慈爱地摸摸弟弟的脑袋:“瞧,这个样子她们就舍不得打你了。”谢业有点鄙视地说:“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
= =!程素素想把他们仨捆一块儿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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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打打闹闹的感情好,谢麟与程素素看着也开心,笑了一阵儿,命摆了饭来。因谢业还小,吃饭的时候就不许桌上讲话,给他立点规矩。吃完了饭,谢麟与程素素说了要宴请的事情。
程素素道:“现在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啦,一件一件的办。”
程素素道:“不知道你要办哪一件,我这里却有一件要你办的。”
谢麟好奇道:“什么事?有人找你讨情?还是?”
程素素笑了:“讨情的也有,无非是来请你做荐人。这且放下,你辛苦这些年,方有这些的成就,可不是为了给无能之辈保驾护航的。我说的是另一样……你们仨,去,将今天的事情给我写个检讨!”
谢业吐吐舌头:“一定有什么事不让我们听的。”说完还是乖乖地走了。
将孩子打发走了,程素素才正色地对谢麟道:“我虽经营了在魏国的眼线,如今你我怕是要回京了,此后联络困难,你不做这个安抚使,一应的钱粮费用等等,都不能动用朝廷的了。若要咱们独立支撑这件事情,恐怕有些吃力的。”
谢麟道:“你的意思是?散了?”
程素素道:“我的想法是,他们提心吊胆在敌国这些年,也该有些回报了。私盐转成官盐块了吧。”
谢麟皱眉不语。
程素素笑道:“是削减,并不是全交给你的继任者,交了,我也不放心呐。择其中一部分吧,可靠的我还是留着。不过,以后再办这等事,用咱们自己的人。”她说的“自己人”,是指谢府养的人,甚至本身就是谢府的家仆。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反而可靠。若是谢麟在外面收罗正经百姓给他当探子,人们会觉得相当的危险,若是派他自己的仆人,人们反而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了。
谢麟问道:“不会有什么不该泄漏的东西泄漏出去吧?”
程素素道:“我当然会选好人,他们每个人,都只知道一部分。”
谢麟这才同意了,又将从团练里选拔人才的事情对程素素讲了。程素素道:“这个我就更不明白了,不过,我觉得你想得很对,光会守城,是不行的。以攻为守,才好。”
谢麟矜持地:“我就是这个意思。”
“继任的人选,京里没问你的意思?”
谢麟低声道:“若要问我,我必会讲,还是将北疆再拆作三路的好,这些人我看没有能够统筹这么大局面的。唔,道灵若在这里,倒是可以的,其他人么……”谢麟还有个私心,他打下这片江山,是头猪来继任,都能过好几年太平的日子,他可不想便宜了猪。
程素素不再讲话,这是一个层次的问题。谢麟处在培养人手的阶段,他的层次决定了他下属的层次。他能培养的人,要比他低那么一层。堂弟族亲学生下属们,现在聚集在知府知县这一层,再高一层的,难为谢麟所用。
北疆后来者,恐难是谢麟的铁杆了。谢麟在北疆安插了不少亲信,尤其中、西两路,可谓根深蒂固,不必担心人走茶凉。
程素素道:“那我便准备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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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的第一次宴请,请的是武将。安喜、连山已积功升作将军,二人对谢麟皆是毕恭毕敬,对程素素的出现也是毫无异议。其余将校、团练里的各级官员皆俯首贴耳,听谢麟说了计划。
安喜与连山都赞成:“大人果然英明!”
