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盛蔚蔚本身就是清冷的性子,再加上两人不和是全府上下都知晓的事情,她只冷着脸对着盛清清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盛清清可有可无地轻嗯了一声,暗暗打量起对面的盛蔚蔚来。
身为女主,自然是得天独厚的,盛蔚蔚整个人都掺着几分仙气儿,一看就不像是个普通姑娘,她自小便聪慧非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举一动都透着书香世家才有的书卷气息,今日穿着一身白底樱花的留仙裙更是称的她耀眼夺目。
盛清清屏住呼吸,确实漂亮,不说脸,就那周身的气质也足以叫人凝目了。
大房女眷刚坐下不久,盛家的三位老爷并着几个年长的少爷也相继走了进来。
盛清清一眼便瞧见了走在最中间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穿着暗红色的官服,眉目严肃,待他向着老夫人行完了礼,盛清清想也不想便轻唤了一声父亲。
盛丞相肃容瞬消,向着这边快速地行了两步,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虽面色不佳,但病态不显,他双唇微颤,眼眸之中满是激动:“好好好,改日我定是要去药谷好好拜谢谷主一番的。”
盛清清轻抿着唇,对着盛丞相笑了笑,盛丞相瞧着她这略显生疏的模样只以为是半年不见的缘故,对着她点了点头坐到了林氏旁边。
屋内诸人各自行礼,盛清清也终于见到了盛洺展,和原主记忆里的样子没什么大的差别,盛洺展昨年刚刚高中状元,如今正在翰林院当值。
“清清。”盛洺展向着林氏拱手行礼后对着盛清清微微颔首,端的是儒雅非常。
盛清清非常自然地轻应了一声,然后便扭过头看着桌上面的茶盏,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茶盘,即便听到盛洺展与盛蔚蔚柔声说着话也不为所动。
林氏瞧见自家女儿的模样不由微皱双眉,只不过堂中实在是人多的很,她终是压住心中的话头,兀自思量。
人都到齐了,老太太木着一张脸冷冷地扫视着内中的几个姑娘,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盛媛媛身上,她手一扬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众人俱是一惊。
“跪下!”老太太目光凌厉地盯着盛媛媛,任谁都知道她在叫谁跪下。
盛媛媛站起身没有动,她已经十五了,堂兄妹们都在一室,饶是她素来沉稳也有些抹不开脸,她双手搅着帕子:“孙女不知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祖母,还请祖母明示。”
“跪下!”老太太又重复了一次,没有得到回答的盛媛媛压着满腔的不甘不愿与羞恼跪在正中央。
“还请祖母明示。”
“混账东西!”老太太看着她那一脸倔强,越看越气,拿起桌上的茶盏便扔了出去,茶盏落在她膝前,砰然碎裂,滚烫的茶水四溅不少都落在了盛媛媛身上,她身体一缩,面色瞬地变得难看起来,心下更是一冷,老太太这是想着往她身上砸呢。
盛丞相皱了皱眉,望了一眼毫无所谓的三老爷:“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怎的动起手来了,姑娘家的,若是伤着碰着了如何是好?”
老太太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盛丞相,布着皱纹的脸上满是寒霜:“今日定北侯府上,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胆敢算计自家姐姐,这心肝儿可是黑透了!”
盛媛媛瞳孔一缩,看了一眼同样目光发寒看着她的盛蔚蔚,腾地升起一股郁气来,她定定地看着老太太,不卑不亢:“我没有。”
老太太又拍了拍桌子,差点把自己手上的佛珠砸到她身上:“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苓竹,你给我将今日之事一一细说!”
