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华容墨的住房里,花无修在用了一百种方法也没能大开任何一扇封闭的窗户后,彻底绝望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终于明白华容墨为何要讲她锁在他的屋子里了。因为没有哪间屋子会如他这间屋子如此结实,还四周布满了不可思议的结界。这屋子哪像是给人住的,分明专门用来囚人的!
察觉到有人来,花无修连忙整了下衣服,擦去额头上因忙碌而流出的汗,一咕噜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装睡。
华容墨推门而入,看到屋子里整齐而安静,似乎有些惊讶。自然,他从不会把任何有损形象的表情挂在脸上。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子,关上门,点开灯火,走到床边,开始脱衣。
花无修因为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他在干嘛,直到察觉到有人睡在了她的身边,汗一滴滴从额头上滴落。
她能差觉得出,睡在她身边的,正是华容墨。他不会是眼瞎了吧,没看到她正睡在床上么?
这时,华容墨一挥手把灯给灭了。
一片诡异的黑暗中,不等花无修跳起来,华容墨先开了口,轻轻的声音,微带叹息,“你倒真是大胆,明知是我的房间,还睡在我的床上,不怕有辱女儿身份?”
花无修终于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却被华容墨一把按住。
☆、无泪
华容墨把被褥朝花无修身上挪了挪,道:“睡吧。困了。”
花无修怀着惊涛骇浪的心情,一夜无眠到天亮。
天光将将破晓,华容墨便起身穿衣,看着床上黑着眼圈固执得不肯闭眼的小人,眼神颤了颤,似乎有些被吓到,“你,没事吧?”
花无修瞥了瞥他,刚刚张口想说话,便因再也阻止不了的困意,沉沉睡去。
华容墨穿好衣服,走到床头,看着花无修熟睡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回想半个月前在白府外偷听到的容神与这个女孩的对话,喃喃:“你真的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花无修吗?睁开眼睛活蹦乱跳时倒真有几分像她。”
“你说你在等死又是什么意思?一百年后的你,死了吗?是谁杀了你?”
自然,睡着的花无修不可能回答他的疑问,他也不需要答案。
他摸了摸花无修的脑袋,“放心,你既是我的未婚妻,我就一定会保护你。”
敲门声传来。
华容墨下意识地收回手,起身去开门,看到是自己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墨生时,眉头一蹙,“你来做什么?”
墨生笑道:“哈哈哈……当然是过来,看看我的好弟弟有没有对未来的小妻子做逾规之事。”
华容墨瞬间脸上结冰,“我说过了,不许叫我弟弟。”
墨生愣了愣,“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身体里都流着母亲的血液。铁打的事实,岂由你不认?好啦,我的好弟弟,你就不要总是板着脸了,多好看的一张脸不笑都可惜了。”
华容墨并不理他,转身离去。
墨生笑着无奈摇了摇头,走进了屋子,蹲在床头,点了点床上小人的脸蛋,道:“睡相真糟糕,我还是喜欢你睁开眼睛活奔乱跳的样子,精灵得像只猴子一样。小人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那个笨弟弟啊。”
花无修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她是被咕咕叫的肚子喊醒的,一睁开眼,便闻到满鼻子的肉香味,还夹杂着浓烈的酒香。她一咕噜从床上爬起,顺着这香味飘到了正在大吃大喝的墨生身边。
墨生拿了块鸡腿在花无修的面前晃了晃,明知故问:“怎么?想吃?”
花无修流着哈喇子直点头。
墨生道:“给你吃可以,但你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美食美酒当前,花无修哪还有拒绝的力气,继续流着哈喇子点头。
墨生得逞般笑了笑,道:“我娘常常与我念叨,说我的弟弟,是个天生无泪之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没哭过,成天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板着脸。后有道士预言,说我弟弟之所以无泪,是因他是个灾星,到哪里哪里遭殃,谁若是和他扯上关系,都将不得好死。那道士预言之后,我弟弟就离家出走了。我找了他好多年,直到听闻华容一族一改风格做了书院,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我这一生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大的愿望,唯一的愿望,就是看我的那个弟弟流一次眼泪。你可不可以答应帮我,让我在生前看他哭一次?”
