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堰山的百草园里,一个十四五岁的的小胖少年,一身青衫道衣,肥肚撑的老高,若是低头望脚,那定是被高翘肚皮挡着,看不到的。他毫不客气叉腰指着另一个石台上比他看起来虚若两岁的少年嚷着。
躺在石板的少年不过十岁出头,小小少年郎五官精致的却跟玉雕的一般,叫人挪不开眼睛。听见有人指着自己又在叫喊,身子一侧,口语满是慵懒:“休想找事,我刚从后厨出来,厨娘说不用了。”
那胖少年愤愤抬脚一步,立定又一掐腰鼓肚,愤道:“云霁!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师兄!”
叫云霁的少年慵懒的在石块上翻身坐了起来,侧身歪着脸看着他道:“所以呢?”
“所以我说的话你必须得听!”
“哦。”云霁说完眯着眼睛,又弯卷着身子躺在了石板上。
胖少年见他态度拽傲,气急了,往草地上狠狠的跺了下脚。
他们五堰山速来以炼制各类金丹为主,而炼制金丹的各类草药引子,自然为重中之重。但这云霁连入门的心法未曾学,聚气都不曾会,也毫无名门背景做后盾。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傅居然翩翩让他看管这么宝贵的百草园。
他愤愤不平的想完又怕师傅出关,云霁从而去告状,忍了一口气,又继而嘲讽道:“连聚气都不会,还这么嚣张。”
云霁掏掏耳朵,懒懒念道:“我说温易师兄,我既是五堰山的弟子,这练习聚气不是早晚的事吗,就不怕你现在总是欺负我,将来我找你的事吗?”
温易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理直气壮:“还真美,你还真以为师傅会教你心法仙术。”
闻必,云霁心中闪烁,试探道:“温易师兄以为呢?”
没想温易却直接给他浇了一头冷水,直道:“别做梦了,所有弟子只要到了六岁就开始研习心法聚气,十二岁便开始凝灵,哪怕是到筑基也需要个十几年。你看看你,今天是看了《礼记》还是《中庸》啊?”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温易说的滔滔不绝,开始数落了他一阵。
云霁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毕竟这事也无可反驳,装作没听见,彻底放松了身体,懒睡了起来。
温易见自己说了那么半天,他仍然充耳不闻,忽然眯眼一笑,两坨胖肉硬是要从双颊上挤了出去,说道:“来,你不是想学么,师兄我今天在让你开开眼。”
他说完居然粗手一挥,一团微弱的白光缠成一条绳草模样,直直栓在了云霁腰间。一甩,云霁就从石板滚落,重重卷翻摔坐在了地上。
温易见此清洁了心头一口恶气,哈哈大笑,笑的快打了跌。
云霁爬起,拍拍双手上的残草枯叶,又照样往石板上躺去,面不改色仍旧一脸慵懒,看似并不生气,嘴里吐出的话也云淡风轻:“你的德行跟你的模样一般。”
温易听完愈加愤怒:“云霁!信不信我现在就教训你!我才不怕打死你,你听见没有,师傅压根就不想理你,你在这五堰山长大,见过师傅几回,没准师傅根本就想不起你这号人来。所以你老实去后厨打杂,劈劈柴烧烧火,我们五堰山也不养吃白饭的。”
温易叫的实在太大声,吵得云霁翻了个身,不耐烦道:“原来你吃的那么多,就是为了说出的话也和猪嚎有的一比。”
温易怒火中烧:“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吵了。”
“哼!”温易喜形于色,又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师兄们说,《礼记》《中庸》是要看,可是需要多看的人,不是缺德是缺什么?”他说完愈加兴奋,几乎是捧腹大笑。
云霁听完怒从中起,真想冲上去给他圆滚滚的肚子一拳,把他的肠子挤到两边去,在打个不需要优雅的肠肉结。
无奈自己一点仙法也不会,直直冲上去也是自讨苦吃,强忍一口气,翻起了身就向书阁走去,留下温易还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嚎叫。
