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海看着妹妹,摇头叹笑道:“你坏就坏在这张嘴上,前边明明说的很好,别人也记你的情,这一加上后面的话,怎么就出力不讨好呢。”
丘如承早就羞得满脸通红,说道:“确实是我们家做事不地道,倒连累丘氏族人了。”
守着矮人说短话,丘如意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忙拉过丘如海问他能出多少银子。
最后,丘如海借出一百两,丘如意因得母亲疼爱,手中阔绰,便拿出三百两银子。
丘如承自然感激不尽,说道:“一有了银子,立马来还。”
丘如海说道:“我们吃住在家,也用不上银子,不过打赏下人罢了,那也有限。你只管拿去用,不必急着还。”
丘如承又一再嘱托丘如意,不要在他母亲妹妹跟前透出他的行踪。”这才告辞而去。
丘如海兄妹二人目送丘如承离去后,便开始商讨是否要告诉母亲于氏。
丘如海主张不必告诉母亲:“如承是装作别家小厮进来回话,母亲不会知道的,告诉了她,咱们肯定要挨罚了。”
丘如意却认为没有必要隐瞒,那是他们的母亲,不是什么外人,反正她是没办法对母亲隐瞒的。
丘如海不能说明妹妹,便只好随妹妹去母亲那里坦白。
于氏听了事情始末,笑道:“你们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倒学会了先斩后奏,生米做成熟饭,我这做母亲的能说什么。”
丘如意便解释道:“承大哥这事来的突然,他又不敢让大人知道,故不能及时与母亲商量,但女儿想着这件事,承大哥并不是亲自出面,谁买奴婢不是买呢,便是真追查到丘家,也不过是小儿女情意,便是我们借银子,也只是兄弟姐妹的情义,均不算家人指使,应不会牵连到丘氏家族的。”
于氏不由对女儿刮目相看,笑道:“没想到你这会儿倒是个带脑子的,不会是你二哥现教给你的吧。”
丘如意立刻不服气起来:“二哥那水平能教给女儿什么,这是女儿自己想到的。”
于氏安抚女儿道:“好,好,是母亲说错话了。你的这番话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到底是违了你父亲的话,所以还是要罚的。你们既然是财主,也不在乎每月里的那几两银子,那就罚你们一年的月钱吧。”
丘如海闻言眉毛便皱了起来,对着妹妹做一个鬼脸,丘如意嘟着嘴瞪哥哥一眼,再转过头来,便扯着于氏的衣袖撒起娇来,企图让母亲取消惩罚。
于氏却笑道:“便不是为你二人违了父亲的话,也要做个样子给外人瞧,万一将来闹出来,也好撇清:确实是家人事先不知情,也不赞同的。”
丘如海便陪笑道:“银子都被承大哥拿去了,他又是瞒着家里,也不知他猴年马月能还上,一年可真捱不下来,既然是做样子,母亲可对外宣布我们因事受罚,月钱悄悄给我们就是了。”
丘如意也忙点头,于氏却正色道:“天下就你们是个聪明的?受罚就是受罚,企图遮人耳目,最后遮住的也只是你们自己。”
丘如海兄妹无法,只得相互劝慰道:“只要人救出来就好!”
也因此事,丘如意便对方家的事情格外的关注起来。
果然没几天,便传来消息:方进及其家中男丁都被发往边关,家中女眷及奴仆都要官卖抵债。
这时朝中又有传言出来:皇太后到底顾念方进曾经的功劳,便欲从自己私库出银子补上亏空,使得方家女眷不致被卖,哪知却被方进严辞拒绝。
丘如意不由大骂方进:“做了这么些年的官,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怎么就白白放过这个救出家人的好机会。”
苏嬷嬷却道:“他若是接受皇太后的‘好意’,便是承认了所有的罪名,以后再无洗清冤屈的时候,也让天下人嗤笑。任何有气节的人都不会选择接受的。”
丘如意冷哼道:“他得罪的是皇太后,哪里还有机会洗清罪名,倒不如服个软,先得了实惠再说。难道他的清名真就比妻女的自由还重要?真是糊涂透顶。”
见与丘如意说不通,苏嬷嬷只得一笑,转而说起其他来。
又过得几日,方进便被押解边关,皇太后心慈,道:方夫人到底是朝廷的诰命夫人,若是被卖为奴仆,有损朝廷颜面,便作罪臣处置,随方进一同押往边关,也让他夫妻相互有个照应。
虽然方进不领情,但皇太后母仪天下,心胸自不同寻常妇人,不与他一般见识,倒怜方夫人骨肉分离,特准等他们一家临行团圆后,再行发卖方家上下人等。
与这些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一则消息:方家的部分产业被赐给了卢国公府。
丘家听到这个消息时,于氏正坐在女儿院里,看苏嬷嬷指点丘如意刺绣。
听到“卢国公府”四个字,于氏不由抬头望着远方,道:“原来是他家。”
丘如意见了母亲神情,便起了好奇心,兴奋地问道:“母亲认识他们家?那可是凤子龙孙,若是与他们家有交情,看那府里谁还敢小瞧咱们。”