团练诸人更无反对。
谢麟便着手安排,圈定了范围:要青年,至少要是中年,年纪不能太大的人,身体要健壮,考较他们的方向感,荒野求生的能力,空间感……最后,识字的优先。不识字的,找出来之后也必须要上课学识字,谢麟宁愿自己亲自教。
先是将人放到较远的郊外,从中筛选,选出来的人再放到更远的地方。又考他们识图的能力,再考思维逻辑,能否用最简单的句子表达指令。还要要求勇敢,但是不莽撞……
林林总总,在谢麟所掌管的两路的土地上,也不过是选出了二十个人。谢麟将他们的姓名履历记下,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在这里等到验收成果了。
继而是宴请了自己的亲信。
从堂弟族亲到学生姻亲,又有高据这样从府里出去做官的,还有邹知府这样的老部下。满满地摆了三桌酒,谢麟命谢绍一一给他们斟酒。
谢鸾等都安稳坐着,谢鸾是谢麟堂弟,谢绍的叔父,自然坐得坦然。谢绍管李巽叫舅舅,他也坐得稳。坐得最不稳的反而是邹知府,谢绍执壶到了他的跟前,他就双手捧杯站了起来。谢麟好气又好气地:“你坐下,他小孩子,使使又怎么了?”
谢绍也一脸的恭谨,极有礼貌地温和地劝邹知府坐下,给他满斟了一杯。
斟完了酒,谢麟才说了自己将要入京的事情,众人一齐恭喜。朝中有人好做官,虽然以后顶头上司换人了,但是京里又有人了。邹知府激动地:“恭喜大人要高升了!”
谢麟道:“那要看朝廷的安排了。我去之后不知何日能与诸君再会。”
谢鸾给他哥抬轿子:“您总还是我心里的安抚使,我永远听您的。”
谢麟正色道:“这才是我担心的。临别我有一言赠与各位。我去之后,朝廷会派新的安抚使来。我不怕诸位忘了我,就怕诸位不忘我,反与新来的上官有芥蒂。这样不好,既误国事,又误诸君。切记!”
众人一阵吆喝,谢麟道:“诸位的情意,我都记着……”
李巽笑言:“你的记性我们是知道的。”
话被打断了,谢麟也不恼:“一句话,将事办好。若有难处,唉,你们总知道我在哪里的。”
众人一阵笑,心里都有了数。
宴后不久,即有诏,召谢麟回京。不是政事堂自己的决定,而是皇帝的手书,认真地请谢麟回京,给皇子做老师。
第234章 教育问题
“嗷呜呜呜嗷——————”
谢业哭得极惨, 哭得极具特色。
大约从断奶之后,就极少见到他哭了,此时与连铭二人抱头痛哭。
另一边, 卢氏也与小青抱头痛哭。作为程素素的亲友团, 小青及其携带的家属有着除集体送别之外的额外优惠——单独道别。道别里最伤心难过的,程素素以为是卢氏与小青母女俩,毕竟母女连心。若以哭得最大声来论,那最伤心的一定是这两个小货了。
程素素打小就是卢氏给带大、与小青一同长大的,毫不夸张的说,与这母女俩的感情比对赵氏都要厚, 还厚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拿手绢按按通红的眼角, 程素素不管两个小东西, 先劝卢氏:“三娘,不要这么伤心了, 要我说,竟或依着女儿女婿住,也没什么不好。”
是的,这是她早在心里计划好的。卢氏也上了年纪了, 总跟在自己身边, 条件是比小青这里要好不少, 毕竟谢府的底蕴不是连山这才恢复一点元气的家庭能比的。但是卢氏就这么一个亲闺女, 又有了外孙, 硬拆开人家也不对。别说卢氏不是卖身的奴仆, 就算是, 辛苦了这大半辈子,程素素也得有良心,叫人家能一家团聚。
卢氏还很犹豫,小青是亲生的,程素素也是打出生就归她给带大的,感情也不错。相较而言,她更担心程素素一点。不提程家的对她的恩惠,单看程素素这些年干的事儿,就是冒险的居多。虽然在身边也不能帮着大忙,不看着总不安心。
小青抹抹眼睛:“娘,您看呢?”她是既舍不得母亲,又觉得母女俩都离开了,剩下程素素,心里很过意不去,如果能够,她倒想把丈夫儿子一块儿打包了带着跟程素素一起回京。
卢氏两头犹豫,程素素已经母亲拍板了:“就听我的!留下吧!你们瞧,樱桃也长大了,张家的做事你们还不放心吗?”