五堰山书阁倒是大得很,左侧为心法,右侧是仙术,分别用仙阵布上,只有高阶弟子用仙术破解方能把书册抽取出来。虽说数千年前就是这样,但在云霁眼里分明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偷看。
走进书阁右里脚,最不起眼的地方就是这些儒文道本,遵法守纪的书籍。
金玉最是散漫,从不刻意让门下弟子翻阅这些书籍。而修仙的少年只想着历练长进自己的仙法,又怎么会刻意来挑这些只载着繁文缛节的书本。
云霁想起第一次来这取书的时候,暗屋内布满了蜘蛛蟒丝,一股弥漫着刺鼻的浊气扑面而来,呛得直咳嗽,似是几百年积攒打滚的灰尘因房门的开启,一瞬四泄而开,猛烈的撞击了出来,迷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进了这间小书阁,云霁又是一阵颓靡,这书阁因他常年光顾,终于有了些人气。可日日都是这些没人愿看的书,依温易所言,有可能师傅真的就让他余生就这样在五堰山晃荡下去。
想及至此,整个精神怎么都打不起来。
云霁的手指在一册册书本上擦滑而过,《子华子》《图腾阵》《穆天子传》《列仙传》...这些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心思去倒背它们。
他随便抽了本书,背靠着书架席地坐了下来,翻开第一页,又快速翻开剩余的页数,心里念叨:没意思。念完又百无聊赖的起身把书本重新插置了回去。
细长的手指继续在书册上打起转来,停在一处,又自言自语称奇道:“这是什么?《盐赋》?哼,是歌颂盐的来之不易还是买卖食盐的税赋,真有意思,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倒是都有。”
云霁捏着《盐赋》又是靠在书架旁瘫坐了下来,这书面首泛黄的厉害,手指一撮,一小层余灰薄薄的泄了下去,看这样子是几百年也未曾有人翻阅过。
也是,谁会去看一本关于“盐”的书呢。
“今天就你了!”他心里念道,抖掉那一层灰,就伸手翻了起来。
翻了一页,是圈点泛黄的白纸,在翻一页仍是如此,云霁眉头微皱:“这是什么鬼书,一个字没有!”
念完又继续翻完剩下的页码,仍然是全片泛黄的枯纸,一个字都没有。
“这可真是稀奇!传闻中的天书么?还是这书上又布有结界,得用灵力破解?”
云霁念完又快速的的翻看一遍,仍然是什么都没有,嘴角自嘲一笑,瞬而合上书册,起身放回原处。
一不慎,那《盐赋》脱了手,就往地上滑了去。
云霁准备弯腰去捡,却没想那《盐赋》竟一页一页自行快速翻了起来,瞬间从书中,一股浓浓白雾升腾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的云霁来不及将身子站直,一丝新奇半阵悚意,瞪得双目发圆,嘴巴都合不拢,一脸痴呆滞愣,视线随着那股浓浓的白雾而行。
刚想开口说话,那白雾扑面而来,云霁眼一眩,身子一软,失了意识,便浑身栽了下去。
第11章 你可愿入我穹苍(一)
对于修仙人来说,年月尤其过的快,日子过久了,谁也不会在意今年又是多少年。
尤其洞中无岁月,眨巴眼,一个十四年便过去了。
连幼薇出了严霄洞,立刻被日头照的直搓眼,她先去穹苍总殿向掌门苏点天处汇禀,里面侍人说是掌门仍在闭关,她便直直的回了岳凌峰问灵阁。
问灵阁一成不变,也一尘不染,看来是长期有人打扫。
刚进屋子,便见一少女弯腰打扫。
少女听见声响,急忙回身,一看是连幼薇,上前就扑通跪了下去。
她满脸的笑容,声线甜极:“师傅!你可回来了,弟子好想你!”
连幼薇一愣,看着满脸天真烂漫的少女,问道:“丁丁?”
薛丁丁点头如捣蒜:“是弟子!”径自起了身,又道:“师傅,您怎么闭关了那么久,一去便是一十四个年头。”
连幼薇看似并不打算回答,环顾起四周,说道:“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时常打扫,这屋子怕是不能住人了。”
“弟子不辛苦,俞师伯常来打扫,白师伯与乔师伯也都有来的。”
“俞师伯也常来吗?”
