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卿气得不是零星半点,活了两世还没见过这等无赖的官员,依着性子,她正要上去呼他两巴掌,这个时候,她发现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那人对着那官员凝眉大喝一句,“曲大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在这里耍什么酒疯,你可要看清楚你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她是章武侯的妻子,别说章武侯现在回来了,一旦知道必然要了你的命,就算他不在,也有朝廷治你!”
慕承筠冷冽的目光如刀锋似的戳在那曲大人身上,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跟一座丰碑一样挡在苏韵卿跟前。
苏韵卿这一刻,眼眶湿润,恨不得冲到他怀里,活了两辈子,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呀!
那个曲大人看到慕承筠,一个激灵,酒已经醒了大半。
“侍郎大人…..”慕承筠乃是吏部侍郎,专管官员升迁考核,自己都没机会在他面前露脸,平日想巴结,可人家太高贵,面都见不到,真没想到,他一出现竟然认出了他。
再想到自己刚刚的禽兽之行,他立即左右各甩了自己几巴掌,
“哎哟喂,慕大人见笑了,下官吃多了,说了荤话,下官这就给齐夫人道歉!”说着给苏韵卿行了大礼。
慕承筠神色不见丝毫缓和,依旧冷冷斥道:“章武侯已经回京,今日要不是本官拦住你,你就要做出后悔莫及的事,你以为章武侯会放过你,到时候恐怕性命不保!”
曲大人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连看都不敢看苏韵卿一眼了。
不过聪明如他,也听出慕承筠的弦外之音,这是要息事宁人。
他先是认了错,在左右嘱咐了几句,又跟掌柜的说了几番,意思是这事不要声张。
慕承筠冷眼无话,倒不是他愿意放过他,他要治他有的是机会,迟早落在他手里,但今日不一大张旗鼓,一来要估计苏韵卿的名声,二来,也该是章武侯找他算账,自己替她出头,恐怕又有闲话了。
那曲大人一阵忙活忙不迭溜了。
慕承筠摇了摇头,扭头去找苏韵卿,结果发现人家跟个小媳妇似的躲在他身后,甚至正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角,似乎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收回去…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娇怜,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似的。
一阵酸楚在他心头淌过。
当年那个小丫头淋雨生病被骂后,也是这样躲在他身后。
☆、第 22 章
“来人,送齐夫人回府!”
“我不回去!”苏韵卿下意识地大喊,眼眶都在发红。
慕承筠诧异地看着她。
苏韵卿对上他奇怪的神色,知道自己失言,连忙改口说,“我….我还有东西要买…..”
可惜,那娇柔落寞的眼神哪能瞒过慕承筠,齐家的事他也知道,这两日查她,她的经历他都清清楚楚,看来这丫头在府内备受委屈啊!
只是他不能干预,也不会干预,他不至于因为她表现出跟自己外甥女相似的一面,就头脑发昏去管人家家事。
“那我再派两个人跟着你吧,省得齐侯爷担心!”
他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苏韵卿眼泪夺眶而出,追随他背影许久许久。
小舅舅就是这样,无论前世今生,总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前世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得了难治的疑症,家里遍请大夫都无济于事,母亲差点放弃了,就是小舅舅说青山寺的住持大师能断疑症,带着她去了城外青山寺。
一治就是六年,虽然间或回京,也不影响她跟死党吃喝玩乐,可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寺里,小舅舅那个时候在青山寺边上客居,她就是被小舅舅带大的,他手把手教她练字读书画画,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世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不要跟别人过。
苏韵卿最终还是回了侯府,跟着去的侍卫当时在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韵卿选择沉默,青环也没办法,又想着怕累及小姐名声,故而也没跟人提。
所以齐少天并不知道。
这一夜他去看她,苏韵卿只说吹了风生病早就歇下了。
齐少天暗想来日方长,没多想。
翌日起床,按规矩给老太太请了安就缩在她的清晖园里绣花,她忍不住给小舅舅织袜子,丫头们当她给齐少天做,暗自欣喜。
到了夏日,苏韵卿越发懒了,坐在炕上一动不动的。
半午时,外头响起老太太那边姚嬷嬷的声音,姚嬷嬷是个大嗓门,人还在廊下,就喊了起来,
“少夫人在里面吗?快些去通报,说是萧云郡主过府请安,老夫人让少夫人去黎徽园!”
“哎,好嘞!”