花无修一边大口啃着鸡腿一边连连点头,只要有吃的有喝的,别说教一个人哭,就是教一个人死,都没问题。
墨生举起手里的酒杯,撞了一下花无修手里的酒壶,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约定,也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可不能教第三个人知道哦,尤其不能教我那院长弟弟知道。”
花无修拍了拍胸脯,道:“我花无修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绝对保密。”
墨生笑道:“哈哈哈哈,真是爽快!小人儿,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花无修打着酒嗝,得意道:“我是谁啊,我是花无修!谁会不喜欢我啊,谁不喜欢我,我打得他喜欢我为止!”
墨生连忙扶住醉倒的花无修,无奈叹:“才喝一壶酒就醉了,这酒量真可以与我那院长弟弟媲美了。”
花无修这一醉就又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华容墨的床上,头晕晕的,浑身无力,不由害怕,“我……我这是中毒了么?”
华容墨端着药走过来,看着她,摇了摇头,“你是发烧了。”
花无修看向华容墨,有气无力地惶恐道:“我的衣服……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华容墨道:“不是我,是家中一个女侍卫。”
花无修想坐起来,却只能无力地徒劳挣扎。
华容墨道:“把药喝了。等病好了,就可以下床了。”
花无修一闭眼,将华容墨递过来的药喝了个精光,然后直吐舌头,“好苦,好苦……”
华容墨看着她一脸的痛苦色,道:“你是第一次吃药?”
花无修咬牙道:“这不仅是我第一次吃药,也是我第一次生病!”想她以前的身体,那可是神祖之身,什么小病小灾从来没有过,就是被砍成碎泥也能愈合如初。现在好了,一个小病就把她折磨得惨无人形,简直奇耻大辱!
华容墨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后,便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花无修。
花无修抽了抽流清水的鼻子,道:“你今天不忙吗?”
华容墨将被褥往花无修身上提了提,道:“不忙。”
花无修晕晕乎乎中,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哭道:“不忙的话,能不能唱唱歌给我听,我好难过。我从来都没这么难过,比杀了我还难过。”
华容墨抬起手施法结了层冰在手心,盖在花无修的额头上,道:“我不会唱歌。不过,我可以讲故事给你听。”
花无修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道:“好啊,讲故事也好。”
华容墨道:“从前,有个小孩,他不会哭,也不会闹,无论多么伤心,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小孩的娘亲总是夸他,说他不哭是因为坚强懂事。可小孩并不坚强,也不是多么懂事,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把伤心表现在脸上。小孩没有父亲,只有一个娘亲和一个哥哥。小孩的家境也不好,一家人住的是山上的野庙,吃的是野果树皮,时常还要和周围出没的野兽打架。小孩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可他的娘亲不允许,说外面很可怕,不仅有吃人的野兽,还有吃人的人。小孩听信了娘亲的话,一直和娘亲哥哥住在山上,过着天真无忧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小孩的哥哥生病了。小孩的娘亲懂点医术,以为可以救哥哥。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拖下去,哥哥的病越来越重。有一天,小孩的家里来了个自称神仙的道士,那道士当着小孩的面说,说这个小孩子不哭,是因为他是灾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小孩的娘亲把那个道士赶了出去,并且要小孩忘了道士的话。可小孩忘不了。那一夜,小孩偷偷背着重病的哥哥下了山,找了山下的大夫给哥哥看病。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想在外面的世界生存,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身份地位,还有一样,是钱。小孩没钱,也没有地位,带着生病的哥哥跑遍了所有医馆,没有人愿意给他的哥哥看病。”
花无修心头一紧,连忙问道:“那后来呢?哥哥的病治好了吗?”
华容墨道:“小孩没有办法,只好把哥哥偷偷扔在一个医馆里,并留下信,请医馆的人治好哥哥的病,他会回来把治病钱还上的。后来,小孩在想办法挣钱的过程中,被一富贵人家收养了。富贵人家给了小孩身份地位,同时也给了小孩钱。可是,小孩拿着钱再去医馆找哥哥时,医馆里的大夫告诉小孩,他的哥哥早被当做流浪儿赶出去了,生死未卜。小孩想去找他的哥哥,可富贵人家锁住了他,不让他走。”
花无修听完笑道:“再后来,小孩为了自己的梦想,放弃了他的哥哥,对不对?其实那个小孩,是你吧?”
