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望秦话音一落,余光就见到有人突然拔腿要跑,好在他眼疾手快,一下把人抓了回来,紧紧拽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
楚爱甜……楚爱甜吧本来以为在客场被人堵着要道歉,就已经很惨了。万万没想到,还能更惨。
* * *
大厅后门穿出去,有一片露天的空地,建筑的顶部镂空部分,正对着一楼的喷泉,幽静而美,绝对不是个吵架的好地方。
“你怎么又惹事了?我下午就听说有人跟谁抢名牌,就是你啊?”
褚望秦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只脚踩在喷泉沿壁上,挡住她想离开的路,笑了笑:“别一说话就想走,先回答我。”
眼见楚爱甜淡着面孔,当他不存在的样子,褚望秦猝不及防地俯身低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语气缱绻:“我一直都没搞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事多又嘴硬的人,现在我懂了,还要感谢你的父母,为我制造了第八大奇迹。”
楚爱甜抿紧嘴唇,细看还能发现太阳穴的青筋都隐隐爆起。
但是有人正处在兴奋中,完全没有看见。
“还有,这么好几天了,你没有打个电话的自觉吗?做了错事就要承担,不知道吗?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褚望秦说话的声音可以说是很悦耳了,天生低音炮,有耐性、好言好语讲话时,简直是仙品。
但可惜,内容跟不上音色。
而他每一句有意或无意,都打在楚爱甜的七寸上。她所有的火和委屈无处可去,从顾端给她打电话开始……
不,是从她把所有喜欢又值钱的东西卖掉那刻开始,休学那刻开始,屏住呼吸在生活里小心翼翼前行开始。
她没办法质问谁,为什么事情还是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糟心的事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只有她?!
这么荒唐。
她叫楚爱甜啊,她喜欢吃甜食,却连淋蜜的桂花糕都没舍得吃呢,要留给比她更辛苦的父母,随便吃包奥利奥就好了可还是……还是觉得难过。
褚望秦注意到面前的人微微发抖的身子,停下话头问了一句:“冷?”
接着,楚爱甜猛地抬起头来,泪从眼眶里倏然滚落,牙关紧咬着,眼中带着血丝,不变的是那冷然的防御感。
“我做错什么了?我也不知道。”
“我帮她拿那些东西,拿到那里手都快断了,她不让我放地上,那我放哪里?放我头上吗?她不敢相信,你也不敢相信,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吧?看起来很可笑吗?我弄伤你了是……是不对!但是你又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你认识的人,做了司机很丢脸吗?你是我谁啊你!!我妈还没说什么呢,你们一个个组团发疯啊。”
楚爱甜一边说,一边哭,却没有抽泣的声音,那眼泪,才是真真的跟掉了线的珠子一样,被她一遍遍抹去,又很快出现在她脸上。
褚望秦看着她哭,脑子里空白一片,整个都懵了。
“本来就够烦了!你还来捣乱!”楚爱甜吼了一句,终于带出了些许恨恨的哭腔。
“那你真觉得自己没错吗?”
那一吼,许是吼的他元魂归位,褚望秦轻笑了笑,再自然不过的抬手,扣住她的脸颊,大拇指再轻柔不过的拭去她的泪,语气沉沉:“你有本事,就滚回到那天去,在我车跟前做操之前,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这样的话,”褚望秦屈指,冷不丁地弹了弹她的额头,云淡清风道:“你就不会害我总是走神想你。”
楚爱甜绝望地闭眼:“这么恨我,就是说你以后还会固定找我麻烦?”
“我找狗屁麻烦,你就是个麻烦。”褚望秦咬牙切齿地拧着她脸颊,力道大的她怀疑自己饱满的脸颊要给拧掉了。
“不过,算你还有点眼色。”想到那晚的邦迪,褚望秦脸色缓和了不少,“知道主动把创可贴送过来。”
楚爱甜不知道,这个是明璐小姐为了拯救自己工作而做出的补救,所以一头雾水的停止了抽泣:“我……创可贴?什么时候?”
