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微笑淡去,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一周,犯人真的会联系秦典吗。
*
童言早上八点去换班的时候,连栩眼底的黑眼圈已略有浮现,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有些想笑。
连栩看到她是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连话都来不及讲就拦了辆车跑了。
她闷笑两声,坐上车和杨新打招呼,“早上好。”
说完又给他递过在路上买好的豆浆油条。
杨新也不客气,予她以懂事的眼神,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待他终于吃完,童言才开口,“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没,”杨新擦了擦嘴,“你那边呢?秦典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异样?”
童言摇了摇头,“他有意隐瞒,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根本查不到什么。”
在面对重要案件时,警队的技术部门一般会提供对嫌疑人全面的监控,但这样的监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幸技术部隶属于傅航管辖范围,才得以继续。
“也是。”杨新叹了口气,开始说明情况,“秦典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演出来的,私生活还真是干净得可怕。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早上八点半准时出门,每两天和女朋友出来吃顿晚饭,且他女朋友没有一次在他家过过夜。”
童言皱了皱眉,就凭他女友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这一点,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道秦典是gay的;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在两个人缺乏亲密互动的情况下忍受下去的。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复杂,且现阶段大多数人已经对她的侧写结果有所怀疑,如果这周那个“隐形”男友还没联系秦典,这个案件似乎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杨新熬了一夜已经略感疲惫,强打精神问她,“你有驾照吗?”
“有,”童言颔首,“但是国际驾照,还没来得及换国内驾照。”
杨新只想了一瞬,正欲开口,时间来到八点半,秦典的车准时从车库驶出,他点着引擎,“秦典出来了。”
童言迅速拿起身侧的望远镜,秦典阴柔的面孔立时出现在镜头中,“是他。”
待那辆红色凯美瑞上了主路,身隔正好两个车位时,杨新才缓缓跟上。
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给身旁的童言讲解,“像这种不太拥挤的路段,跟车一般要隔起码两个车身位;如果是拥堵路段,最多只能隔一个车位;但如果有暴露的危险就只能在路口撤队,到另一个可复梢位置再跟上。”
童言注意着前方凯美瑞的动向,开口问,“秦典开车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样?”杨新不解。
她轻轻抿唇,“有点……横冲直撞?好像在赶时间似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杨新皱了皱眉,“可能是快迟到了?”
童言来之前就了解过基本情况,从秦典家到他上班的培训机构,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至少需要20分钟,早上□□点正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刚刚杨新说秦典每天都是八点半准点从家里出发,迟到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早点出门呢?
相顾无言,秦典和往常一样,最终还是凭借着超水平的加塞技术准时到达了上班地点。
到培训机构楼下停好车,杨新就闭了眼,“他中午一般会点外卖到办公室吃,你盯紧点,我先眯一会儿。”
“好。”童言笑了笑,眼睛却一直不离大楼入口处。
这一盯就盯到了秦典下班,直到她感觉眼睛开始花了,秦典才和同事有说有笑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杨新定的闹钟正好响起,只见他一个激灵便翻身而起,看清前方不远处的秦典时又死命拍了拍双颊使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打着车便踩下油门。
一系列动作看得童言目瞪口呆,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开始董任峰对自己嗤之以鼻。
和在前线工作的警务人员比起来,她能做的少之又少,而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状态一直贯彻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不能存在任何纰漏。
回过神,杨新已经开车跟上了秦典。这次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也没合过眼。
待连栩走至驾驶座跟前,杨新还对两人犹似不放心地交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和童言一样,连栩来得时候也给她带了些吃的,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
他一边递给童言,终于露出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天见面的那种状态,“等老杨来换班后再自己去吃点东西,现在先凑合吃点。”
一天下来早已饥肠辘辘的童言也顾不上太多,拿了包子就开始吃起来,和早上杨新的狼吞虎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连栩都忍不住偷笑。
听到身边男人的轻笑声,童言有些窘迫,一口肉馅噎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模样看上去尤其滑稽。
连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吃你的,别管我。”
童言送去一个白眼,在心里暗暗吐槽两句,吞下了最后一口肉包。
下次她来换杨新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带点难以下咽的食物,她想。
但也就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尴尬气氛也略有消散。
秦典回家后就没再出来过,按照之前的规律,今天并不是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两人都还算放松。
天色渐暗,正适合闲聊。
话题是童言挑起来的。
“我能问问那天董队提到的事么?”
“什么事?”连栩神态自若,似是完全不在意她突如其来的发问。
还真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童言心道。
顿了顿,她试探道,“你家里人不让你当警察?”
“你说这件事啊……”他语气依然松散,“是啊,我妈死都不让我当警察,你这么小心翼翼干嘛,也不是什么秘密,队里人都知道。”
童言点点头,“是觉得这个行业很危险?”
“哈,算是吧。”连栩似是不愿多言,虽然嘴角有上扬的弧度,但眼角的下榻却没能逃过童言的眼睛。
她不再多问,只轻声感叹一句,“那你还真挺喜欢这一行的。”
立冬后天气转凉,就算在车内,脚板心传来的寒意也让人发冷,连栩伸手打开了空调,眸色沉沉郁郁,里面的暗光却一如既往地夺人心魄。
半晌,他低声道,“你不喜欢么?”