青环听到消息赶忙进来,先是看了一眼苏韵卿,知道她听到了,又跟画眉交换了个眼色,二人脸上可都不好看,甚至十分紧张。
自家小姐没嫁过来前,谁都知道章武侯跟萧云郡主是绝对双骄,嫁过来后,苏韵卿几乎活在萧云郡主的阴影下。
每次一提起萧云郡主,苏韵卿几乎都是暗暗抹泪,独自伤神。
萧云郡主几乎是清晖园的禁忌。
可如今,人家上门来了。
这一年半,她可是都陪在齐少天身边呢!
是不是示威来了?
两个丫头心里七上八下,本担心苏韵卿变脸色,却发现主子只是稍稍诧异了下,又笑着挪着身子下了炕,
“是该见见她了!”
说着让丫头给她打扮。
穿了一件红梅窄衫,里头是一条妃色挑线裙,走起路来,如红粉飘香。
两个丫头扶着她出门,来到外头的廊下,却发现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的圆月门下。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生的白净秀美,一身湛蓝色的男儿劲装,白玉而冠,精致的眉眼隐隐带笑,却不掩浑身上下的冰冷气息,就仿佛是一座极美的冰雕,菱角分明,却又让人望之生喜。
真真是一个俏儿郎。
苏韵卿自然不会真把她当个男子,只稍稍一想,便知道,她就是传说中雌雄难辨的萧云郡主。
真是个霁月风光的人物啊,如此绝代佳人,别说是男人,就是她自己,也动心了。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郡主气度如云,令人心生向往!”
苏韵卿下了台阶,朝她屈膝一礼。
艳阳下,她笑容跟一朵芍药似的,娇嫩而闪亮。
萧云稍稍愣了愣,随即走进来,目光几乎是钉住苏韵卿,自是在审量她,缓步到跟前,她朝苏韵卿拱手行礼,
“对于嫂夫人,才是闻名不如见面,嫂夫人安好,萧云唐突拜访,还望见谅!”
她的声音很好听,没有女人的娇柔,不像男人那么粗,跟泉儿叮咚似的,敞亮而清透。
原主输给这样的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她刚刚发现,萧云郡主走路的脚步声,跟齐少天都很像。
他们必然是知己。
苏韵卿打心眼里欣赏萧云。
萧云郡主也对苏韵卿刮目相看,她回来,她那陈家的表妹几乎就把苏韵卿的一切都告诉她了,她听说之后,觉得那样的女子配不上齐少天。
但今日相见,她发现苏韵卿不幽怨,不懦弱,反而坦坦荡荡,淡然潇洒,甚至她也看出她对自己的欣赏,为此她很奇怪,还以为苏韵卿会恨她,会讨厌她呢。
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她们二人对对方的印象很好。
不知道的,当二人是多年未见的挚友呢!
苏韵卿领着她进了正堂,二人分主宾坐下。
“郡主,你喜欢喝什么茶?”
苏韵卿从不随意给人做主,也不爱去打听别人喜好,向来是直爽相问。
“随意!”萧云在军中已久,习惯性地双手搭在左右的小案上。
苏韵卿笑道:“郡主在外多是风餐露宿,应该吃了不少苦,不如今日让郡主尝尝岳阳的君山毛尖,入口会很清爽,也许合郡主口味!”
萧云不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点头。
画眉收到苏韵卿的示意,赶忙下去泡茶。
这边苏韵卿跟萧云郡主聊天。
她对萧云郡主很好奇,她前世也想骑马涉猎,去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飞驰,问了很多萧云郡主行军打仗的事。
萧云郡主一一作答。
只是苏韵卿发现她不爱言谈,话不多,但精简,这一点跟齐少天也像。
“郡主,我打小就想骑马,有机会你教我骑马射箭好不好?”苏韵卿诚挚地问。
萧云郡主听了这话,稍稍挑眉,意外地看着她,“你喜欢?”一般女子很少喜欢的,就连她那表妹陈玉心也是为了讨好她才学。
她想确定苏韵卿是真心想学,还是为了讨好齐少天。
如果是前者,她甘之如饴,如果是后者,她不愿意,倒不是吃醋,而是不喜欢这样为了讨好别人去刻意做什么的行为。
“是的,很向往,很喜欢!”苏韵卿坚定的点头。
看到她眼里的坦荡和憧憬,萧云郡主颔首一笑,“好,乐意之至。”
本想问一句为何不让齐少天教,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出口。
她喜欢齐少天不假,却也不想做插足者。
这么多年,她与齐少天肝胆相照,无论京城流言如何风靡,都不影响二人的相处。
事实上,谁都不知道,他们二人在一起,聊军务聊武艺聊军将聊朝堂…..却从没聊过感情。
她与他之间不但清清白白,而且她也从未跟齐少天袒露过心思。
顺其自然,如果有心,如果有缘,他们自然会在一起,而苏韵卿从来都不是阻碍。
这一点,萧云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当然,她知道,齐少天也清楚。
☆、第 23 章
坐了一会,萧云告辞。
临走之前,苏韵卿送她到院子门口。
“不必相送,嫂夫人…”萧云负手含笑望着她,直言不讳道:“说实话,见到你,让我很意外,你跟我想象中不一样,看来大家对你有误会,我很喜欢你,我也终于知道侯爷为什么会娶你。”
苏韵卿失笑,连忙解释道:“郡主此言差矣,在半个月前,侯爷根本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又怎么会心生娶我之意。”
萧云神情一顿,不再说什么,她怎么就感觉这个苏韵卿一言一行似乎对侯爷并不眷念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转身离去,就跟来时一样,英姿飒爽,没有惊动一花一草。
苏韵卿淡淡的笑着,目送她到穿堂。
喜欢这样磊落的女子。
如果她爱的是慕承筠,她真的还没把握能赢她呢!