卢氏号啕了起来:“以后想见就难了啊!”
她这一哭不打紧,谢业与连铭本已哭得差不多,开始抽噎了,听她这一句,又“嗷”地哭了出来。程素素道:“怎么会呢?您要想见我了,跟外孙一块儿上京来。女婿也有回京述职的时候,一同来就是了。我都安排好了。”
北疆不止是经济受到很大的破坏,文化也是一样的,大概最好的书院就是天一书院这个分院了,当然要把连铭收过来读书了。等连铭长大一点,视其天份再定方向。反正在确定要考科举、进官学之前,他都得在书院里呆着,这书院那交换生的法子还是程素素想的呢。等小孩子长到十岁开外,就能申请进京进修去了。
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小点儿还不大放心,连铭就不一样了,入京就有程素素给照看着,这方面的顾虑是不存在的。
程素素并不打算废除这种交换生的制度,还打算让谢业长大了也要往北疆来。北疆这片地方,谢鸾是自家叔叔,谢理是族亲,李巽极有可能呆上几年之后做到安抚使。还有王经,那也是与自家交情颇佳的。谢绍、谢业,可不能让他们忘记了北疆的局势。
这打算一说出来,号啕的也不号啕了,嗷呜的也不嗷呜了,保姆趁机上前将两个小货拉下去洗脸。程素素笑着摇头:“好啦,咱们也甭哭啦,不用太久,准能再见面的。”
小青却哭了:“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呀?”
先时哭作一团,连山插不进手,现在只有自己老婆在哭了,不上前安慰更待何时?连山见缝插针地上前:“先前正打着,不得功夫,就这二年,我总得往京里去一趟,到兵部去。”
好容易才将小青劝住了。小青将眼泪一收,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她送的仪程与人格外不同,没有珍玩,都是些吃的用的,尤其是程素素用惯了的东西:“知道什么都能买得到,也都有人做,可也别对自己太不上心了,再好的东西,不合自己用那也是身子受亏。他们外头卖的鞋,你就穿不大惯的,我做了几双……”
到了这一步,男人就麻溜离开就对了,连山的情况又不同,他跟谢麟还没有跟程素素的关系更亲呢。等小青嘱咐完,程素素又开始往外掏东西,她给准备的东西也极有她个人的特色,出手就是拿钱砸人。
在北疆这些年,程素素也没断了收入,也置了些田产铺子。如今分作四份,一份用来维系书院的运转,一份留下来当作儿女日后读书时的花销,一份交给卢氏傍身,另一份开了个养济院。最后这一份交给小青代为管理。卢氏与小青都不肯接:“做好事是应该的,我们也能拿出钱来。娘子在北边儿这么些年,不带些私房回去怎么行?京里什么都贵!”
程素素道:“我有安排。”她现在也不用靠这些钱来装门面。
一旦她拿定了主意,卢氏母女也无可奈何,只得在她的安排下,先给卢氏搬家。程素素送出去些财物,转手又来人给她送礼了。
谢麟回京,多少人盯着他空下的位置,谢麟给皇帝的奏折都写完送上去了,对所有来探口风的人却只字不提。便有心思灵活的人找到了程素素,希冀从她这里能够听到些消息,又或者干脆吹个枕头风。
程素素收了无数拜帖,见了不少人,礼物酌情收下,交情深的就笑纳,交情浅的就廉洁奉公,交情更深些的,反而要再添些钱给他们。
如谢鸾,托交了孝敬府里的礼物之后,又“给二哥二嫂送行”,程素素就不客气地说:“你在这里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当我不知道?由奢入俭难,过得不舒服,你还能贪墨不成?真做了出格的事,不用叔叔婶婶动手,我先收拾了你!”
谢鸾也不恼,笑嘻嘻地:“二哥二嫂疼我,我也不能仗着比你们小就装糊涂不是?侄儿侄女都长这么大了,我再赖着,可不像长辈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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