童言不语,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到,微微颔首。
虽然她的初衷称不上伟大,但在这一行呆的时间越久,她就愈发喜欢自己的职业。
她也曾经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一路走到了现在,一开始是为了哥哥,后来是为自己,现在是为了……
她发过誓,凡是经她手的案子,便不能成为悬案。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翻,还有一章。
第008章
看出童言眸中透露出的坚定神色,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五官普通的女人在这一刻眼中不知名的光芒似有莫名的蛊惑,晃住了连栩的心神。
又来了,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他扯了扯唇。
至少在这一刻,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她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相信她的判断,并第一次违抗了母亲的意思,执意要帮助她。
也是帮他自己。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饶是童言也有些吃不消,杨新零点过来换班的时候,她终于对连栩早上给她的“救星”眼神感同身受。
杨新似乎也一早料到会这样,见怪不怪地朝童言挥挥手,“快回去休息吧,你还能睡七个小时。”
这次童言连多余的眼神都来不及给,背着包就跑去大路上拦车,和早上连栩的动作如出一辙。
杨新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钻进车里的同时心里也对童言和连栩的评价略有改变。
别看他们现在应对这样的侦察工作游刃有余,谁又不是从零开始的。至少他参与跟踪的第一天,连这两人注意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警队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翌日,当连栩再一次换下杨新过后,他也和童言迎来了第一次单独跟车的机会。
这天是秦典雷打不动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
和之前搜查到的情报一样,秦典回家换了身衣服,晚上七点准时到达了Pasion西餐厅。
秦典的女朋友稍晚而至,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
两人在餐厅门口停好车,连栩摸了摸下巴,“秦典这小子情况不错啊,这家店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童言眼神一顿,脑中混乱的线索隐有连接之势,她看向连栩,“这家店消费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连栩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家店一顿下来怎么也要个大几千吧。”
童言若有所思,这么说来……
辛雨晴和秦典的消费水平都和本身的经济能力不符,这两人中必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想了想,她缓缓开口,“你觉得秦典会记得我的脸吗?”
“什么?”连栩一顿,转瞬便明白过来她的想法,“你可别乱来,出来之前老杨就嘱咐过,我们只能在车里进行跟踪。”
童言勾了勾唇,“也就是说,你也承认他对我没什么印象?”
这是一个问句,却让她说出了笃定的意味。
连栩不语。
的确,按照童言的推断,秦典必然会对他留有深刻的印象,当天秦典对他频频投来的眼神就足以说明问题,这样看来,秦典对于她的印象自然就少了许多,再加上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没有和秦典对过眼。
综上所述,秦典能认出童言的几率极小,但这依然不足以作为支撑她违背指令的基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稍有不慎,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这个道理,他相信她心里也有数。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对整个案情已有定论,现在就只剩这最后一步。
他们需要更多证据。
童言整了整衣服,从包里拿出一个框架眼镜和一个贝雷帽戴上,又把夹在耳后的头发拨散开来以遮住耳边的蓝牙耳机,临下车前,还对车上瞠目结舌的男人眨眨眼,“电话联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后,连栩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出声。
“操,还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十分钟后,童言的电话如期而至,她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听上去有种别样的诱惑,“我在他们斜后方的桌子,你说我点些什么好?”
“随你,”连栩语气不太好,“别点太贵,警队不会给你报销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嘁了一声,随后他便听到了她和服务员的对话,“一个博古斯海皇松露酱,普罗旺斯碳烤鳕鱼伴生煎鹅肝和一个北欧海鲜浓汤谢谢。”
连栩眉心微抽,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声来,他赌她是故意的。
正如他所料,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只能听到她咀嚼和特意发出的赞叹声。
于此同时,童言也没有放过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动。
两人间气氛还算融洽,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而更像是一对局促的相亲对象。
秦典吃饭的时候很斯文,和女友讲话的时候直视对方,只是说话的空隙眼神还是会忍不住瞟向周围,童言在他斜后方的一个死角,倒是未曾进入秦典的视线范围之内。
两人一直在谈论这几天遇到的新鲜事,秦典很幽默,有时会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最后一块鳕鱼也进了肚子。
“对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进展了吗?”秦典的女友终于结束了进食,擦着嘴巴问他。
童言眼神一顿,立马竖起耳朵。
“公务员的效率永远不会太高,”秦典的语气带了些埋怨,却已丝毫不见悲伤,“雨晴的尸体现在还在警队的殡改站呢。”
“她的父母没来找你麻烦吧?”
秦典顿了顿,“她的父母为什么会找我麻烦,当时她接到我电话,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点点头,“你上次不是说她父母到现在都没来领尸体么?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断她,似是对这个话题不愿多言,率先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从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气,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吗?”
秦典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眉心有细微的褶皱,“我们不是达成过共识,说好结婚之前不同居的吗?”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强硬,“玲玲,这也是我对你的尊重。”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业通知说今晚会停电,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女人语气有些慌乱,也带点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我去新丽给你开个房。”
说完也不等女友说话,抬步走向门外。
童言勾了勾唇,细细打量起明显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里暗叹一声。
怕是妾有情,郎无意吧。
等两人先后走出餐厅,她才不紧不慢地抬手叫来服务员结账,完全无视了连栩看到目标后在耳机中的叫唤。
待童言终于回到车上,连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悠闲,我俩第一次跟车就脱梢的事估计明天就能传遍警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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