老太太话音刚落,站在盛蔚蔚身后的婢女绕过桌椅立在了盛媛媛身侧,那婢女虽然低着头,但那模样着实精致,她恭敬地俯身应诺。盛清清双眸微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那婢女,若有所思。
“今日定北侯府赏花宴上,各家小姐皆有献艺,二小姐今日准备的是琴曲,出门前二小姐连着奴婢几人将九尾鸣泉琴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确信琴弦音质等完好,可是在赏花宴上却是出了差错。”苓竹顿了顿又不慌不忙接着道:“二小姐刚起了头,琴弦便断了,曲调不成。”
苓竹平静地叙着事,赏花宴琴弦断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关键是在这琴身上,身为女主怎么可能缺的了命定贵人?这盛蔚蔚手中的这把九尾鸣泉琴乃是当今圣上以知音之名所赠,琴弦一断,以静荣郡主为首的一派人拐弯抹角地就差给盛蔚蔚定个不敬之罪了,好在有宛妃膝下的小公主帮她挡了下来。盛蔚蔚又即兴来了首兰花辞向着定北侯夫人赔礼,这才堪堪将此事揭过。
总的来说呢,老太太这般生气其一是因为受害对象是她最宝贝的盛蔚蔚,更多的呢则是这把琴,老太太出生平凡,恨不得把每一件天家皇室宫中贵人所赐之物都放在高堂上焚香供着,更别说这把有名的九尾鸣泉琴了,这把琴乃是当今圣上最宝贝的物件之一,这物能落在他们盛家,那就代表着无上的荣光,如今家中有人居然把主意打到这琴上,她心中的愤怒简直不可言语。
盛清清轻抿了一下双唇,说到这九尾鸣泉琴,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这琴的原主人当今圣上沈瑜归,他应该是书中最奇怪的一个人,沈瑜归是个好皇帝,但也是个好美色的好皇帝,他宫中的美人不说三千也有三百,盛蔚蔚的容色十佳,但他更多的是以知音好友的身份与盛蔚蔚交流,就连下达的各种圣谕上都是用‘小友’来称呼盛蔚蔚,但是根据作者所描述的两人相处的细节,又带着点儿捉摸不透的意味儿。就因为这一点,有奖竞猜男主的时候,她猜的就是皇帝沈瑜归,但是作者直接甩给了她俩字‘不是’。
错过了大红包,非常不甘心的她还特地回了作者一条长评,一点一点的列出了沈瑜归和盛蔚蔚之间的不对劲儿,作者非常耐心地给她解释说番外会有前因后果,她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连男主是谁都不清楚的正文完结,当晚……就穿了。
好气哦,盛清清心中一堵,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沈瑜归和女主之间的纠葛啊!
这边盛清清脑子里全装这原书剧情,那边老太太已经不依不饶地给盛媛媛定了罪。
盛媛媛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大房看热闹的人,最后看着盛蔚蔚冷声道:“二姐姐,我说了我没有。”
盛蔚蔚身上的冷气一点儿也不比盛媛媛身上的少,她淡淡地看着她:“谁会蠢到说自己做了呢?”
盛蔚蔚在某种程度上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让她改变主意,就比如这件事上,她早在心中便给盛媛媛定了罪,那么一箩筐的话也不能让她有丝毫松动,除非有无法推翻的铁证出现。
就因为这种设定,男主候选人之一,素有风流花心之名的无双公子的追求之路比其他人足足艰难了好几倍。
最终老太太拍案,罚盛媛媛在祠堂跪一天一夜,此后更是要禁足两月以儆效尤。
盛媛媛的脸色相当难看,她沉默地跟着婢女去了祠堂,盛清清看着她的身影皱了皱眉,心中想着将要发生的事,缓缓地走出了福安院,她立在院门口的石板路上望了望满天的繁星,丞相府中萦绕的妖气不散,而其来源……盛清清凝视着盛蔚蔚那窈窕的背影,最后落在了她身边的苓竹身上。
苓竹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着头眯了眯眼想要一探究竟,但那目光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叫他察觉不到准确位置,他皱了皱眉心中思绪百转。
身边突地传来一阵轻呼,他转了转头,正好瞧见盛蔚蔚被裙子绊了一下身体直直地往前倒,他连忙往前拉住她的手将人往怀中一带,入怀的幽香叫他心神一荡,手中的柔胰软滑至极,他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强压住心中的悸动将人扶正。
盛蔚蔚轻舒了一口气,对着苓竹微微一笑,那晃人的笑容直击入心,震得他身体发僵。
盛清清和他们隔得不远,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互动,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苓竹苓竹……呵……藤妖凌竺。
盛清清并没有直接对凌竺出手的打算,她并不想当众揭开自己捉妖师的身份,捉妖师非常稀少,身份一出,荣光自然不少,但相同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毕竟这是个妖怪遍地跑的世界。
“清清,娘与你一道去宜兰院,娘有话与你说。”盛丞相往了书房去处理公务,林氏沉着脸看了一眼已经告辞离开的盛洺展,拉着盛清清的手说道。
盛清清注意到了林氏看向盛洺展的眼神,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这是要与她说什么话?不会和盛洺展有关吧?
第六章
盛清清猜得没错,林氏就是想和她说说关于盛洺展的事情。
林氏拉着她回了宜兰院,母女俩坐在内室的大床上,说了些亲密话,林氏突地沉默了下来,盛清清有些忐忑地望向她,小声道:“母亲,你怎么了?”
“清清,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展儿的心思是否还如往昔?”林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盛清清笑着眨了眨眼:“母亲说什么呢?我对兄长能有什么心思?”
“清清,你与母亲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你实话与我说,半年前你突然病发,和他是不是有关系?”
盛清清:“嗯?”为什么又突然说到半年前去了?
“你莫要装了,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清清,你……莫不是真非他不可?”说到这儿,林氏神情有些郁郁,当初她知道自家姑娘对自家养子生出了心思,自己心尖尖儿上的孩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开始硬带着女儿去参加各种宴会,以期打消她的心思,没想到……她一开始给养子张罗婚事,不到一天,自家闺女就半死不活,她不往那方面想都不可能。
“母亲,你、你在说什么呢!”盛清清睁大了眼,她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非盛洺展不可了?
