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你就完全信了,难道不怕是李公公伙同人故意骗你的?”
安天祐却不满意起来,到底是他亲派来的,如此轻信人,倒显得他眼光不好了。
董先生躬身答道:“不管臣信不信,只凭皇上现在的这几句话,臣便不得不信。”
安天祐不由笑了,是啊,再怎么样聪慧,四岁孩子也难说出这些话来。
“培植亲信不易,不只先生,想来那大夫也是你的人,你一下子出手暴露了好几位,太不值得了。新皇那里,你怎么交待?”
“皇上放心。属下这些年也颇有成就,培植了许多人手,臣等进了将军府,就过了明路,自此脱离组织,再不与番子们联络,而组织里自有人接替臣等,而臣则从李公公处新领一拨人听命于您。至于新帝那边,李公公也只交出一部分人,臣亦不在其中。”董先生回道,说完又担心安天祐怀疑李全的忠心,忙道:“李公公不是有意违抗您的旨意,公公说了,先交一部分投诚,总得摸清梁王有无开疆拓土的雄心,万一他只是个守成的君主,一股脑地交到他手里,属下们便成了死棋废棋,不如暂按兵不动,视情况再定。如今看来,竟是天意教他如此。”
安天祐岂会不了解李全,闻言一笑,转而问道:“看你天天急成什么似的,是不是李公公有话要你传达。”
董先生便正了脸色,道:“李公公说先前话未说完,他有一事请示:可否将皇上现在的情况告知娘娘?”
安天祐倒愣了一下神。
他去世前后,前世母亲的所做所为伤透了他的心,再转世后,又险被今生母亲放弃,便伤了心,只当自己没有亲人缘,就此胡乱过完一生也就罢了,反正他也是注定活不长的。
可是父母却不肯让他轻松混一世,硬是拿连绵不绝的爱暖热了他的心,让他重新又活了回来。
上次进京,丘如意两次为他差点疯狂,他不由想起前世的母亲来。
她对他的爱深如海,只是到底没能护他周全,所以她深深怨恨自己无能,即便是无上的权利,也不能减轻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怨恨。
当心中难解难排走不出自己造就的牛角尖时,于是不可避免地迁怒到与他短命有关联的安刘两家身上,所以她才会鱼死网破非要置这两家于死地。
安天祐不由闭眼一叹。
当年母亲不肯接受自己离去的事实,在其中兴风作浪,引得外祖父一家蠢蠢欲动,勾得梁王父子诡计百出。偏他病入膏肓,有心无力,只得随之任之。
若不然,有前世母亲的配合,安世诚便能顺顺利利地登上帝位,自己此时便是皇子,与前世母亲也得团聚了。
可惜,前世他识破了母亲的算盘,为了早日结束安刘的血腥内战,为了保住母亲的性命,他命李全毁去召书,毁去安世诚一家的活路。
今生,他不惧死,可他终久是个凡人,不能坐视不管他的父母他的手足,他总要尽力为无辜的他们寻个生机。
再睁开眼时,安天祐眼中清明一片,清晰说道:“请李全转告娘娘:她先时找的鸳鸯玉扣在荣华居床下右数第二块石砖下。”
说罢,安天祐心思沉沉地转身离去,直到走到小花园,正看丘如意正抚着小腹晒太阳,见他现身,便眉开眼笑地冲着他招手,竟是在等他了。
安天祐迎明媚的阳光走向母亲。
而董先生这边,一接到命令,忙张罗着往李全处传达。
不过半月时间,李全接到密信,脸上一喜:“皇上终久是个操心的命啊!老奴就说,老天怎么会让皇上白白重活一回呢。”
当下便要寻机会去见刘娘娘,有刘娘娘的配合,皇上再登大宝就容易的多了。
而此时,京城里的卢郡王夫妻亦是满面喜色。二儿媳刚诊出有了喜信,大儿子那里也传来了喜信,府里竟是双喜临门。
喜事还不只这些,不过三五日,便传出宫里贵人竟为当今皇上新添一位小皇子,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简直是普天同庆。
皇上多年未有子嗣,不想做了皇帝,若大的年纪倒得了个儿子,这说明我皇身体康健啊,
如此不用担心皇位更替,每每皇位更替总要生出事端出来,朝中百官安氏王公已是怕了,而新皇登基以来,没了刘氏制肘,又注重民生,政治也颇为清明,百姓因此安居乐业。
第二七二章 子嗣之痛
世人皆道:小皇子的出世,实乃是百姓之福江山之福啊。
刘娘娘闻听,却呸一句:“老不羞!多大的年纪,还这样不自重。当年看着他和梁王妃恩爱异常,这几年其妾侍们也未再生养,只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如今临老了倒是乱入花层,可见是个贯会伪装的下~流胚子。当年对我一口一个皇嫂,是何等的尊重,如今做了皇帝,倒是气势大涨,想见一面,竟是难于上青天了。”
宫人道:“李公公那边已经传过两次话了,娘娘还是见见他吧,说不定有什么紧要事呢。”