男人心思何等活络精明,看一看楚爱甜的表情,就知道那东西绝对不是她送过去的。想起当时和之后两三天的喜悦,褚望秦真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以为你会给我的东西。”
褚望秦低下头,语气有些阴沉,那一点受伤的失落,被他用这语气神态妥善藏好了。
但楚爱甜听出来了,此时又兼之回过神,意识到刚刚那一通发火,是不该朝着他的,心里也有点小小的过意不去,遂用食指抬了抬褚望秦的下巴,本意是为了观察。
可她做的极其顺手,褚望秦面对她又没有半点防备,冷不丁地就形成了一个调戏的经典姿势。
“……”
楚爱甜严肃而仔细地盯着他的嘴角看。
褚望秦这个人,认为所有的事都有可能有所变化和转移,除了他这一张脸。他一直是知道自己好看的,但是以前没当回事过,这一刻却微妙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还好高过了平均线,让这一刻的每秒延伸,都自有时间的深意。
而楚爱甜其实就是在看他嘴角下巴是否还有伤,且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对,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褚望秦眼神垂下,落在她翘起的小猫似的薄唇上,自己也难以抑制地挑了眉头:“怎么了?”
“你可能没在农村生活过,我七岁以前有。我觉得我这样,”楚爱甜收回了手,忍俊不禁:“卖牲口的时候不是有那个检查吗……”
褚望秦:……??
他挥掉她的手,脚步不自觉地往前逼了两步,气极反笑:“你说什……”
褚望秦的话堪堪卡在一半,立刻飞速伸出手去捞人——因为站的太近被逼近水池,楚小姐自认反应快的一弯腰,反而倒栽葱的扎了进去。
她儿时看过的偶像剧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庇护她。
男人一把扣过她的腰,两个人在月色下来个翩翩起舞前的对视……之类的。
楚爱甜依然头倒着栽进去了,褚望秦伸手的唯一一点用处,就是……
emmmmmmmmm。
被她一拉,一起进来了。
其实水并不深,及她的膝,及褚望秦脚踝上四五厘米。
问题的关键是,很尴尬。
她以前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混过,深刻知道任何流言蜚语只有飞的更快而且更夸张……她的名声倒是没关系,就是褚望秦的……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他狼狈湿透的样子,大概会让什么样流言蜚语出现。
“你什么表情?”
这水于他太浅,褚望秦爬起来站直后,背靠着璧沿,危险地眯了眯眸,预备着只要她多说句什么‘牲口’,他就把她摁在这里,淹死算了。
楚爱甜没有隐藏的习惯,把心里想的大大方方说了,顺便拧了拧白色T恤上的水。
“这算担心吗?”
“这……不算担心吗?”
楚爱甜转念一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不过是你的话,应该也不意外。”
——反正一个不学无术热爱美色的公子哥,常年娱乐版大宝天天见,是可以想见的。
褚望秦这么多年来,也早习惯了,别说除了他爸没人敢,就算有人指着鼻子骂他荒淫无度游手好闲女友换太快,他也无所谓。
她说的没错。
褚望秦腿长,轻轻松松跨出了池子,回过身来向她伸出了手。
楚爱甜默认了这是要拉她一把,没有多想,把手递了过去,同时脚也踩上沿边,一使力,就能跳下来了。
计划的很好,事情也确实这样发展了。
就是……拉她的那道力气太大。
楚爱甜是生生被他拽进了怀里,男人的胸膛宽厚温暖,那热度和触感令人感到全然的陌生。连风吹过,都会惊动人的呼吸一般,重新回到空气中的皮肤敏感地僵住。
那中间没有停顿,画面若是在电影里,就是连贯的一帧一帧影像。
月色如水,高悬空中,柔和的光亮照着夜色,男人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温热柔软,几乎没有实感。
门也在此时恰好被人推开,出来找人的大堂经理及一众服务生,还有褚望祺先生,都将这画面的尾声尽收眼底,可惜女人的脸被他刚好挡住了,他们看不清到底是谁。
楚爱甜这边还没震惊完,听到门开的声音,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想朝反方向狂奔离开,被褚望秦捞回来。
他先把休闲西服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头上,才让楚爱甜转过身,抬头微微笑着问了句:“房间里有烘干机和吹风机吗?”
有的。不仅有吹风机烘干机,还有凤梨酥芝麻糕山楂锅盔。
楚爱甜在十五分钟以前,天然交战了一番,最终拉开椅子在餐桌上坐下,一扭头还有庭院夜景在底下以供观看,褚望秦说洗完再跟她出来谈,那……变吃边等吧。
她咬了满口酥甜香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位褚家的小公子,大概也就是大鱼大肉吃惯了吃齁了,想尝试清粥小菜,于是兴起而撩。
但是转念一想,他被前不知道哪任女友找上门的时候,似乎是因为不能那啥啊?
