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思忖道:“周亚茹闺名不好,总归还是周夫人教导不力之过。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就罢了,偏还是元配所出之女,她一个要行侧室礼的,教导想来,便有些轻不得重不得,若是妾室所出,就好管教的多。”
于氏点头,说道:“后母不易,可也怨不得谁,从她决定做人继室时,就该明白会有这个结果。原就比元配低一头,周亚茹若是个性情柔顺的也就罢了,偏性子乖张,她前怕狼后怕虎,也不敢十分管教,这到头来,被人指责‘捧杀’,她也抱不得冤屈,谁让她做人继室又想要好名声的,最终两头不落好。”
丘如意叹道:“只是最终苦的是周亚茹,名声不好,将来嫁人也是个问题。我原本总和周亚茹针锋相对,如今看来她竟是个可怜的人,以后再不欺负她了。”
于氏不由失笑道:“你真是听见风儿就是雨,她爹可是县丞大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用不着你在这里同情她。说不定,她正在房里同情你呢,你二人在闺中的名声相当,只不过她是被后母‘捧杀’,你却是被亲生母亲‘捧杀’。”
丘如意惊愕:“她怎么能和我相比?我可是母亲的亲生骨肉,被父母兄长如珠似宝地疼爱着。她是心里没底才事事吵嚷跋扈,以此显出她的存在与不容忽视。而女儿与人争吵,都是占着理字,更是因为背靠亲人,所以才无所顾忌。父母亲人跟前一点委屈都没受过,自然事事自重,不能轻易被人作贱,免得让父母亲人心伤,那才是大大的不孝呢。”
于氏闻言,笑道:“你这张嘴啊,什么事到你口中,都是你的理。说了那么多话,口也干了,快些喝点茶润一润喉咙吧。”
丘如意笑笑,喝一口茶,脑清目明,便发现院中光线似是暗淡了,不由抬头,却是飘来的一丝乌云遮了明月,须臾,明月便挣脱出来,复又向人间洒落银辉,院里又是一片光明。
丘如意忽然心中一凛:丘若兰白日里人特意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真只是纯粹就事论事,而不是意有所指?
或者是自己多想了。傻子才会想着挑拨人家母女关系,便是自己与母亲心中生隙,于她有什么好处?自己果然想多了。
丘若兰也是田氏的心头肉,百般疼爱,这些人心算计的龌龊事,她又是如何无师自通的?
而且又是那样八面玲珑心思,丘如意细想她所认识的女孩儿,一般被父母娇养着的,不论性情如何,大都是单纯简单的。
也有处事圆滑的,却大都是嫡出庶出姐妹一大堆,暗地里争宠磨练出来,却又都没有丘若兰那般老道滴水不露。
丘若兰的性情能力,实在不象是个自小被父亲爱宠、如今被母亲兄长疼爱有加的女孩儿,也许是因为她家被丘钊老太爷及新太夫人苛待,所以才造就了她如今的性格吧,不然真就是如丘玉晴所讲,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怕是成了个精怪了。
丘如意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果然是到秋天了。
丘如意看着夜空中偶然闪耀的几颗星星,心中倒着实佩服丘若兰的手腕,内心却本能地觉得丘若兰不是个善茬,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
如此一想,丘如意顿觉得心中颇有些孤寂,不由叹道:“玉娟在外也有三年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倒是怪想她的。”