刘娘娘冷哼:“能有什么紧要事,那也是个小人。真是小看了他,他拿着我儿的人讨好梁王,还有脸到我这里来。”
宫人乃是刘娘娘心腹,便轻声笑劝道:“那本就是先帝的意思,倒怪不得他。况且如今刘氏已败,娘娘若有所图谋,外面少不得要借他的力量,既然不得见皇上,倒不如召他进来说话。”
刘娘娘闻言,心思一转,笑道:“他既然如此的神通广大,那你去告诉他,只要他让梁王见了我,我便去见他。”
宫人无法,只得出去传话。
其实不只刘娘娘不开心新皇的添丁,还有一个不喜此事,那人不是别个,而是现在的东宫太子安世弘。
知子莫若母。皇后叫过安世弘道:“一个小宫人生的奶娃娃而已,动不了你的根本。你父亲如今正在兴头上,你要大方些,拿出做孝子,做兄长的风范来,别让人看出诟病于你。”
安世弘笑道:“母亲多虑了,儿子明白。”
这确实不是虚言。自得知父亲给自己添一小弟弟,安世弘很是欣喜,一面向父亲道贺,一面亲自张罗着请人吃喜酒,皇上闻之,欣慰不已,召了儿子过来很是勉励了一番。
安世弘笑得满面红光走出大殿,直到进了东宫,脸上唇边笑意犹盛。
可是一进了丘玉~娟的房间,笑意立褪,脸色阴沉如墨。
丘玉~娟本笑着迎上前来,看他如此,便收了笑意,小心随侍。
安世弘一声不吭,躺在床~上。
丘玉~娟便立于床前,安世弘却又忽地坐起身来,恨声道:“你道父皇叫我过去,所为何事?他告诉我,若是将来无嗣,也无需担心,只管过继兄弟之子便可,甚或可以从现在起好生教养这个新弟弟,况且,古来便有兄终弟及的旧例。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我百年后将皇位传给这个奶娃子,都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如今看来无论皇帝还是百姓皆爱幺儿,哼,也不看他一个庶出子有没有这个福分。说到底,父皇还是忘了,他这个皇位,到底是我拼尽全力帮他坐上的。”
丘玉~娟脸色发白,一把握住丈夫的嘴:“殿下,您一向是皇上最爱最器重的嫡长子,是承继社稷的不二人选。说来说去,都是臣妾福薄,没能为殿下添得一男半女。”
安世弘已后悔在妻子面前露出真言,便忙缓了脸色,顺着她的话道:“这种事怎可怪你,本不是你的错。良娣及东宫众姬妾也不是都没有动静……”
安世弘忽然说不下去了,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
妻妾都没喜信,难不成问题真是出在他的身上?
丘玉~娟低下头来。
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安世弘的身上。
前世,秦皇后曾为他生下一个嫡子,安世弘登基时,即立为太子,安世弘的其他妾室亦有所出,倒是他为皇帝那几年,不仅再无所出,几个庶子女也相继没了,为此帝后二人嫌隙渐生,以至被时任卢郡王妃的丘如意钻了空子,与安世弘闹出那桩风流事来。
结合今生来看,前世未必是秦皇后眼里容不下庶子女们,只怕是宫里另有他人不想他再有子嗣,从而使了不知何种手段。
说来也是报应。
丘玉~娟心下冷笑。
若不是安世弘疑心太重,忌惮于她和丘若兰的先知,生恐谋了他的江山去,便暗中使药,不许她二人生子,却又不想被人诟病他好色,妾侍也不敢多纳,纳了也不敢多碰,倒是白白浪费机会,以致落得被人嘲笑他不能使妇人受~孕的下场。
丘玉~娟不喜安世弘,也想过做个贤后,将来扶持一位皇子,以保丘氏荣华,可若是安世弘真不能生,将来真要过继他人子,倒也罢了,万一真被其他皇子谋去帝位,刘氏的今天,怕就是丘氏的明天,这件事,她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丘玉~娟思定,抬头道:“殿下不可妄自菲薄!您是真龙天子,上天断不敢绝了您的子嗣。臣妾前些天已寻访了几位佳人,皆是兄弟姐妹众多,其兄姐也是多子女者,如今已是学好了规矩,不日便可安排进来侍候。几个女子被臣妾藏得严实,想来定能免于被人算计,臣妾也会加强防范,过不几个月,东宫必会有喜信传出的。”
安世弘脸面已转为常色,笑道:“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本宫以为东宫已是铁板一块,现在看来还是有所纰漏,你我皆要多加注意才是。”
丘玉~娟点头应是,安世弘却起别样心思,喝过一回茶,急匆匆往丘若兰房里去了。
丘玉~娟也不放在心上,只管布置自己的去了。
安世弘在丘玉~娟处不方便的说的话,在丘若兰这里却是无须隐瞒,他二人本就一起做过不少阴私事。
这也是丘若兰一直以来,在心里的最大依仗。
安世弘此时正语带苦涩道:“你说梦里,本宫直接由梁王做了皇帝封了太子?”