林氏瞧着她那震惊的模样,将人半拉在怀中,柔声道:“我儿,你若是当真喜欢极了,母亲便寻了你父亲做主将你兄长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你二人兄妹身份一消,便无什么大碍了。”
林氏这话说的简单,但是将人从族谱上除名这事儿可就不简单了,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东西,若是不占理,就连盛丞相都讨不了好。明明不是个简单事儿,偏偏林氏在盛清清面前表现的极为轻松,一番慈母心怀让盛清清心头一酸。
“母亲,我不喜欢他了。”盛清清直起身子,她紧紧地抓着林氏保养的极好的手,眉眼坚定:“我、不喜欢他了。”她不想否认原身曾经对盛洺展的喜欢,原身是喜欢过他的,一度喜欢到失去自我,直到那个男人抱着盛蔚蔚诉说爱意,温柔缱绻,那份喜欢才从心中消散,转而升起了无边的怨恨。
你可以对她无边温柔,为何不愿意对我施舍一点点的柔情?哪怕斥责她不知礼义廉耻不懂自尊自爱的时候温柔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她也许就不会拐进死胡同,也不会半死不活地被送到药谷,也不会在路途之上遇见那可怖的鸟妖,明香她们也不会死,她也不会变成那日日恐慌时时都不得安宁的模样。
盛清清微微低了低头,原主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在盛洺展身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由爱生恨,嗯……要说全都是盛洺展的错也不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盛清清抬了抬眼,她就是看他不顺眼,大概是因为她现在成了书中的‘盛清清’的缘故。
林氏听了盛清清的话将信将疑,她和盛清清又说了一些体己的话才领着人回了正院儿。
林氏一走,盛清清乖巧的模样瞬地便散了个干净,她懒洋洋靠在床架子上,把玩着床头悬挂的穗子,看着房中的漏刻:“明香,临近午夜子时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因为内里的忠仆因子作祟,明香没说什么话便应了下来,檬星星已经钻到了盛清清怀里,这只小白熊今日刚回到相府便被宜兰院的丫鬟抓着洗了个热水澡,浑身香仆仆的。
盛清清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它的短脖子,明荷走进内室将其他丫鬟婢女都指使了出去,她站在明香旁边从怀中掏出了个小本子,兴致勃勃地对着盛清清说道:“小姐,这半年奴婢幸不辱使命,你吩咐奴婢要记下的东西全都在这儿了。”
说着话,她恭恭敬敬地双手将那蓝皮的小本子递到了盛清清面前,盛清清疑惑地接了过来,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原主交待了明荷什么任务,她虽然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但是那记忆就像是大仓库里堆积的杂物,如果她不特意地去翻找,根本不清楚哪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明荷丝毫没有察觉到盛清清的疑惑,她接着说道:“小姐,这半年里,大少爷值得注意的事情奴婢都记下来了,这些日子大少爷和定北侯府的应二小姐走的很近,前两天他们还一起去游了湖。”
听着明荷的话,盛清清愣了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了,原主去药谷治病之前在明荷面前神蜀不思地提了盛洺展几次,明荷误以为原主叫她注意那边的动静,她记性不好,正好又识得字便一一写在了这本子上。
盛清清随手翻了翻,里面写的大多是一些日常琐碎之事,看了一会儿她便没了什么兴致,她将本子又丢回给了明荷,摆了摆手:“以后你可别拿他的名字来烦我。”
明荷呆了呆,她眨了眨眼:“小姐,你的意思是……”
盛清清看着她那呆愣的小圆脸轻笑了一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明荷双手捧着蓝皮的小本子,看了看身边非常淡定的明香,一时之间竟是没了动作。
盛清清和衣在床上睡了好一会儿,守夜的明香掐着点儿在子时之前将她轻声唤醒。
盛清清翻起身呆坐了一会儿,给明香说了一声便扯了檬星星搭在肩膀上,贴好速行符,一动便没了影子。
院子里值夜的小厮只觉眼前有一道看不清的黑影掠过,他打了个哆嗦,喃喃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盛清清去的是祠堂,也就是盛媛媛被罚跪的地儿。她跃过围墙,远远地瞧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守卫,漫步悠闲地走到了院中的一簇翠竹之下。
月华倾泻竹影铺地,檬星星趴在她身上不停地打着呵欠,祠堂的正门紧闭,只有一丝烛光从门缝之中钻了出来。
盛清清站着晕神,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四周隐隐有风袭来,不断朝着祠堂游移而来的几缕妖气叫她猛地睁开了眼,就连檬星星也伸起了脑袋。
守门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檬星星的两只前爪紧紧地攥着盛清清的衣服,大眼睛里已经没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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