“是啊。”薛丁丁一边点头,一边给她倒了杯茶。
连幼薇走向原先常坐的位置,坐了下去,顺手接过茶杯,问道:“你在乔师伯那边可还好?”
薛丁丁身子聘婷,长成了少女模样,剔透的嫩白脸蛋,从嘴里发出的声线却愈加发甜;“很好!师伯们,还有师兄师姐们都说咱们问灵阁从未出过弟子,弟子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们都觉着新奇,待我好极了。”说完满脸的傲娇。
连幼薇宽下心来点点头:“好就行,从今后就搬回来罢。”
“师傅,四年前弟子就搬回来了,就等着您回来,俞师伯说我即是您唯一的弟子,能自理了自然搬回问灵阁。”
连幼薇端着茶杯的手愣在了半空,发出的声响愈渐轻低,问道:“你......俞师伯可还好?”
“好。”薛丁丁点点头。
她刚想继续说什么,就听堂外一股润生高喊道:“阿薇。”
连幼薇连忙站起身朝堂外望去,那挺拔萧长的身影已大步迈至她眼前。
十四年未见,俞祈元仍未有丝毫改变,应道:“师兄。”
俞祈元眼色喜疾,声色也拔了不少:“我听弟子说,遇见你往问灵阁走来,就赶紧来看看。”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不少:“这些年你过得还好?”
连幼薇点点头,毫不犹豫应道:“很好。”
“掌门不说原由将你关了禁闭,随后自己也闭关疗伤了起来,至今未出,连大师兄也说不愿多说,我多次去严霄洞寻你,却被结界挡住。掌门也太过狠心,一禁闭便是一十四个年头,你究竟犯了何事,为何如此严重。”
连幼薇低了头,前一刻一张毫无波澜的脸布上的慌,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圆说。
俞祈元见她面露难色,以为是难以启齿的过事,又恐再提她不爽心,矢口道:“罢了,过去的事便不再提了。”
连幼薇点点头,立刻换了个话题:“刚回来还未来得及去看宴宴,她可好些?”
俞祈元身心颇松快:“多得了阿薇那株百年莲华,当年服下之后便出了玉寒洞,现如今一直在我阁中修养,虽说还未醒来,但手脚偶尔皆能动弹,最近更见好转,甚至能听得到我对她说话,假以时日,定能康复。”
“既然师兄亲自照护,那甚好,等我这边安排妥善了,就去探她。”她说完见俞祈元点点头,又道:“师兄来时还未用膳吧?”
俞祈元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连幼薇望向一旁的薛丁丁,又道:“自这孩子入师门,还未与她用过一顿膳,刚好这十几年我在洞中也是每日涩口,这就下厨粗弄几道小菜,在备些小酒。”
俞祈元甚为开怀,应道:“那大好,师兄也许久未尝你的手艺了。”他说完转向薛丁丁,微微皎笑,毫无吝啬的赞道:“你师傅手艺可堪称穹苍一绝。”
饭饱酒足,连幼薇屏退了薛丁丁,与俞祈元在阁内,沉思半响,忽然道:“过段时间我可能还得去趟五堰山。”
俞祈元猜度着:“是......”
连幼薇正色点头,俞祈元微微愣住,往事历历在目,沉下心道:“也好,这些年我只管照顾宴宴,五堰山那边到是风平浪静,也无多管,就多劳你费心,去看看也罢。”
连幼薇御剑半日便到了五堰山,进了谭律居,金玉的首徒便迎了过来,他弯身恭敬做了个揖,喊道:“连仙师。”
连幼薇轻点了下头,打量着他:“你是,明德?你师傅呢?”
明德知道这连幼薇与自家师傅的关系,而且她在整个修仙界颇负盛名,为人又是冷傲自负,生怕哪句话一瓢嘴就说错了,此刻半片不敢怠慢,仍旧不敢直身,颔首恭敬回道:“师傅闭关六余年,至今还未出。”
连幼薇细想起上次来时金玉说的话,恐是她要升阶入乘,所以闭关那么久,想了一会,又问:“你们这可有个叫云霁的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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