于氏闻言,借着月光细看女儿一眼,眼中笑意变得浓郁起来,笑道:“你记错了,哪里有三年,也不过才两年单几个月而已。”
丘如意便笑道:“人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才真正明白,度日如年是何滋味儿。”
“少少年纪不许说什么么度日如年的话,”于氏轻声呵斥道,又指着天上的一弯玄月,笑道,“月有阴晴圆缺,等它再现今日圆缺时,你就可以见到玉娟了。”
丘如意看着天下柔柔散着光辉的玄月,心下一算,惊喜道:“婶娘她们今年回来过中秋节?”复又道:“母亲是哄女儿开心吧,这来回一两个月的时间呢,她们回来了,茗叔父一家中秋便不得团圆,横竖那府里老夫人还有敬伯父一家承欢膝下呢。再说了,往年她们也没回来啊。”
于氏笑道:“正因为她们往年不回来,所以老夫人才越发的记挂孙女,这不今年就回来了,再则,你茗叔父明年任期就满了,倒是该早些回来活动一番,再补个好缺,免得一回来摸不着深浅抓了瞎。”
于氏虽如此说,但她心里却和个明镜似的,知道玉娟这次回来,决不是为到祖母跟前尽孝,怕是奔着卢国公府的亲事来的,这些不过是丘老夫人怕落人口实,用的障眼法罢了。
于氏想了想,慢慢说道:“前几天听你父亲说起,卢国公府为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有意要与咱们丘氏结亲呢,她家怕是有些意动。”
丘如意那日拿与卢国公府的交情要挟安世诚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于氏的。
于氏深恐女儿不知深浅,被卢国国公府误会其挟恩求报,便将当年略讲给了儿女听。
丘如意虽不知自家当年曾拒过他家的亲事,却也大概明白了两家所谓的渊源。
眼前听见母亲如此说,先还赞叹卢国公府颇为仁义,不因富贵就忘却前言,后来扳着手指一算,丘如意不由嗤笑:“若是给国公府的小公子说亲也就罢了,如果是给他家大公子,却是老牛吃嫩草,玉娟还比我少着一岁呢,才十四岁,他都是二十岁的老男人了,倒是打得好算盘。”
第七十章 激起涟漪
于氏瞅了女儿一眼,轻斥道:“你少取笑人。老夫少妻自来就平常,只不过相差五六岁,还算不得老夫少妻。”
果是与卢国公府大公子说亲了,丘如意冲母亲一笑,说道:“撇开年纪不谈,倒是咱们丘氏高攀了,将来怎么也是个郡公夫人呢。这等好事,丘玉晴早就巴不得揽到怀里去了,她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拱手让给玉娟,况且玉娟比她还小呢,若是为这事让玉娟回来,亲事不成,也够难堪的,要是我,就不趟这个浑水了。”
于氏轻啜茗茶,淡淡笑道:“你以为丘家凭着救命之恩,就可以任意选个女儿嫁过去?寻常人家确实如此,卢国公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咱们丘氏女儿自然是任国公府挑选的。多一个女儿,多一份保障,再则,当年可是你茗叔父救下的他家,玉娟倒算是联姻的正主儿,怎么也得走一遭的。”
这时一阵风儿吹过,带来淡淡的花香,丘如意心里却有些惆怅了。
丘氏家族当年何等的威名显赫,能让丘氏结亲,是多少达官贵人梦寐以求的,如今却还要感恩戴德地任家族女儿被人挑来拣去。
不过想来谁家为儿女结亲,也都是挑挑拣拣,无关家族兴衰,倒是自己多想了。
丘如意这边想开了,于氏却在那里纠结起来,眼看丘玉晴姐妹二人亲事有了眉目,倒是女儿这边,自己空忙活了几年,仍然没个着落,想想女儿身上背的名声,于氏心中暗道:难道自己真是以母爱之名,却实捧杀之事?