那是靠什么游历花丛的??
信……信心?还是意……意念?
楚爱甜举着芝麻糕,百思不得其解,思着思着,视线就掉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
……
关她屁事呢。
楚爱甜为自己浪费时间想这些打了个寒战,赶紧把芝麻糕塞嘴里,才算填了一半肚子,想她早饭没吃,中饭本来要等送完林馨羽吃,结果这一出,一下就拖到了晚上。
刚咽下最后一口,她听见卫生间的门被拉开的声音,大概是房间里太过干燥了,带着沐浴液清香的水雾气同时飘飘散散荡进了空气中。
褚望秦脖子上挂了条毛巾,穿着件白色棉质T恤,下半身套了条布料柔软的灰色睡裤,人本来就高了,比例还要命的好,是和美术打交道的人会喜欢的那类好——骨骼肌肉都长得精致,好像上帝造他时多捏了一分钟,是那种……远远一眼扫过去便能以走路的姿态、或静止的背影讨好人眼目的存在。但这些都比不上他那一双可眉听目语的懒然桃花眼,随随便便看人一眼,就好像倾尽身心赴着一场约。
楚爱甜在心里念了好几遍清心咒,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空中无色无色无色,他不是想那样看你,他就长那样,原谅他吧……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淡然转身:“你洗好了?过来吧,我们谈谈。”
褚望秦的耸了耸肩,用毛巾擦了擦湿发,走到她椅背后,伸长手从白底蓝纹的瓷盘里拿了块糕点,低了低头送了块到嘴里,他未干的发沙沙擦过她太阳穴,肩头若有若无挨了挨。
“褚望秦你想干……”
楚爱甜忍无可忍,刷地回身,后面的话被她自己顷刻间吞了回去。
这距离,接吻有的时候都他妈比这远!
她咬了咬牙,从椅子里弹了出来,嗖嗖嗖退到最后直到靠墙。
那炸毛的样子极大取悦了褚望秦,他直接就笑得呛了个天昏地暗,然后咳了半天,又抬脚朝她悠然踱步走去。
“我们就不能好好说会儿话吗?”
褚望秦轻笑了笑,把毛巾从脖子上取下来,扔到一旁的沙发上,自己也随即坐了上去,抬头看着她,一个等待的姿态。
楚爱甜这才意识到,他让自己说话,而且好像她有很多话得说似得。
她一想,那也不要塑料花一样的表面情谊了,救她是一回事,她还给了那----------么宽阔的果篮!装了多少东西,够把他体力补回来了好吗?
“好,那我就说了,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状态不行吗?”
“模棱两可,又憋着忍着,”楚爱甜掰着手指头,“搞得我现在条件反射,一看到你就想……”
头槌!对吧??
楚爱甜眼睛亮如黑夜之狼,眨巴了下,期待的望着褚望秦,希望他能get到自己。
果不其然,男人也比较满意地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说。
“你也是吧?一看到我就想……”
打一顿!
褚望秦这个看上去就好像不太同意了,他下意识想反驳,但想想这么多天,翻来覆去想起某人的也不是家里的狗,是他自己,也就默认了。
楚爱甜有点感动,他们这种互相排斥又不得不见对方被折磨的感觉,果然是相同的,随即更加感慨了:“所以我们要减少这种情况的出现,就先正确认识到,我们彼此应该……”
她的右手,和左手,分别做了个往外张开的动作,手掌心朝上,看起来像花瓣张开,又像从顶中开始画的爱心,当然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往左走,我往右走,我们以后可井水不犯河水了吧!
褚望秦的心里小人先一步点了头,但表面上还是迟疑了半拍,顺手从桌上拿了瓶水启开,喝了一大口,掩饰掉上扬的嘴角。
“你同意我的看法吗?大家就说定了,我们少招惹……”
楚爱甜试探地刚想说出,少招惹对方,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
门外是一道礼貌恭敬的女经理的声音:“褚总之前让我来问您,您需要晚上去C区看Co.E艺人路至忱的回归表演吗,我们可以派车……”
女经理被突然大开的门吓了一跳!
面前冒出来的一个人眼睛睁大,不可置信道:“你说Co.E公司的……谁?!”
“路,路至忱。”
“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
楚爱甜是他多年亲妈粉,至于她当年一届二八少女,怎么成为二十八岁艺人的亲妈粉,那真是粉丝和偶像间说不清的长故事……她只知道自从他退出歌坛起,等他复出演出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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