虽然凤临郡是京城属地,但这里还是头一次在本朝被赐给皇室宗亲产业,也难怪丘如意如此激动。
于氏早已收回目光,淡淡说道:“他家既然那样富贵,咱们是什么人家,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一面之交而已。快聚起精神绣你的花,多长时间了,针脚还这样杂乱无章。”
丘如意忙手忙脚乱地拆线重绣,却没发现母亲平静的脸上,隐隐有一丝担忧。
第三十五章 救命之恩
于氏避重就轻,丘如意既然了解母亲,自然能感觉出母亲的隐瞒来。
只是母亲既然不说,丘如意也没有办法,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更能激起丘如意对卢国公府的兴趣来,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所以于氏一离开,丘如意便立刻问苏嬷嬷道:“你可知那卢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苏嬷嬷思忖片刻,答道:“要说这卢国公府,在凤子龙孙遍地的京城,倒是很不起眼,不显山不露水的,但若是论他家上下几代人来,却是也曾显贵至极,也曾低入尘泥,颇为曲折离奇。”
丘如意一听原来是有故事的,便忙叫道:“楚儿快去给苏嬷嬷沏杯茶来。”一面又催苏嬷嬷快点讲下去。
原来卢国公府与当今圣上一样,亦是出自太祖孝德皇后一脉,且孝德皇后所出长子就是现卢国公的曾祖父,当今圣上的高祖父却是孝德皇后的幼子。
孝德皇后又是太祖的结发妻子,她所出长子,如无意外,定是要继承大统的,故有显贵至极一说。
太祖夫妻自然是一生恩爱,只是太祖登基后,却也免不了要选几个妃子充实**,好为安氏开枝散叶,其中惠妃不仅貌美,更素有“班婕妤之才德”的美誉,故此格外得太祖皇帝的喜爱。
却不想皇后次子也不知受了何人挑唆,认定太祖皇帝要废了母亲改立惠妃为后,并立惠妃之子为太子,于是起兵欲逼太祖退位并斩杀惠妃母子。
事情败露,太祖盛怒之下,命人立时斩了那次子,又有人检举皇长子也曾参与其中,幸好皇后及时赶到,拼死救下了长子,长子虽保住性命,却被贬为庶民,一家人都被看管起来,不得与他人接触。
皇后受不住打击生了病,不久便撇下尚在总角之年的幼子西去。
太祖皇帝接连丧子丧妻,亦心情郁结,不久也染病驾崩。
如此一来,众皇子中便唯有太宗皇帝的年纪才智适宜登基,于是太祖入葬后,太宗皇帝登基为帝,尊生母惠妃为皇太后,倒也不曾为难兄长一家,后来太宗子英宗继位,还格外开恩封那长子之子,即如今的卢国公之祖为郡公。
苏嬷嬷唏嘘道:“咱们太祖皇帝最是体恤民情的,说是皇室封爵太多,让百姓受累,故此递降袭位,如此算来,如今的卢国公也只能封个乡公,下面便不能再袭位了。不想他家倒是个有造化的。先帝即位,道:北夷入侵,宗室死伤惨烈,为慰祖先在天之灵,便又开恩为数个安氏宗室封爵,卢国公与他又比那闲散宗室近些,只是不曾立过寸攻,故只升了国公之位。”
丘如意也不由点头道:“确实是个好运气的。这么一来,倒是飞黄腾达起来了。”
苏嬷嬷摇头说道:“如今便是国公,也不过是超品里的三等,算不得飞黄腾达,他们一向小心谨慎惯了的,当年搬进国公府后,仍是小里小气不大方,没少让人笑话。这也都是多年前的事了,至于现在如何,奴婢早就离了京城,就不得而知了。”
丘如意听了,说道:“再怎么说也是超品,我父亲熬十来年还只是个六品官呢。只是如今也没什么大喜事,怎么就无端封了他家产业呢?”
苏嬷嬷摇头,丘如意便眯起了眼睛,哼道:“必是立了功劳了。看来这次方家的事情,说不得也有他家的功劳在呢。”
不提丘如意如何胡乱猜想,只说当消息传到丘府宋氏跟前时,宋氏竟与于氏说了相同的话:“原来是他家。”
丘玉晴正好在母亲身边,便笑道:“听母亲的意思,咱们家竟与卢国公府有来往不成?那可是真正的皇室宗亲,也不知富贵成什么样呢,如今又赐下产业来,越发叫人羡慕。不过他家既然有产业在凤临郡,以后来往倒是更方便了。”
宋氏不由的心中叹气:不过是个国公罢了,就叫女儿艳羡成这个样子,想当年丘家可是出过皇后皇子的。
只可惜那种荣耀,连她都只是听说,连想都想不出究竟荣耀到何等地步,只怕后辈再努力百倍千倍,也是不能够重现了。
丘玉晴没等来母亲的回答,倒看到母亲的惆怅,倒受了惊吓:“莫非咱们与卢国公府有仇恨?那可如何是好,咱们怎么能斗得过那凤子龙孙的。以后还是山高皇帝远的,如今在一个郡里,躲都没处躲去。”
宋氏不由气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母亲还以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真有仇恨,你父亲还能安稳地呆在京城里?”