于氏看着天上明月,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愿上天庇佑我女,让月老早为女儿牵得红线,若真能事成。我情愿减寿。
丘如意见母亲情绪不高,以为是困顿之因,便忙起身欲服侍母亲就寝。
于氏却道月夜已凉,赶着女儿快去歇息。母女二人俱安歇,一宿无话。
倒是丘如意,自此便开始每天扳着手指算丘玉娟的归期,却再没有当日盼见丘若兰的那股迫不及待,两年时间也不知彼此都变成什么样了。
丘玉娟还没有被丘如意盼来,倒是卢国公夫人却意外地来到凤临郡小住。凤临郡多少年没接待过显贵了,她这一来,如风拂水面,惊起涟漪无数,郡里有些脸面人家的夫人纷纷投了拜帖过去。
卢国公夫人甚喜秋枫山庄景色。故只在凤临郡住了一天,便搬到秋枫山庄了,接见众人自然也是在秋枫山庄,倒是顺阳城的众人颇沾了地理位置的光,接连被卢国公夫人接见。其他郡县的,却被卢国公夫人以路远劳顿而婉言辞谢。
于氏身为官夫人,自然也早早投了拜贴过去,宋氏都被邀去赏秋了,她这里还没有动静。
想到往年拒亲一事,于氏心里倒暗自庆幸起来,若是能一直被卢国公夫人忽视。也是一件幸事。
丘如意心里不由又多想一回。
丘若兰买下秋枫山随近的产业,究竟是精心谋划的还是无心插柳呢。
若是无心插柳也就罢了,因为比邻而居,得了卢国公夫人的青目,为此青云直上,还能说是丘若兰运气好。
若是精心策划。丘如意暗自摇头,自己也在阴谋论了,卢国公府在凤临郡的产业也不少,丘若兰如何知道卢国公夫人一定会住秋枫山庄?
除非她能未卜先知?丘如意暗笑自己真是魔怔了,丘若兰是个难得一见的。却也没利害到那种地步吧,倒不如说她运气好,未雨绸缪到点子上了。
此时,宋氏心里,也正耿耿于怀没能买下秋枫山的产业呢。
她刚去拜访了卢国公夫人,自然是带着宝贝女儿一同去的,别人不知卢国公夫人突然到的原因,她却心里门儿清,这是来相媳妇呢。
原来自那次被卢国公请去做客后,丘敬兄弟二人又陆续被请去卢国公府两次,这两次言谈中就明显露出结两家之好的意思来了。
说起这事来,宋氏就后悔当日真该舍了家中一切,跟丈夫一同住到京城去,这亲事上面,还是女眷之间更好说话,大老爷们不顶用,不然哪能拖到现在还没个准信。
放眼丘氏家族的众女孩儿,论家世论品貌才情,自然是自家女儿占得头筹,这国公府不与丘氏结亲还罢,若是结亲,除了女儿再无她人了。
哪知她这里自信满满,但卢国公夫人却只是淡淡的,虽口内说着丘氏的恩情,语气却未见多热乎,看到丘玉晴,眼中也无波澜,送的表礼也没什么奇特的。
这是不是说明,自家女儿没入卢国公夫人的眼?宋氏想到这里,脑中一紧,不由担心起来。
虽然丘玉晴是不错,可也是在顺阳城,再多是凤临郡中,但京城中真正的世家小姐多的是,卢国公夫人见得多了,自然会瞧出女儿身上的不足。
宋氏心中暗恨没早早给女儿请个教导嬷嬷的同时,又恨田氏抢先一步买下秋枫山的产业。不然,便可以和卢国公夫人作邻居,长相往来,卢国公夫人也就能看到女儿的长处了。
宋氏急恼之间,脑中甚至大胆设想,若是卢国公夫人长住秋枫山庄,他家大公子未必不来侍亲,若是丘若兰意外入了他的眼,卢国公夫人这边的意见倒有些不重要了。
丘玉晴也想到这里,深怕丘若兰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若是嫁入国公府,自己这一辈子怕再也嫁不到比国公府更好的门户了,只能一辈了被丘若兰踩在脚下了。
宋氏也是脑中一闪,似安慰女儿,也似在劝慰自己:“这绝不可能,越是深门大户,越是在意礼义廉耻,定不许私下结情,丢了家族的脸面。即便是有了私情,最多是个妾,明媒正娶的正妻,必是三媒六书。再说了,她家现在虽有点钱,却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嗣子娶个秀才之女,她家小儿子只能娶个村妇了。”
丘玉晴心下稍安,倒是正被人念叨的丘若兰,此时却打一个喷嚏,对田氏恼怒道:“行了,别再说了,我就是厚着脸皮去求丘如意又如何?人家卢国公府是何等人家,说见谁是就谁,哪容人随意夹带个人就去见她?到时我真被拦在门外,才真是丢人现眼,女儿以后还要不要出来见人了。”
田氏含泪叹道:“都是父母没本事,眼见城中有点头脸的夫人小姐都到她跟前去了,那些人哪里及得上你一个手指,就因为你父兄没有功名,母亲孀居,不能随意出门,竟生生埋没了你。这才想法子,看有谁能带你到国公夫人跟前,只要得她赞你一句,你以后的路就好走的多了。”
丘若兰闻说,心中愈发的烦躁,就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既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就该早作打算,事到临头了,才发现无计可施,哭能解决问题?