丘若兰跪地道:“那年安刘争斗时,卑妾得孝德皇后授梦,原本该是刘氏战胜,假皇子继续做皇帝,刘氏白得三年时间,害死许多安氏王公,父皇……父皇……”
“直管说,这里只有你我,你怕什么?”
丘若兰银牙一咬,说道:“那时父皇也着了暗算,命不久矣。殿下愤而联合众人与刘氏再斗,终险胜一筹,父皇是夜含笑殡了天,所以殿下便被众安氏王公拥立为新皇,梦里殿下也同时立了太子。”
安世弘大恨:“你为何不早说?”
第二七三章 老而不死
丘若兰瑟缩一下,解释道:“梦里毕竟有些朦胧,卑妾也是连猜带蒙窥个大概。不过,梦境与现实虽有些差距,大方向却也不变,父皇不仅无事,还做了皇帝,而殿下亦提前三年入了皇宫,虽是东宫,天下左不过将来也是您的天下,与梦里也算相吻合,卑妾说与不说,关系都不大。”
安世弘闭眼深思,半响,叹气道:“确实如此,即便我知道事情经过,也不敢真就白白让刘氏赢了。可真与梦吻合,也不全对,历朝诸代,做不成皇帝的太子可是不少。”
丘若兰不敢吭声,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从前世得知小皇子是假的,刘氏的一些部署也隐约知道,这才助着安世弘把事情提前了三年,只是如今安世弘没有子嗣,也确实是个大问题。
丘若兰知道丘玉~娟是不会对妾侍出手的,如此看来,前世秦秀英也是被冤枉了。
竟是刘氏的嫌疑最大了。
丘若兰忍不住道:“殿下子嗣艰难,未必不是后宫……”
安世弘道:“有这个可能。不过后宫一直被母后紧紧把持着,那些个不安分的妃嫔皇子们想出手怕也没那个能耐。”
丘若兰便道:“会不会是刘氏……”
安世弘点头:“她把持皇宫十数年,手中自会有个把死士暗藏内宫。她不忿安氏灭了刘氏,一些小动作自然难免,我会派人去好生查探的。”
丘若兰看出,安世弘虽也分析,可方才的话并未直达他的心里,不由轻~咬朱~唇,试探着问道:“殿下心中到底是作何感想?可否告之一二,也让卑妾心里有个底。”
安世弘犹豫片刻,逼视丘若兰,道:“圣人云‘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可听说,民间有个传说,老人若是太过长寿,子女便大多寿命不长,说是被老人给吃了。”
丘若兰瞪大了眼,安世弘又道:“父皇既然本是早就该去了的人,如今却好好活着,他这又是借了谁的寿?怪不得我无所出。”
丘若兰心里升出阵阵寒意来。
她知道自己是个极自私冷血的人,为了攀龙附凤,也间接害过人,不过,那些人在她看来,毕竟是些不相干的人,心里负担小许多。
即便是她前世极其怨恨的于氏,因是她躯体的母亲,她虽在心里不认为母亲,逼得急了,厌恶咒骂也是难免,却也不敢真要她的性命。
皇上乃是安世弘的亲生父亲,他身为嫡长子,一向得皇上器重,父子二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不想,他现在竟有这种想法,而不是欣喜于父亲现在还活着。
天家果然没父子。
丘若兰呐呐道:“倒没听过句话,卑妾孤陋寡闻,只听人讲,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其实安世弘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起了这个念头,如今丘若兰一脸惊吓样子,便醒过神来,喝令她不得将方才之话传出后,一脸若有所思地走了。
隔天,丘玉~娟就安排新妾侍入了东宫,皇后心中颇为欣慰,皇上国事繁忙,些许小事并放在心上,况为太子开枝散叶,本是太子妃的本分,算不得功劳,故并必就此事发表看法。
看在皇后母子眼中,便只当皇上仍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老夫老妻的,皇后心里酸过后也就放下了,倒是安世弘却长时间不能释怀。
刘娘娘也终于如愿以偿见得了皇上的召见。
刘娘娘心里忍不住想,李全倒真真是个有本事的,离宫多年,手腕仍是如此了得。她还真是小瞧了他。
想到马上就能在梁王心中种下一根刺,刘娘娘心里便是一阵痛快,借着这股痛快劲儿,她终于肯见李全派来的人了。
这也是李全要求的,他要求刘娘娘在见梁王前,先见他的人。
李全派来的人,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大内侍卫。
侍卫毕恭毕敬道:“李公公让小的问一句:娘娘要见梁王,到底所为何事?”
“大胆!一个阉人倒敢管起哀家的事来了。”刘娘娘忍不住怒道,因她与梁王平辈,如今外面称不得太后,她心底却仍以自己为太后。
140/158 首页 上一页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