然后,她看着萧云郡主潇洒的身影上了穿堂,看到她遇到了齐少天….
苏韵卿没有动,没有偷窥的觉悟,居然就站在那远眺人家,不是她小心眼,她是真的很好奇他们的相处。
萧云郡主比苏韵卿还意外,看到齐少天大步走来含笑带风的神情,萧云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怅惘乃至落寞的神情。
二人相对而立,却一时谁都没开口。
萧云郡主双手负后,略略苦笑,问出了一句从来没问过,如今却忍不住想脱口而出的话:
“她很好,所以,你会跟她一辈子?”
蓝魄一般的眼眸荡漾着星星点点的光,不知道是亮光还是泪光。
齐少天稍稍垂眸,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不准备弹劾云州刺史军粮不及时之事了?”
他并不是没有答案,也不是不想回答她,而是不想她干涉自己的家事。
萧云一直很聪明,应该知道他的意思。
可惜这一次,萧云却当他是避而不答了。
知道他转移话题,萧云只是笑了笑,“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哦,对了,端午节要举行龙舟赛,这次我不帮你了,我要自己组队。”
说我这话,她潇洒地大步离去。
齐少天摇头失笑,没有在意。
再抬眼,他发现苏韵卿站在圆月门下一棵梅树下望着这边。
这一瞬,他的心突然跳了几下,小丫头该不会又胡思乱想吧!
正这么想着,结果发现苏韵卿只是淡然一笑,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就转身进去了。
齐少天顿时又很懊恼。
本是听到萧云郡主到访,担心二人起什么冲突,过来看看,萧云性子刚烈,怕苏韵卿吃亏,哪里知道被苏韵卿偷看了二人说话,虽然不是什么打紧的,可齐少天总觉得不太舒服。
再琢磨着萧云刚刚说的话,又很好奇二人说了些什么。
到底要面子,看着苏韵卿进去了,又不好再去,耷拉几下脑袋,堂堂边境闻之丧胆的大将军就施施然走了。
端午节这一日,阳光明媚,光线刺人。
皇帝号召文武官吏举行三年一度的龙舟比赛。
往常,六部九卿都会组建自己的船队,再有中央六卫,这里都是将门男子,是每年夺魁的主力。
世家子弟们挨着各自亲戚所在的衙门,被拉过去充数或应急等等,总之,年年不亦乐乎。
皇帝年纪大了,不轻易出宫,这一次委托皇长子成王主持,而女眷这边,皇后也亲临现场。
没有观众,再好的比赛也没意思。
故而每次比赛,最热闹的反而是锦棚。
一些不上场的贵公子,姑娘夫人们会坐在锦棚里观看,并添彩头。
这是京城贵人圈最盼望的活动之一。
齐少天现为武都卫大将军,自然会组织底下的将士组建一支船队,他刚刚打了胜仗回来,呼声正热,这一次自然不能落于下乘。
龙舟比赛在京郊的燕雀湖举行,锦棚设在湖口前的草地上,从中往两边次第展开,皇后居中,大臣家眷根据品级左右延伸。
齐家章武侯位列二品,跟皇后的锦棚隔了两个,除了慕家和崔家这样的大家族,家族子弟众多,一家一个锦棚,其他相互有姻亲的家族大都是共用一个。
齐家也与几户官宦人家共用一个。
比赛还没开始,刚到的贵夫人小姐们相互串门,苏韵卿在京城除了前世认识的人,这一生亲戚也就二伯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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