丘玉晴一想也有道理,不好意思地笑道:“女儿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宋氏也不说破女儿的小伎俩,悠然笑道:“你放心,咱们家与卢国公府没有仇,倒是有恩呢。”
丘玉晴惊奇道:“卢国公府竟然救过咱们家?”
宋氏摆手,淡笑道:“恰恰相反,是咱们丘家救过他一家上下人等的性命,不然这世上哪里还有卢国公府的存在。”
丘玉晴听了母亲之言,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
宋氏一眼瞥去,便皱起眉头来,轻斥道:“快闭上你的嘴。母亲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凡事要学会镇静,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样才是能镇得住场面的当家主母。”
丘玉晴小声辩解道:“这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咱们家虽说是什么世家,实质上却是喊了几十年的空话,他们却是实打实的皇室宗亲,中间悬殊不啻云泥之别,也怨不得女儿惊讶。”
说到这里,丘玉晴便兴奋道:“母亲快说,咱们家是怎么救的他们?”
宋氏看着女儿,笑道:“所谓施恩不图报,那都是十几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再则虽然这里有他家的产业,到时自有庄头管事等人,哪用得着他们主子,从繁华的京城跑到这穷乡僻壤之处,到时两家自然也难走动,还是不要提起,就当没这回事就是了。”
第三十六章 卢国公子
其实宋氏也认为,卢国公府的这次封赏有些蹊跷,心里没底,便不愿把他家的事情往深里说,故此说了那几句话,便打住了话,不再多提一字。
丘玉晴从母亲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暂时放下,又说道:“听说明日要发卖方家的人,咱们要不要派人去……”
话未说完,宋氏心中不悦,她现在强迫自己脑里不要去想方家,故最讨厌别人提方家二字,于是不耐烦地打断,说道:“方家早就与咱们没有瓜葛了,又不缺奴少婢的,还凑上去做什么。后日你父亲休沐,家里要好好收拾准备一番,谁也不准出顺阳城。”
丘玉晴见母亲误会了,忙斟上一杯茶奉给母亲,这才解释道:“女儿的意思是,哥哥这么长时间也没消息,实在让人担心。想来他必是因为方家之事,所以明日说不定他也在呢,多派些人去寻,若是找到了,正好劝他回家。”
宋氏闻言,眉头就染上了忧愁,手中的茶便喝不下去了,把茶碗放在一旁案上,叹一口气,说道:“你哥哥也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好,偏他就想不开,非要管这闲事。也罢,明天我会派几个机灵的去看看。”
宋氏虽如此说,却在当日下午,就指了件事派出几个小厮悄悄出了顺阳城。
倒是于氏在第二天,就对全家人发了话:全家上下人等均不许出顺阳城,就是不得不出门采买的,也要速去速回。
这一下把丘如意憋得不轻快,因为她太想知道丘如承买人事件是否顺利。
偏丘如意又不敢违背母命让人私下打听,急得在院子里直转圈,于氏只装做不知,仍如常准备迎接丈夫归家。
倒是夜里,就有消息传到顺阳城来:被发卖的方家人太多,故今天只是发卖的普通奴仆,因为急于出手,所以价钱倒比着寻常要便宜许多,于是便有不多人家来买。明日则是发卖方家的主子及一些体面的仆人,至于价钱行情却不好说了。
丘如意不免着急:“明日父亲就到家了,他也断不会让咱们家掺和方家事的,要想知道承大哥那边的消息,就得两日后了。”
丘荣第二日按时到家,果然对妻子严加约束家人的事情表示满意,同时,他倒是带来了有关卢国公府受赏赐的因由。
原来这次卢国公府受赏赐,竟是因为他府里的大公子安世诚。
话说这安世诚自幼喜爱读书,不过十岁就精通书史,出口成章,原本还想要科考搏个功名,没想到先帝开恩,封其父为国公,如此一来,他倒不好再考,以免夺了平民百姓的名额,耽搁了国家选拔栋梁之材。
虽不能科考,却也没削减安世诚读书的热情,他自谓:君子博学,才能明理而行无过。况且他深受祖荫皇恩,不用科考将来也能位居高位,更该谨慎,才能不辜负上天对他的厚爱。
故此,安世诚比之从前越发的痴迷读书,据说达到韦编屡绝铁砚穿的程度,即便是这样,他仍不知足,恰好京城人才济济,他便时常与人谈文论道,前两年更是跑到天下知名的文琼书院求学,若不是卢国公夫人思念儿子,他又是极孝顺的,这才于前些时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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