丘若兰不由埋怨道:“一买下庄园子,我就说早早把庄子修缮一番,秋里好住过去。偏你们一拖再拖,到现在还不能住人,不然就凭着邻里之情,也能和卢国公府攀上话来。”
田氏被女儿一番话,说的低头不语。
那秋枫山的庄子固然很美,可秋天一到,收了粮食果子,便会满目苍凉了,况且又是罪臣方家的产业,她孤儿寡母的住在那里,越发的心里凄凉了。
秋天如此,冬天寒风瑟瑟,自然更不能住人,倒不如好好修一修顺阳城里的住所,便是不能比过于氏所住的祖宅,至少不能让外人看出寒碜来,自家也住得舒服不是。
但田氏在儿女跟前顺从惯了,虽也提了两句,却被丘若兰坚决驳回。
田氏便不再多嘴,幸好丘若兰只是在上指令,并不亲临,所以田氏暗地里让儿子把心思都用在顺阳城的宅子里,准备顺阳城内的修好了,便又去修了凤临郡的,怎么也不能比于氏差太多。
如今事发,被丘若兰好一顿埋怨,就是田氏也心里后悔。
卢国公夫人幸许只是一时兴起,才从京城到这穷乡僻壤来,等兴头一过,说不定此生都不会再过来,她家再想得到一次与贵人相交的机会,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
田氏虽心中懊恼,但被女儿指着鼻子发牢骚,心中难免不是个滋味儿,强自辩解道:“这也是天意,母亲又不能未卜先知,不然宁愿住草棚子,也要先修了秋枫山的房舍。”
丘若兰听了,心中越发烦恼,她倒是知道卢国公夫人爱秋枫山庄的景色,却不知原来她会这样早就住过来,不然也不会忽视了庄园的修缮。
丘若兰叹息一回,想到如今于氏母女还未见到卢国公夫人,两家亲事定尚无定论,看来今年卢国公夫人还是有些犹疑的,不然,她也不会明年春天再次过来长住,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田氏见女儿面色稍霁,忙又劝道:“你与丘如意是姐妹,你想个法儿去求一求,丘如意又是个倔强的,说不定就自作主张带着你去呢,趁着她家还没去秋枫山庄,赶紧行事,不然就迟了。”
“你以为丘如意是个傻子吗?”丘若兰暴躁道,虽然她以前也认为丘如意是个好糊弄的,这才大着胆子去挑拨她与于氏的关系,但目前来看,自己还是输给了于氏。
第七十一章 东挑西拣
因为卢国公夫人的意外到来,丘若兰越发尊重起来,为着娴静的名,轻易不敢出门,故并十分明子于氏母女二人真实情况,但与丘如意仅有的几次见面传话中,她明显感觉到丘如意对自己的冷淡。
丘若兰想到这里,心里又发起急来,卢国公府的亲事还没有个头绪呢,现在和丘如意生分了,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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