华容墨换了只结冰的手敷在花无修的额头上,道:“故事已经说完了。你快些睡吧,睡一觉病就好了。”
花无修此时确实已经感觉好多了,道:“我睡不着,我想知道后来那个小孩怎么样了,他的哥哥怎么样了。还有还有,小孩的娘亲呢?没来找小孩吗?”
华容墨道:“故事已经结束了,没有后来。你快些睡吧。”
花无修叹道:“好吧好吧,看在故事很好玩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了。”说着身子朝床里面挪了挪,“天色不早了,今晚我就特殊允许你睡在我身边。”
华容墨坐在那里并不动,微微摇了摇头。
花无修道:“怎么?昨晚都睡了,今晚却害羞了?得,我再让你一步,让你搂着我睡,总可以了吧?”
华容墨依然屹立不动。
花无修叹道:“算了,你不睡我先睡了,懒得管你!”
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花无修看了看身侧睡得正香的华容墨,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喃喃:“小孩,你是真的不会流泪还是假的不会流泪?难道说,你的眼睛其是假的,要不要我挖出来研究研究啊?”
当小手从鼻子摸到眼睛时,华容墨突然醒来,吓得花无修身子一翻,落在了地上。
花无修摸着摔痛的屁股,指着华容墨气道:“你你你诈尸啊!”
华容墨起身走到花无修的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道:“烧已经退了。”
花无修高兴道:“所以我可以出去了?”
华容墨一瞬间穿好衣服,道:“在密道填好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
花无修见华容墨走向门口,想趁机一起溜出去,结果被结界狠狠打了回来,忍不住跳起,气道:“什么破结界,专门对付我的是吧?”
华容墨的声音传来,“此结界对付所有心怀不轨的人。”
花无修:“……”
☆、恶魂
有一种名叫泪葱的植物,把它切开,它就会散发一种可刺激眼睛流泪的气体。该植物作为可食用食材十分常见。
为了履行与墨生之间秘密约定,花无修绞尽脑汁地想让华容墨哭的办法。皇天不负,终于教她想到了。
傍晚时分,花无修与负责送饭的女侍道想吃泪葱,成功获得两颗泪葱。她又教女侍把墨生请来,教墨生静候在房梁之上等看好戏。
入夜,华容墨如往常进屋,见花无修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刀俎泪葱,疑道:“你这是做什么?”
花无修起身拍了拍身旁的凳子,一本正经地道:“你过来,坐在这里,配合我做个试验。”
华容墨一边走向花无修一边道:“什么试验?”
花无修道:“你先坐下来。”
华容墨难以明白她那小脑袋瓜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按照她说的,坐在了桌边。
花无修撸起袖子,拿起菜刀,朝桌子上的泪葱砍去。随着泪葱剥落切碎,其气体挥发开来。
花无修被熏得泪流满面,两眼模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华容墨:“你是不是哭了?”
华容墨蹙着眉头道:“我没哭,倒是你哭了。”
花无修呆住,这样都不哭,他的眼睛不会是石头做的吧。
华容墨站起身,抬起手擦着花无修脸上的泪花,道:“一会耍刀一会哭闹的,莫不是觉得在这里委屈了?”
花无修一听连忙点头,“是委屈了,很大的委屈,非常委屈!”所以放她走~
“……”
躲在房梁之上的墨生再也忍不住,噗嗤噗嗤笑了起来,结果笑着笑着脚一滑,摔了下来,然后趴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一幕了!”
华容墨眉头蹙起,“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你禁足这里吗?”
墨生一咕噜爬起,咳嗽了几下,笑道:“我,我只是路过,路过……”然后逃一般离开。
华容墨看向花无修,微怒道:“你和他在唱什么戏?”
花无修擦着眼泪道:“什么唱什么戏?我连门都出不了,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躲在房梁之上的。”
华容墨气道:“不说清楚,今晚不许睡觉。”
花无修擦着流不完的眼泪道:“不睡觉就不睡觉,不过,你可不可以把窗户打开,让屋子里泪葱散发的气体散出去。我的眼睛快撑不住了……”
“……”
这一夜,花无修站在床头,看着床上华容墨熟睡的模样,各种咬牙切齿了一番,终抵不住困意,趴在床头睡去。由于半趴着睡姿势实在难过,她迷迷糊糊地几番挪动,最后整个人趴在了华容墨的身上。
一早华容墨醒来的时候,看到压在身上的小人,脸上黑线无数。他轻轻挪开花无修,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10/47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